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0章
否認是狼,或許連翹隻想向他說明,她是可圈養的寵物。
很怪異,但段瓷發現,她的確是致力於為自己塑造一個花瓶的形象,人各有誌,他也不想對她的生活指手劃腳,隻是偶然會為之惋惜。
特別在看到蘇曉妤麵對甲方刁難時的態度。
精冶高層希望資金迅速回籠,想把項目能做成適合於快速分割銷售的商鋪單元,獨立商鋪體量小、信息對稱,經營風險相應也就降下來。但從長線看來,這種模式適合經營的業態範圍窄,整體商業難以形成綜合競爭力,並不適合於較大體量的商業。新尚居根據精冶集團的資金實力以及整個項目的生命力考慮,建議打破現在商業地產“產權式商鋪全零售”的主流模式,改為長期持有統一管理。
為此雙方舌戰數日仍僵持不下。
這場談判落回爭執點,精冶想把項目做好,新尚居想更好,本質上並非對立角色,隻是專業觀點性的分歧,按說不至於勞駕雙方頭腦。豈知兩次三番都談不妥,白白耽擱項目進度,兩邊都有些急了。段瓷隻好跑一趟請動精冶高層對話。不過他原本對灌輸概念就沒興趣,雖然不乏耐心,但說服一個滿心不願被你說服的對手時,其實比不過蘇曉妤那份女性獨有的柔韌細致。
公關出身的蘇曉妤,熟悉談判技巧,思路清晰,能抓住要點采取適度的危言聳聽。不說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做,直接說不這樣做,會導致何種無法收拾的後果。更重要的是無論甲方多麽生硬無理,她總能談笑答對,看似屈服遷就,該堅持的尺度並沒出讓。
柔中帶剛這把戲,女人天生就擅長,何況還有曆練加身。
兩小時前不可一世的甲方終於亂了陣腳。
再看向蘇曉妤,段瓷感慨良深。
從精冶大廈出來已經是傍晚,同行另有一位顧問公司的總監揉著額頭直歎:“又是一下午,真頭大。好歹他們態度有動搖了。說到後來我真是完全無語,看段總也快沒脾氣了,真虧有蘇總能穩住。”
蘇曉妤信手拂著文件夾上不存在的灰塵:“要不是段總親自過來壓場,隻怕他們還沒這麽容易聽話。”
段瓷笑道:“都別客氣。”拍拍她肩膀,笑容誠肯:“今天真是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交涉。”
蘇曉妤給他一個疲憊的笑。
出了電梯,那位總監忽然沉吟著說:“想起來挺怪異的。之前提案他們通過那麽快,怎麽沒多久又有這麽大負麵情緒?”
蘇曉妤也有察覺:“會不會是高層有變動?”
段瓷不確定:“我會留意一下。”他料到結果必定會按新尚居的計劃發展,精冶不是單元經營企業,變賣業務來實現盈利這種投機行為他們不會做,自然辨得出眼前和長遠的孰為真正利益,就不知道這樣拖著在打什麽算盤。
三人都無再多精力討論公事,各自回家休息。蘇曉妤的車停在公司,段瓷晚上飯局就安排在附近,正好順路送她回去。路上閑閑聊幾語,快到公司時蘇曉妤問了句:“我說錯什麽了?剛才在精冶,不看甲方為什麽一直看我呢?”她倒是認真地疑惑,“是不是我說得太多了,容易出現問題?”
段瓷一怔,笑笑:“不是。”腦中想著另一個人,話裏眼裏也多了些溫柔。“我有個朋友很像你。”
笑意眼裏閃過,蘇曉妤說:“段總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句話說不好可是會讓人聽出歧意的?”
段瓷同她推手過招:“蘇總更是聰明人。”
蘇曉妤搖頭:“那倒是。”車停下來,她扭頭看他:“是個對你很重要的人。”
段瓷知她所指為何,有趣地回視:“哦?”
