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3章
恒迅人事主管從沒簽發過這麽詭異的任免通知,前台文秘調職為商業策劃總監。
在小莫和燕潔沉默的注視中,連翹與行政陳經理交接完前台工作,拿過一隻輕巧紙箱把自己的備品裝進去。MISS陳抱懷低斥:“燕潔你們倆發什麽呆呢?趕緊把連總的東西送她辦公室去啊。”
小莫聽慣了號令,當真站起來去接連翹手裏的紙箱。被連翹重重拍下手,半惱半笑道:“沒你們這麽寒磣人的吧?”話是對著小莫說,一雙深褐色眼珠卻斜斜瞟著陳經理。
做行政工作的陳經理頗識眉眼,見狀便親昵地搭住她肩膀,愣把揶揄變成玩笑,“寒磣的就是你!升這麽大的官兒也不事先言語一聲,瞞了我們幾個這麽久。不管噢,你去昆明之前得請大夥兒搓一頓。”
“這個當然……”連翹佩服地望著她一臉昧良心的假笑,抱起紙箱走向辦公室。前方光潔的裝飾牆上清晰映出身後三人的姿勢——前台裏的二人麵麵相覷,外頭那一個挺直脊背冷冷瞪著她的背影。
心裏又一遍咒罵安紹嚴,她隻說要進入項目,並沒說帶隊……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飛快,連翹的匪夷所思的任職,在公司引起不小**,不過大抵隻有些心高目短之輩,才會八卦得太離譜。稍有頭腦的,看到連翹所坐的位置,也不會以為裏麵是單純裙帶關係,所謂流言止於智者。商業項目是今後公司的主力業務,安迅不是昏主,拿這重任搏美人一笑,實無必要。
而真正能做到重新開始打量連翹的,還是這幾日與她開會討論的項目組同事。
昆明項目組大部分人都在現場,為下個月的開業做準備,留在北京公司的大多是負責前期調研工作的。連翹進修時研究方向之一正是策劃定位,她對行業的專業程度,對隨機情況的反應速度,都令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每次聽安紹嚴或段瓷說起她熟悉的話題,卻要拚命裝做不感興趣或一無所知,尤其在聽到兩位總字級人物把一些概念性東西說錯的時候,連翹忍著不插嘴,挺痛苦的。現在大可為所欲為地發表看法,迫不及待一展拳腳,每天兩條的短信寫給安紹嚴:我什麽時候去昆明?
她要讓人知道,自己並不僅僅是紙上跋扈的理論派,趁這幾天消化舊資料,惡補商家品牌知識,比較現行招商方案與備用方案。連翹沒操盤過住宅型地產,也沒有零售經驗,本科學的是金融,一畢業就在連家的投資管理公司做購物中心事業管理,對項目策劃及資產管理最為熟悉,擅長做產品盈利模式分析。而整個商業項目的流程裏,內裝協調及開業籌備恰恰是她的弱項,因為總覺得這環節技術含量較低,不具研究價值,可目前昆明項目進程到此。她選在這時亮相,若想搏彩,必須理解項目招商組織運營體係的搭建原則,同時掌握各入駐品牌的意向消費群及其推廣戰略,才能依據各區塊組合的相關性檢核各店鋪的裝修狀況是否達標,進而協調百貨店、超市等大型主力店達到統一開業時間,以便與後期物業公司順利對接。
安紹嚴去了新加坡談融資,特地囑咐昆明駐場人員配合提供連翹所需資料。然而傳來的文件並不規整,雖然她要的信息大部分都在裏麵,就是找起來頗費力氣。也大概能了解對方的想法:怕自持資源流失。有些人堅持認為資源能形成市場,盡管段大總裁評其為狗屁道理,但不可否認的,做為招商負責人,商家資源是其存在價值,當這一點被威脅的時候,便有理由不冷不熱。
因此連翹沒再強求。其實追究起來,就算是資源,也是通過項目這個平台整合的,並非個人資源,如果不肯共享,當屬於竊取公司機密的行為。連翹有一百種方法威逼哄嚇他把正確資料交出,隻是這個團隊她尚未融入,還有很多登場工作要準備,現在不到較勁的時候。不過連翹期待同這種立足點在個人利益上的家夥打交道,說,與人鬥其樂無窮。她早晚會騰出功夫收拾他,眼下有比鬥他更重要的事——將零散的資料分門別類整理,建立一份邏輯正常的數據庫。
楊霜的電話幾乎與公司卡鍾同時響起,他們表兄弟倒是都有一樣本事,時間掐得奇準。連翹接起來問:“又落單了嗎?”
