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第29章(1)
年輕時候,幫我改裝車的哥們兒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有條蛇想吃烏龜,趁它伸出腦袋時咬了一口,烏龜又縮回殼裏,最後毒發死到裏邊了。蛇最後也沒吃成。哥們兒告訴我,這故事說的是:如果你無法脫下那個妞兒的衣服,就不要再花力氣去泡她了。
我謹記。
轉眼三十歲了,可這兩年我越來越發現,自己開始執著於泡妞兒的過程,而非脫她衣服。哥們兒於是說:“完了,刷子爺老矣。娶房媳婦兒安定了吧。”
大怒,給丫猛灌酒,雙雙酩酊,各回各家。夜裏嘔吐數次,開始是因為酒灼胃,後來是醒酒了又想到讓我娶媳婦兒的話。
最近怎麽這麽多人想我死?就連親表哥也不盼我好,在王鵬琳娜又一次因為店裏的事跟他告狀時,十一惡毒地說:“要不你跟琳娜結婚得了。”
撓癢癢鬧著玩行,別出手就點人死穴啊。我其實很迷信,忌諱人家說不吉利的話。
十一頂沒道義,搶了我最喜歡的狐狸型美女,還詛咒我。
幸好狐狸也很瞧不上他這種行為,最終選擇嫁給我。領證,照相……
婚禮得給我們老爺子辦中式的。中式就中式,狐狸穿一綢子麵的紅旗袍,看身段兒就美得不行,迫不及待掀蓋頭——柳葉彎眉杏核眼,櫻桃小嘴一點點。美啊美啊啊啊啊。
可為什麽是王鵬琳娜!
噌地坐了起來,臥室通亮,一把陽光從沒拉窗簾的飄窗擲進來,沒有紅燭和喜字兒,隻有外麵喜鵲呱啦啦亂叫,像一把竹簽兒在罐子裏猛搖。抹了把臉上的冷汗,驚悸難平。
好久沒做這麽可怕的夢,躺著地方床單都汗濕了。這全得怪十一說話陰損,太刺激人腦子。
爬起來灌半瓶涼水壓壓驚,想起夢裏的情形,我居然還覺得她美!難怪狐狸說,無論在夢裏發生什麽不合邏輯的事,人們都能接受。
夢果然是神奇的東西。
掀開蓋頭看到的那張臉,讓我醒來之後還怦怦心跳。趴在吧台上想了半天,那確是王鵬琳娜的臉啊,怎麽會覺得那麽漂亮呢?電話驟響,順手撈起來。夢中人打來的。
“今天我這邊有事走不開,你趕快回店裏上班。”
聽聽,也不誰是誰老板呢?沒規矩。把她娶家裏讓人笑得下巴掉到腳麵上。
楊家到我這輩就小爺一人兒,我爸生怕太爺那攤買賣毀我手裏,今兒卡我錢花,明兒報名讓我去上課……不是我叛逆啊,苦不死餓不死的,非直溜成什麽材?
富不過三代麽,我無意改變傳統。
上個月又開了個分店栓著我,王鵬琳娜成天跟個催命鬼似的,天沒亮就催我上班。她這麽整實在讓人活不了。有一回接了電話放在旁邊,扭身對半夜帶回家折騰一宿這會兒正睡迷糊糊的小妖精上揉下捏。這妞兒學表演的,叫得人骨頭酥酥肉皮麻麻,把那個隻會獅吼的家夥當場比下去,我仿佛聽見電話裏某人自尊心碎得一片一片的聲音,比妞兒的聲還。
那之後連著好些天沒管我。
我就覺得生活裏缺了點兒什麽。
狐狸說:“用你們北京話講,這是不是要叫賤皮子?”她現在跟十一學的,說話忒不中聽……
其實說穿了,人嘛,總是有慣性的。
就好像你養了一隻粘人貓,天天圍著你轉悠,把你煩得不行。可真有一天,這貓跑了,或者就自己活自己的,甚至你故意跟它眼前兒晃,它都不理你。總會有那麽點兒不舒服。
何況王鵬琳娜這隻貓,從我撿回來養到現在,有二十年了吧。
供她吃穿供她念書,雖然不是我的錢,但若不是我當年堅持把她留家裏,她想花老爺子錢也沒那機會呀。所以原則上講,她應該朝我叫爸爸,結果就因為我比她小兩歲,連聲哥都沒撈不著。跟十一他們一樣大聲嚎氣兒稱我為牙刷。
我不叫牙刷,雖然音似,但請叫我楊霜。
感謝!
