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4章

連翹被吵得犯困,托著臉在旁邊坐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可賞性內容。忽然感覺口袋裏手機震動,掏出看看,並沒人來電。還是免不了心虛,打消等看好戲的念頭,在服務生幫忙下,拉著楊霜二人離開酒吧。

出門找了半個多小時沒找到車子,楊霜說停在酒吧側門邊的一棵樹下,琳娜直吵著報案。連翹又惱怒又納悶,“你們開車來的時候就喝酒了是嗎?”心道楊霜惡少脾性,開部車什麽地方都敢停,遠了搜尋一圈,在五十米開外的路邊看到那部非法停靠的車子。

楊霜跟過來開了遙控鎖,好奇地取過夾在雨刷上的罰單,眉一皺,唰唰撕個稀碎,“沒事兒,我找人鏟了。”

連翹懶得管那麽多,有錢任罰。她一天費神,又為倆大齡兒童折騰了這半宿,心情轉陰,有不辨方向的小風亂吹,坐進駕駛位向外攤出手掌。楊霜也沒多想,遞過了鑰匙,勾著王鵬琳娜把她塞進車裏,自己則很自然地坐在連翹身邊指路。

琳娜鬧累哭乏了,伏在後座上,心下還有些負氣,對他們不予理會,未幾淺睡。

連翹哄道:“你也眯會兒吧牙刷,看琳娜都睡著了。”這車本來就不好開,他在旁邊吵得她更沒譜。楊霜應了,默默看她稍顯謹慎的坐姿,無論如何閉不上眼。過路口變燈時,排在前麵的車子起步很慢,溫吞吞霸著條線。連翹不耐抱怨:“真肉。”

楊霜一眼看清那車牌,驚道:“別催他……”連翹已經一喇叭按下去。楊霜嗬嗬兩聲,手遮在額前擋住臉,身體往座下溜。就見前麵車窗裏伸出一隻手,往路邊指了指。連翹不解,楊霜無奈道:“靠邊停下。”對著手心嗬口氣,反撲回來的酒味令他自己也受不了地往後躲了躲。

前麵那輛車停下來,走出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看看連翹,再看從副駕位置下來的楊霜,笑吟吟道:“行啊,段兒,徒弟都敢壓我了。”

連翹才想推門出去,聽見這話知道情況不妙。抬頭隱約看得見前麵車裏神聖的白色大蓋帽,再看那二人身上的執勤夾克,識相地坐回來關了車門,滿臉無辜地把自己隔離事外。

楊霜裝醉,抱著腦袋說頭疼,開車小朋友不懂事,恭敬地把全北京他最怕的人類請走,轉身坐進車裏就數落連翹:“警察!你超他幹什麽?”

連翹委屈地仰臉顰蹙。

楊霜對這表情沒轍,胡亂抓一把頭發,“算了反正你也犯不著他們。”事情過了他也無所謂,又得意洋洋起來,“將來你真犯著他們了,提我管用。”

連翹一想他剛才罕有的那副乖相,吃吃發笑,“提你還是提段瓷?”

楊霜搓搓臉,幹笑,“玩車用十一的名兒嘛,都這麽叫,習慣了。別看剛才那倆老家夥臉冷,都是哥們兒,你將來要真開車違個章什麽的,隻要不撞死人……”話說到這兒忽然頓住,瞪圓了眼問:“你會開車?”

連翹瞟他一眼,重新啟車上路,對他這種反應速度沒有語言。

楊霜愣了片刻,訥然道:“你剛才那樣看我,可像十一了。”

連翹很無力,“聽你這種廢話,所有正常人的眼神都應該是一樣的。”

“那怎麽是廢話?我很驚訝,從前沒見過你開車。”而且他的車都經過改裝的,沒個五六年駕齡的根本開不了。隱約覺得哪裏怪異,頭暈腦漲地也想不出所以然,瞧著她動作的熟練程度,喃喃道:“小樣兒,還挺灑的……”

連翹輕描淡寫,“我還會開飛機呢,你不知道吧?”

楊霜不會把這明顯抬扛的話當真,隻定定看她的笑臉,“我還真不知道你好多事,這麽晚了,在公司忙什麽呢?”

“我過陣子可能要去雲南,現在做些準備工作。”連翹不瞞他,到時候他找不到人還是一樣要追問,早說晚說一回事。

楊霜天真地說:“那你定好哪天走了告訴我,我也想去。雲南我去過好些次,可以給你當導遊。”

“不是去玩。”連翹道,“我出差。”

楊霜瘋了:“前台還出差?”說話覺得別嘴,嘻嘻一笑,“那簡稱是不是叫出台啊?”

連翹不氣惱,甜笑著刺激他,“有可能就出嫁了。”

他果然嚇到,半個身子轉過來正視她,“那十一呢?”

連翹以為他會問“那我怎麽辦”,這個反應倒是很打擊她,給了哀怨的一瞥,也沒多說。

楊霜揉著發漲的腦袋,半晌方道:“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說,‘我跟十一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什麽什麽的。可我告訴你狐狸,我看到的也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不光是十一態度很詭異了,我敢說你對他也根本不是……咳咳咳……”說太快嗆了一通,咳半天順不過來氣兒。

連翹無意撇清與段瓷的關係,笑他:“你急什麽?”