楊霜訕笑,“哪兒啊,等你呢。出來吃酒。”
滑動鼠標滾輪下拉文件,扁扁的滾動條昭示頁碼眾多,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沒法收工了,連翹歎氣,“你約太晚了。我晚上有安排。”
他隨波逐流,“什麽安排?帶我一個。”
連翹很認真地回答:“去聽專家講座:衛生棉的選購技巧。”
他使潑耍賴,“不管不管,難得沒有十一搗亂,出來咱倆單練。”
連翹誘惑他,“咱倆在他麵前練,那多有意思。”
他哀怨搏憐:“狐狸,文爺明天就來北京了,我且得些苦日子,你真忍心這最後的瘋狂也不陪我?”
連翹頭大地望著任務欄上同時打開的十幾份文檔,“今天真的沒時間。”
楊霜沉默數秒,忽然精明起來,“哎——?你是不是在公司?晚上該不會安排到老板家去吧?趕快出來以示清白,我不向十一告狀。”
連翹樂壞了:“我求你告狀,免得他總嫌我行情不好。”
楊霜義正嚴詞:“不行,為了我哥,我得犧牲自己看住你。等著我這就過去,別跑哦!”連翹趕緊許諾忙完就給他電話。他被哄成精,根本不信她的敷衍,堅持要在一邊等她收工,並保證不打擾。
他要真過來她可就什麽也甭想做了,連翹就是對行動派特別沒轍。“九點吧,九點我沒打電話你直接過來。”看著顯示通話結束的屏幕,靈機一現,撥了求助電話:“約完牙刷忘了,現在跟同事在一起過不去。救救我吧琳娜,他最聽你的,千萬別讓他過來鬧場啊,我同事過生日。”
她知道王鵬琳娜不樂見到她與段瓷攪在一起,不過更不希望她和楊霜糾葛不清。
果然時至九點也沒騷擾電話,連翹整整三個小時都在與吃穿住行各類品牌廝摩。分類整理是件繁瑣枯燥的工作,沒想到卻有意外收獲。
部分租戶的選定脫離了定位中商家組合管控,不但不是項目所在區域消費者所能接受的業態,也與整體商業氛圍不符,招商工作總結與效果評估更是直接拷貝了上階段內容。
連翹調出從安紹嚴那兒拷來的公司高層檔案,看著此人顯赫的業績,呴呴低笑,好樣的,上帝保佑這粒老鼠屎沒壞了整鍋粥,否則她可要把全部的米換掉重煮。安紹嚴現在一門心思撲上市,似乎不考慮這個唯一自持的項目要是出了問題怎麽辦。單憑那堆有著可喜銷售記錄的住宅產品,他縱然巧舌如簧,恐怕也彈不出投資者想聽的曲子。
續了杯咖啡,連翹端著杯子立於窗前透氣,盡管窗口送進來的燥風悶熱浮囂,並且據報有可吸入顆粒物。盛夏在北京這樣汙染較重的內陸城市,比亞熱帶更難挨過。
沒有月亮,夜仍耿耿,連翹漫吹著熱霧,低聲喚他:“十一,該起床咯。”
辦公桌上手機驟鳴,把偷偷肉麻自己的人驚得寒毛支聳,晃灑熱咖啡燙紅了手,匆匆擱下杯子自桌上抽出紙巾輕拭。恐怖地盯著因震動而微微旋動的手機,這電話來得也太湊巧,段瓷會什麽法術不成?
“MORNINGCALL?”弄反了吧?
段瓷罵:“屎~你打車去接趟刷子。”
連翹隻道有琳娜哄著,楊霜就不能死拉她出去度閑,沒想到兩人會雙雙喝陷在酒吧,要不是遇上熟人通知段瓷去領,等酒吧關門了,還不得被拋到大馬路上曬月亮?
段瓷難得休個長假,每天堅持睡到日上三竿,點鍾的陽光裏接到越洋電話,卻是一破車強攬債的主兒。管不了就當沒看見得了……氣得他堵了半子嗓子。“那個死王鵬琳娜跟著抽什麽瘋?”