“你剛才看著我的眼神入了迷似的——”她主動將兩人距離拉近,幫他理平領帶收進西服裏,“雖然你說的是她像我,我卻非常嫉妒她。”
段瓷不避諱這距離:“我若是她,該嫉妒你。”
蘇曉妤聽不懂,微露茫然表情。
“你不認為自己有讓任何人嫉妒的本錢?”段瓷捏著領帶結,調整回早上出門連翹為他擺好的角度,笑裏多了戲謔:“小心天後赫拉見了把你變成石頭,免得她丈夫愛上你。”
蘇曉妤笑得有些孩子氣:“原來段十一也看神話故事的。”
段瓷不覺得有什麽好笑。
可連翹初在他書房看到《古羅馬神話故事集》,笑得也是古怪又誇張。看神話故事很值得驚訝嗎?他專業是文史類,看書雜,大學時候圖書館裏的書基本上都翻過,畢業之後當記者的幾年裏,工資也大部分都用來買書和雜誌。家裏藏書量驕人,當然是什麽類型的書籍都有。不過轉做策劃之後,閱讀側重營銷類的書,文學和閑情的也就漸漸放下。
晚飯是目的性很強的商務餐。段瓷見到昔日晚報的同事,業已棄文從商。因為之前就是地產版塊的記者,出來之後做的也是地產經濟代理,有了自己團隊,手上握著一些資源,無奈行業不景氣,生意不慍不火。約段瓷敘舊,實為鋪墊業務。
段瓷對此人倒不反感,但話題欠佳,聊興闌珊。對方帶了位女伴,也不擅言談,自己這邊有小邰撐幾句,淺酌三巡便散了局。
小邰再一次送上司來到這小區門外,不勝唏噓:“那天刷子的反應可把我嚇壞了,以為真給您曝了什麽……光。”
段瓷半笑不笑地瞟他一眼,沒出聲。
小邰理解為話題安全,繼續說:“總聽刷子念叨‘狐狸狐狸’,哪天你們一塊兒玩也叫我去瞻仰一下唄?”
段瓷拔下U盤遞過去:“明兒到公司把這刻成盤。機密文件,嚴禁他人參與整理。”合起小桌板,掐著一本電腦下了車。
小邰在車裏喊:“老板,手機沒忘拿吧?”
段瓷頭也不回:“刻五十份兒。”噙一抹捉弄的笑進了小區,放眼仍是一派耄安稚嬉。
上樓直接推門而入。茶幾上是吃了幾角的比薩,電視開著,屏幕閃爍廣告,連翹捧著厚厚一本書,大貓一般偎在沙發裏,似看得投入,聽見有人進來也不理。段瓷夾著電腦,站在玄關換鞋,伸出一隻手衝著她搓手指,口裏“撫撫撫”喚著。
連翹笑起來,書放在腿上,抬頭看看已走近跟前的人:“好性感的嘴唇哦。”
他扯著領帶,彎下腰,被褒獎的嘴唇在她額頭啾地一聲:“這麽大的人了,別總說實話。”
她皺皺鼻子,舔唇,又咂了咂嘴:“Bordeaux。”
段瓷氣得直笑,用領帶輕輕抽她:“瞎蒙吧你。”不信這就能嚐出來他喝的什麽酒,“別學段超那死樣。”
連翹求證:“那蒙對了沒?”
他睜眼說瞎話:“我沒喝酒。”轉身拿了塊尚未涼透的餅咬了一大口,聽見樓下小孩兒做遊戲的歡呼聲,含含糊糊轉移對話重點:“你們小區好多孩子和狗。”
連翹聽著怪異:“不並列著說好嗎?”起來伸個懶腰,走到窗口看熱鬧,“這麽看著就覺得好舒服。”她很喜歡這小區環境,地點稍微偏僻了一些,房子也是返遷房,質量算不得極好,但住這兒的人幸福指數很高。
擁有的不多,卻很快樂,是她想要的心態,不知道久了會不會被同化。
段瓷跟過來,用臂圈住她:“看什麽東西好舒服?”
“小孩子……和狗。”她喃喃。
他聞言噴笑,氣息裏有比薩的奶油味和葡萄酒香。惹她貪婪深嗅。
回頭瞧他吃得歡實,沾滿襟餅渣,伸手撣去,問:“誰這麽狠心,空肚子就給我們灌酒?”
他低頭看她的動作,心比食甘。把剛才飯桌上的對話篩選複述,他不指望她聽懂,隻想對她嘮叨些什麽。“……說要掛著新尚居的抬頭就行,他們獨立承擔經營風險,自己人馬去招商,可以做我們一個部門,賺的錢來分賬。做不了。你給我賺的錢完全不夠我做品牌推廣的。”
聽著無限美好,連翹心想即使是她也不會中計,逞論眼前這個奸商:“你們要做品牌輸出嗎?”
