第44章 展紅旗·人淒厲 (9)
舒袖先到,怎麽勸舒爽也不聽,仍然不顧一切地大聲叫罵。舒袖很惱火,打了舒爽兩個耳光。這回算是捅了馬蜂窩,舒爽竟然躺在地上撒潑哭罵著說舒袖沒良心,是個漢奸賣國賊,說王步凡給她安排了工作就被收買了,竟敢打姐姐,又是一隻白眼狼。樂思蜀去拉舒爽,她不肯起來,躺在地上號啕大哭。
舒爽在地上躺著哭罵了一陣子,時運成趕來了,舒袖此時大聲吼道:“姐,你怎麽這樣糊塗呢?你這樣一鬧步凡哥以後還做不做人呢,我和運成還做不做人了?你這個家還要不要?這個家非讓你自己給鬧毀了不可!”舒爽根本不聽這些話,仍然哭著叫罵。舒袖又吆喝道:“運成,把她抬到車上,別讓她在這裏丟人現眼了!”說著話舒袖和運成硬把舒爽車上抬。舒爽罵道:“袖,你沒良心,那麽好的男人你非離婚,嫁一個時運成有什麽好?他們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時運成和舒袖急忙把舒爽抬到車上,把正在大聲啼哭的含嫣抱上車,時運成開車把舒爽拉走了。
樂思蜀見舒爽走了,才趕緊來高幹樓看王步凡,並向他說了剛才舒爽大鬧縣委招待所的經過。
王步凡一聽早氣昏了頭:“我要離婚。大頭,你把步平找來,讓她代我寫離婚申請書,今天就去離婚,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樂思蜀勸王步凡要冷靜些,這麽一鬧隻怕天南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對他的影響肯定會很大。以他目前的身份,聲譽比生命都重要。
王步凡聽樂思蜀這麽一說,傷到了痛處,放聲大哭起來。樂思蜀怎麽勸也勸不住。
聽說王步凡一直哭得很傷心,時運成、舒袖和葉知秋都來了。葉知秋眼睛已經哭得有些發腫,望著舒袖說:“袖啊,你哥喝酒喝醉了,吐得不像樣子,我負責著這幢樓,他又是縣領導,我能不管嗎?我正在護理你哥,你姐就闖進來了,不問青紅皂白就打我和你哥,還罵了些不堪入耳的話。你看看他醉得那個樣子我們能幹什麽嗎?不信咱們可以去檢查,看一看我葉知秋是不是清白的,無辜的。”說罷又哭了。
舒袖急忙說:“知秋,你不要和糊塗人一般見識,她連我都罵了。”然後也把臉扭到一邊去擦淚。其實在她眼裏葉知秋早就是王步凡的情人了,隻是她不想明說而已。
時運成把樂思蜀拉到一邊說:“思蜀,舒爽這麽一鬧看來兩個人十有是非要離婚不可了,你在這裏穩住步凡,我和舒袖再去做做舒爽的工作,最好讓她來認個錯,看能不能挽回局麵。”說罷向舒袖招一下手走了。
舒爽把事情鬧得太大了,王步凡下了決心,任憑縣委副書記和政協主席不幹也要離婚。別人的議論他已經不在乎了,當樂思蜀說離婚要招來議論時王步凡對樂思蜀吼著說:“讓他們議論去吧!總不能為了一頂縣委副書記的破帽子,把老子活活氣死!”誰勸他也不聽,非離婚不可。
舒爽那裏和王步凡是一樣的態度,運成和舒袖專門跑到縣直中學去勸舒爽,讓她去向步凡道歉,舒爽說啥也不幹,寧願離婚也不肯低頭認錯,並說自己從來就沒有錯,有錯也是他王步凡那個白眼狼的錯。她對著舒袖吼道:“他王八蛋養了情人還有理了,想讓我去向他認錯?沒門!他跪下來求我我也未必肯原諒他那白眼狼!”
舒爽和王步凡是協議離婚的,並沒有經法院判決。離婚那天,他們到城關鎮的民政所平平靜靜地辦了離婚手續。含愈歸王步凡撫養,含嫣歸舒爽撫養,縣直中學的房子歸舒爽,各撫養一個孩子,誰也不再給另一方支付兒女的撫養費。離婚日期是八月二十六日。辦完離婚手續,王步凡本想和舒爽再坐下來吃頓飯,誰知舒爽的火氣比天還大:“我沒吃過啥,你白眼狼少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還是留著山珍海味和美味佳有(肴)讓你那個狐狸精去吃吧。嘿嘿,王甩子,我常常想中國婦女解放這麽多年了,隻有我舒爽沒有解放,嘿嘿,我舒大小姐現在終於也解放了,你不提離婚我還要求離婚呢,狐狸精稀罕你這個爛毛正歇主席,我舒大小姐不稀罕你這白眼狼!我找個收破爛的也比你會體貼人,你有什麽了不起?想起來我就惡心……”舒爽一邊嘟囔著一邊拉上含嫣走了。含嫣扭回頭哭著叫爸爸,舒爽狠狠地打了含嫣一巴掌,她這麽一打把王步凡的心徹底打碎了。
離婚時王步凡對舒爽還有些憐憫,對自己還有些自責,現在連憐憫和自責也沒有了,剩下的隻有不解和怨恨。
舒爽上次大鬧招待所,已經有很多人議論王步凡了,現在他又鬧離婚,好像他與葉知秋就真的有了那種事。天南的老百姓在議論,機關幹部也在議論,他又一次成為焦點人物……
王步凡是天南縣第一個離婚的正處級幹部,影響很大,褒貶很多,有人就編了順口溜諷刺王步凡:如今天南怪事多,妻妾爭寵我奈何?原配無奈顏色衰,且喜新歡賽嬌娥。
王步凡對此諷刺詩置若罔聞,不屑一顧。自己已經離婚了,怕別人諷刺和議論是不可能的。隻是他覺得這首諷刺詩寫得相當有水平,不像出自一般機關幹部之手。事後他才聽田方說是焦佩編的,就在心中罵道:你焦佩還真他媽的愛湊熱鬧,啥事都要摻和,別人離婚傷著你哪根神經了?你他媽的就好了?你與葉愛春鬼混的事情天南人誰不知道?