耳膜被嬌滴滴的小嗓音刷得麻癢又舒服,楊霜又醉了一回,心猿意馬地直想唱再怎麽心如鋼鐵也成繞指柔。“狐狸,你就真的那麽不想找男朋友嗎?”他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問,不等她出聲自己便作答,“也是,你還太小。”以歎息收了話尾,向後倚去,不勝唏噓。

連翹忍住笑,“可你不小了,不想找女朋友嗎?”適應了過於靈活的方向盤,她有餘力找樂子。

楊霜不屑哼聲,提到自己就仿佛沒興趣,眼珠卻老實地壓低了向後移去。

連翹自然沒錯過他的反應,睫毛促狹地忽扇忽扇,看潑辣女正於後座上酣睡成軟玉佳人。她清了清嗓子,一臉客觀地說:“挺不錯的。”

楊霜直覺想吵嚷辯解,翕翕嘴唇,想一歇又作罷,“求求你行嗎?一小屁孩兒別學大人說話……”被那雙狐狸眼瞅得露了窘相,做了壞事一般,索性歪過頭假睡,胸膛裏那顆還噗愣愣亂跳著。

欲扮無知反而自動入座,裝傻也不會的人!連翹大笑,“什麽聲音啊刷子?這車的前減震好像格吱格吱響。啊?你聽見沒有……”

“別惹我耍流氓啊。”楊霜瞪她一下威脅。

她見好就收,陰險地闖個紅燈,終於見到他的公寓,沒留神開過減速帶,車子猛一顛,楊霜反胃,睡著的那個也呻吟著轉醒。連翹抱歉數聲,拐到樓前停好車子,抬頭看看漆黑樓體中僅有的幾室光亮,怔了怔:“牙刷,你是住7層吧?”

楊霜正扶著那頭重腳輕的下車,沒聽清說什麽,問了一句。

頭頂驀地嘩啦開窗聲,伴著怒吼:“滾進來!”

已過半百的楊文啟老爺子中氣十足,吼聲傳出來,震得對麵樓裏孩子哇地驚嚎。

7樓窗子刷地又關上了。

楊小爺手一抖,懷裏腳軟的王鵬琳娜就勢倚著髒兮兮的車子,滑坐在地。

嬰兒啼哭中,憤怒的孩子他爹探腦袋出來,認準了是樓下亮車燈的擾民,聲嘶力竭罵一句:“大半夜的喊他媽什麽呢!”

連翹開車回來已經一點多,不用鳴笛,改裝車的巨大引擎聲已把崗樓裏的保安喚出來。

那廂段瓷也睡足了,有心情關心兄弟生死,聽筒裏的講話聲讓他疑惑,“幹嘛呢?還沒回去?”

連翹說我看日出呢。踩著刹車在小區門口等保安放行,真實地感到東方泛白,執著手機轉頭看看天邊能不能蹦出太陽來。

段瓷莫明其妙地看時間,再怎麽往東,這個點兒看日出也忒早了,自動理解她在抱怨,軟聲哄著,“等回去收拾他。把我們孩子累壞了。”

連翹笑笑,“不用勞駕您,剛見到你姨父的了。”

段瓷就那麽一位叫姨夫的人,也不作他想。“趕得真巧,”這消息頗解恨,他樂嗬嗬道:“連王鵬琳娜也一勺爆炒了。”

連翹輕應,“全嚇醒了酒。老爺子訓琳娜‘學什麽不好’,一眼一眼瞪得都是牙刷。牙刷說‘又不是我教的瞪我幹什麽’,氣壞了。嗬嗬。”

段瓷訝道:“被逮現形了還敢還嘴?”想了想,“你跟著上樓了?”

十一腦子就是快,連翹在心裏狠誇。她倒是不想淌混水,就算曾經想親眼看三十歲的大男人挨揍,也被那一聲獅子吼嚇沒了興趣。可楊霜說什麽不肯讓她逃了快活,把琳娜推給她扶著,一起拽進去受批。

段瓷哭笑不得道:“刷子沒好心眼兒,文爺氣頭上連你一塊兒了。”

連翹問:“他打過你嗎?”本也以為可以開眼的,看到那挾了虎虎風聲的巴掌高揚起來,不想就懸在半空中,末了握拳垂下。眼一轉迎上老爺子視線,隻見滿臉的忍耐,連翹就說自己可白白冒了個險。

段瓷稍有疑惑,文爺對兒子以外的人還算厚道,不過若把連翹當成楊霜帶回家的不三不四野丫頭,也難保不動手。

連翹沒告訴段瓷,他弟進門就介紹說她是十一的朋友,老爺子再怒,隻怕也要給幾分情麵了。楊霜情急之下倒萌出一肚子鬼主意,不然肯定擋不下那記耳光的。

還有件怪事她不打算跟段瓷說。

乍見楊文啟,驚慌的是一定在哪裏打過照麵。楊氏在媒體上或多或少要有露臉機會,如果說隻是她自己這麽想,還不足為奇。可是老爺子看她的時候,也有半拍愕然,連翹很怕從對方嘴裏問出一句與連家有關的話。畢竟楊家在深圳紮根很深。

所幸楊霜喚她狐狸順了嘴,老爺子不知道她姓連,起碼暫時沒有熟人相見的場麵出現。就快走了,可別再鬧出多餘的事。

從車裏出來,連翹舒展手臂輕喟。

耳邊聽筒裏傳來一聲笑,笑的人卻問她:“你笑什麽,連翹?”

她笑了嗎?那大概是慶幸,連翹語帶玄機,“你們文爺還蠻能給人驚喜的。”

段瓷說那我也給你個驚喜吧,在掛掉電話之後。

驚喜嘛,“驚”在先,才能使人不加節製地表露歡樂和熱情。意外應該是前提。

段瓷認為自己當天的不告而返足夠意外。紅日西墜之時,拎著隻電腦包的段瓷,恰二八少年,沒通知任何中國人,踏上北京這片土地。不管不顧地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連翹家。

說是調去給安迅做專職秘書了,漲工資了,工時搞不好也跟著漲的。她沒下班,他就在樓下等。今天不回來的話……等到明天。

總得回來的,她喜歡這小區裏的孩子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