被吵醒的獅子可怕度變立方,連翹隱約聽見磨牙聲,也沒敢說是她給送作堆的。哄著飆出原型的獸王繼續安歇,迅速關了電腦下樓去接那二位大神。
酒吧裏找楊霜很容易,隻要朝最方便打量過往美女的位置去找即可。
楊霜果然喝多了,連翹走過來他都沒注意,與一個背影頗似段瓷的男人聊得不知所言。連翹拍著腦門兒低咒。那男人聞聲回頭,原來是段瓷的師哥婁保安。
見到連翹,隻一照麵就認出是誰,七分意外,“居然把你差使來了。”話落別有深意地瞄一眼半昏狀態的王鵬琳娜。
連翹仿若無視,含糊道:“我不來誰來?”她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楊霜終於發現是誰來了,歡呼,搖搖晃晃起身撲上。
婁保安替她擋了,拎著那軟骨頭,善意詢問:“搞得定嗎?”
“幫我把他們送車裏吧。”連翹不死撐,“他一直就這麽鬧?”
“啊,剛才那個醒著,倆人一直絆嘴。”說罷回頭招來個女服務員去扶王鵬琳娜。
連翹扯扯楊霜,“車鑰匙呢?”
他漫哼了聲,準確地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鑰匙——醉成什麽樣都丟不了的東西。連翹伸手接,他卻五指一收,縮回胳膊,防備地瞪她:“幹什麽?”
連翹哭笑不得,“給我。送你回去。”
“不走。”他使千斤墜往沙發裏沉。
婁保安微惱,任他歸位,指揮主動過來幫忙的服務生:“打昏過去。”
那服務生居然抬手就要照做。
“別。”連翹忙阻止號令者,“我哄他配合一下。”
婁保安看著搭在自己臂上的芊芊酥手,“你覺得他還能聽進去嗎?”
連翹遲疑地,“要不跟這兒醒醒酒吧。”
他不強拂人意,“好吧。需要幫忙跟服務生說,自己人。我還有事得趕緊走了,這小子絆我不少時辰。”
不知是否得體,連翹也沒多謝。簡單寒喧過,婁保安離開,她坐下來疲憊地瞧著這精彩的一對兒。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大好機會不情意綿綿,倒拚起酒來。反正他們這些年都浪費了,不差這一回兩回。連翹數著桌上的酒瓶,心說從給琳娜打電話算起,到現在才多大會兒功夫,怎就喝成這樣?跟外人也沒這麽拚命。尋了個瓶底給自己倒上,輕漱一口後,喊服務生送果汁。
原以為已經睡著的琳娜,聽見點單聲,掙紮著坐起來,“不喝了啊牙刷……”最後一絲清醒與醉意掙紮,靠在沙發上搖頭。“喝不下去了。”
連翹嘻嘻一笑,“虧你還知道喊停。”
琳娜緩緩睜眼,看清是誰在說話,先是費解,逐漸斂起兩道漂亮的眉毛,語出驚人,“你太無恥了。欣萌對十一不知道多好。”
有人告訴她,酒後吐真言者都是善良的,連翹便把這指責忍了。
琳娜繼續自言自語:“哪兒比得上欣萌。”
楊霜在她們說話時就趴在桌上收聽,聽到這話,習慣性同她唱反調,“比許老師好看。”這是刷子爺衡量好女人的唯一標準。
琳娜定定地看了連久許久,“單眼皮有什麽好看的?”
楊霜望著那雙把自己迷得七殘八敗的狐狸眼,“我可——喜歡單眼皮了。”
琳娜要說什麽,酒嗝反上來,噎了回去。
楊霜不悅,“張什麽嘴?有意見啊?”
琳娜反感地挑眉,“你是不是有病?”
楊霜虎地起立,指著她說:“怎麽著?人家單眼皮能割雙兒的,你有本事整成單的,我娶你!”
“我用你娶?滾!”琳娜怒火難遏,雙肩輕顫,站起來穩了穩重心,推開他的手要走。
楊霜一把將她甩回座位:“話沒說完你幹嘛去?沒規矩!”
琳娜被摔得眼中繁星耿耿,咬牙恨道:“少管我!哈著你的單眼皮去。”
連翹聽不下去了,“我是內雙好不好?”
兩人異口同聲地,“你閉嘴!”
連翹很想笑:“哦。”
“怪物。”琳娜又疼又氣,眼眶蘊潤,“你再喜歡也沒戲了……”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再也忍不住伏在膝上嚎啕。
楊霜感覺脊柱一涼,酒醒了大半,手足無措地轉向狐狸,卻看到一臉事不關己的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