《金店老板楊霜的一天》
楊霜家—臥室
從一個極度糾結且莫名其妙的夢中醒來,心慌氣促。
起床喝涼水,洗臉刮胡子,再洗臉。
看天氣,晴。穿淺色衣服。
往頭發上噴定型水,生日時候狐狸送的,檸檬味,很招姑娘。
用五分鍾時間把頭發捏成滿意的形狀,身高又增五公分。
肚子疼,想去蹲廁所,家裏沒報紙,火速下樓牽車,路口買份報紙。
十分鍾後—楊氏霜字分店
衛生間裏耗去半小時後,上午11點整。
對著櫃台的鏡子整理發型。問店員:帥嗎?
店員顧左右言它:今天琳娜姐怎麽沒來?
突然想起她說她店裏有事,好奇,開車過去。
楊氏北京總店
光是貴賓休息區麵積就抵那邊整間店。一組暖棕色真皮沙發,佛羅倫薩運過來的,下完單等貨半年,老爺子把麵子工程做得那是相當到位。有顯擺的嫌疑,這得賣多少條鏈子能回本兒?
店門口站崗的瞧見來人通報。
琳娜正跟一男的在沙發上坐著說話,在外人麵前倍兒能裝賢良淑德,恨不得笑起來嘴彎幾度都事先量好。她跟店員穿一樣的套裝,沒係領巾,高跟鞋依然是又尖又細,整個腳都快豎起來了。
人長得太缺陷也挺沒法的。
起身引見介紹:“這就是楊霜。這位是於一。”
於一,兩眼狹長黝黑,雖然跟十一的眼睛形狀不同,但都泛著一種悶騷的氣質。東北人,家裏開百貨的,兼做珠寶首飾設計,來送小樣。設計師?不是講究他,這人真沒有一點搞藝術的範兒。要不是看琳娜跟他挺熟,很懷疑丫是黑社會。穿得倒還規矩,可是左手的白金婚戒壓不住一個像龍又像蛇的刺青。
他大概認識老爺子,聽說過“楊霜”大名。點頭說你好,握握手,態度不算親切。
琳娜客套說:“董事長看過了*本季的作品,很榮幸黃金這部分交給我們做。”
於一說:“哪裏話,合作這麽久了。”
一問一答,直接聽不懂了,反正這種話題也沒興趣,繞到櫃台前高腳小團椅上坐著,打望過往美女。隔一節的戒指櫃台前坐著位女客人,短發俐落,模樣說不上漂亮,但寶裏寶氣煞是可愛,說話語調痞痞的:“還是黃金好看,是吧?瞅著值錢……咦?你剛才一笑有倆酒窩呢,再笑一下。”小丫頭倒是會挑人,身邊圍了三個店員,她專盯最漂亮的那個調戲。
看樣子來有一會兒了,櫃台裏的款式差不多都擺到台麵上,她右手五指也都戴滿戒指,還在不停地換戴,一邊不停嘴地逗店員笑,聲音脆牙牙的真好聽。
要不是她自己就是個妞兒,真覺得她就不是來買東西而是來泡妞兒的。
挨過去搭訕兒,直接拿她的手當貨架:“這些是新到的嗎?”
“據說是。”小丫頭大方地晃晃手指展示,襯著玻璃台麵下的鹵素燈光,金芒千條。
店員的表情都很漠然。
磨牙。什麽態度?今兒又不是來順東西的。
小丫頭也沒發表意見,推開托盒看下麵:“跟我手上配對的男款也拿出來看看。”
作勢跟著一起看戒指,不動收色地趁亂隨手收起一枚小白金放進上衣口袋。咳一聲轉身倚著櫃台,跟小丫頭正對麵兒站著:“我跟你說這批質量不好。”
店員戒備瞪視。
沒理她們,一本正經說:“會褪色的。”在懷疑費解的目光中,挑一個跟兜裏那白金款式相似的黃金戒,放兜裏裝模作樣擦了半天,把事先揣進去的拿出來。
“嗤。”店員們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