王步凡無法應對,葉知秋天天躲在屋裏哭泣……
緊接著在天南縣城又出現了王步凡的大字報,大字報的標題是“不凡的秋葉”,內容是政協主席王步凡與招待所副所長葉知秋經常在招待所的高幹樓裏發生不正當男女關係,其中很多內容編得像黃色小說,比如“昨夜思妓無數,算來知秋最酷,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她在浴缸深處。”又比如“陪知己秋天上床屢試舒爽,美人受驚(精)因為夜襲珍珠港,一根大炮兩顆原子彈日德(得)投降,二次大戰老活塞怎抵新氣缸?”……這類桃色新聞傳播非常快,僅三天時間天南的幹部群眾幾乎全知道了,且津津樂道,越傳內容越豐……
安智耀在常委會上宣布一個月不開會,其實是將近三個月沒有開過什麽會,這段時間他一直到省裏去跑摘掉貧困縣帽子的事,最終省裏批準一九九八年為天南縣的脫貧年。一直到十月八日他才主持召開了常委會,在這次常委會上他那霸道的家長作風終於暴露出來,宣布撤換了一大批過去米達文重用的人,基本上是上次因吃喝被曝光的那些人和平時他看著不順眼的人。
安智耀這樣做還有很大的迷惑性,群眾都說他是個不徇私情主持正義的縣委書記,而官場中人誰都知道其中的奧妙。他又借機提拔了一批自己的親信,就連當初因為副縣長選舉受了警告處分的萬勵耘和傅正奇也由比較差的鄉調到比較好的地方當鄉鎮黨委書記。天南的局委和鄉鎮幾乎翻騰了個遍,隻有孔廟的班子他沒敢動。那裏是市長邊關抓的農業試點,他怕動了惹出麻煩,因此孔廟的副書記夏淑柏逃過了一劫。被提拔的那些人是安智耀和焦佩暗中操作好後才拿到常委會上宣布的,事先王步凡一點兒情況也不知道,比如安智耀的情婦羅寒冰提拔了個農牧局副局長,焦佩的情婦葉愛春提拔為宣傳部的副部長,安智耀當縣長時的秘書提拔了縣委辦公室副主任……
白杉芸宣布完鄉鎮局委班子的調整名單後,安智耀在會上瞪著眼睛拍著桌子慷慨陳詞:“過去米大悶把天南縣搞成貧困縣本身是非常不妥當的!過去咱們天南在天野十縣二區啥時候排過倒數第一名?武崴書記在任的時候曾經是第三名,也就是在米大悶手裏滑下去了,這筆賬要永遠記在他頭上!”接著安智耀又說:“我們一個農業大縣,當初削尖腦袋厚著臉皮去跑指標,弄成個國家級貧困縣,我真為他感到丟人!哪裏有自己往自己臉上抹黑的?我們天南應該是貧困縣嗎?我安智耀就是要在年底內摘掉這個丟人的貧困縣窮帽子。”
安智耀今天簡直是目空一切,唯我獨尊了。在會場上情緒有些激動,站起來指手畫腳地說:“有些人身為領導幹部,置黨紀國法於不顧,搞不正當男女關係,在天南鬧得沸沸揚揚,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有損天南縣委的形象,有損黨員幹部的形象。說什麽與妻子沒有感情,笑話!既然沒有感情,那麽兩個孩子從哪裏來的?啊?富易妻,貴易友,難道在我們人身上也要表現出來嗎?很不像話呢!我就不知道養情人比你的官帽子還重要?比黨的培養和人民的重托還重要?難道真的不要江山要美人?簡直不可思議!”
焦佩聽安智耀這麽一說竟笑出了聲,笑過之後還看了一眼王步凡,見沒人附和,他反而覺得有點兒沒趣。其實安智耀和羅寒冰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安智耀說起情人別人也不好說什麽。
安智耀這番話雖然沒有點王步凡的名字,但誰都知道是說他的。王步凡也明知安智耀在批評他,其他常委也都在偷偷看他,弄得他如坐針氈,心裏特別難受。但是安智耀畢竟沒有指名道姓,他心裏再難受也不好發作,臉像灰布袋打過一樣,耷拉著腦袋在抽悶煙,右手一會兒撫摸胸口,一會兒去撫摸發癢了的鼻子。他很想反駁幾句,想了想還是把怒火壓下去了。但在心裏暗笑安智耀既當婊子又立牌坊,自己與羅寒冰不時巫山誰不知道,還他媽的賊喊捉賊。
安智耀接著又用手指敲著桌子說:“過去米大悶在提拔幹部上沒有一點兒原則,什麽混賬王八蛋都提拔,那個樂思蜀是什麽東西?啊?一個開車的司機,沒有素質沒有修養,也能當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天大的笑話!即日起樂思蜀不再是縣委辦公室副主任了,我看他能幹好招待所所長就算不錯了。縣委招待所的領導班子要加強,我看秘書科的小吳不錯,讓他到招待所當個副所長吧,年輕人應該壓擔子讓他鍛煉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