他撇撇嘴:“不可能的,所以不做。他那夥兒人隻會壞我招牌,完全不看項目,東抓一把西抓一把填滿了鋪子就算。那是招商嗎?那是找傷,找受傷。你沒看過他們做的項目,手裏就是這些商家,項目接到哪兒就複製到哪兒。仗著自己認識的人多,總說資源形成市場,什麽狗屁道理,資源能形成市場嗎?”負氣地把手裏剩下的一塊兒全塞進嘴裏,明顯對這種說法充滿鄙視。雙頰揣得鼓溜溜,還是不忘損人。“要麽就是猛做孫子,甲方說什麽就是什麽。二線城市引進一線品牌……”
他吐字不清,連翹以為自己聽錯:“啊?什麽城市?”
段瓷抹去嘴上的油漬,回頭瞄到她曬在陽台上的毛巾,扯下來邊擦手邊回想:“長沙吧,好像是。”
連翹點頭:“長沙還好。”
“好個屁。”他極為不屑,“那能操作嗎?”
這是擦臉的,連翹不悅地搶回毛巾:“你看項目怎麽做了。貧富不均,二線城市不代表沒有大牌的購買力,奢侈品又不走量。再說大牌能進中國這種第三世界國家一線城市,進二線也是早晚的事。”
段瓷冷笑:“那也要看開發商有沒有撐到那一天的本事。就以那種盲目型招商團隊,我告訴你,他連二十個一線品牌都說不出來。還招商?肯把項目交給這種公司做代理,起碼說明開發商在用人方麵很欠功力。光知道LV、LV,LV在全中國才開幾家?他以為一線品牌租金就能進一線的檔兒。”
連翹對現在商業的租金比例還真不了解,好奇問道:“會有租金嗎?”
段瓷順嘴答道:“當然沒有,一般就是流水扣率。”眼皮一跳,他扭頭看著對這種話題應答自如的連翹。“懂得還不少……”
她頗惱火地瞪視他:“我們也有商業項目的好不好?別小瞧人。”
他不是小瞧她——“狐狸,你到底是做什麽的?”扶著鏡腿眯起眼,腦中支離訊息正加速拚湊。
連翹打個嗬欠:“前台啊。每天就在那兒待著,你不是看到了?”靠近他懷裏,“不過你這麽問也不奇怪,他們也都說我不是前台這麽簡單,都懷疑我是安紹嚴的小情兒。”
段瓷哼一聲:“他一個沒老婆的人,哪有資格配備小情兒?”
連翹捶他:“問題不在這個……”
段瓷捉住拳頭,展開,細細撫摸她的手指,心不在焉問道:“你介意嗎?”他很懷疑,她跟安紹嚴的關係,說到底,連他也搞不清,不過似乎已過了介意別人指點的親密程度。
她大驚小怪地說:“我當然介意!”
“別介意。”既然她不願談這個,他就陪她說別的:“人總是要適應環境的。”
她嗤之以鼻:“你就是會這麽說別人,對自己怎麽做的?”
他則毫無愧色:“我這不正致力於讓身邊的人適應我給他們創造的環境嗎?”
連翹歎道:“是。你們是成大事的人物,我隻不過小市民,有時候甚至就想,刨一個坑站在裏邊,什麽也不吃,什麽也不做。”然後什麽也不記得,什麽也不怕。
“你根本一點兒事業心都沒有。”段瓷順著她的意思說:“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讓男人大把大把往你身上砸錢養著的女人。”
連翹微微歪頭想了想:“你是不是在誇我?”
段瓷笑了:“這也要想那麽久嗎?”
危機解除,她伏在他胸口,嗡聲嗡氣:“段瓷,你養我吧。我不想上班了。”
段瓷未完全受蠱惑,摁壓心跳,捏起她下巴問:“認真的嗎?”
她轉轉眼瞳:“有一點。”
“說了你別生氣,連翹,要是你想讓我覺得你適合被包養,那你失敗了。”他圈著她的正在變僵的腰身,“過來給我當助手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