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段瓷才過樓梯轉角,頭頂斜上方兀然一語飄來,調子挑逗,他的名字順著氣息被喚出。

她站在燈下,腳跟抵著門框上,身上還是白天那套衣服。裙子有些打褶,上衣領口的絲巾被抽掉了,一枚顏色繁雜的幾何感掛墜取而代之,頭發鬆鬆挽起,兩隻耳環的碎鑽折射出幽幽藍光。一句戲言已散於空氣中,她歪頭望著他,尚留些微笑意噙在嘴角,手指閑不住地卷弄著耳畔餘下的幾根發絲,側臉是一弧暗,眸色全掩在睫毛的投影之中,讓人猜不透她心思所係。

聲控燈亮熄交替,半晌不動的倩影讓人疑心夜半遇妖,不信邪的段十一,步伐也慢了兩拍。

能見到他這麽明顯的情緒變化,亦屬難得,連翹咭笑出聲:“你該不會看到我才發現走錯了家門吧?”

段瓷唇角輕掀,幾步走上來,清楚看到她嫵媚的眼神在與他對視的瞬間變得閃爍不定。

並沒指望這種方式的出現令她措手不及,意外的是她竟出門迎他。他抬手。她屏息。他卻隻輕輕執起那枚墜子。方圓疊合的掛墜,大小如掌,有著從金色到紅色棕色黑色全色係變幻,琺琅材質光感極佳,映在他的鏡片裏,繽彩四溢。

“項鏈很漂亮。”他說。

她著迷地看他:“昨天沒注意嗎?”

“昨天結賬的時候沒有。”他聲音很低,但語氣篤定。

“以前買的。”她控製得了呼吸卻抑不住心跳,而那隻手靠得那麽近。

他翻過去看LOGO:“這挺貴的吧?”

“有點貴。”連翹以指甲輕觸他的鏡片,發出細小輕脆的聲響,她湊近了告訴他,“能吸引到這對眼球,再貴也值得了。”

如蘭女香刺激著嗅覺,視線焦點從項鏈挪開,段瓷忽略鏡片上劃來劃去的手指,睫毛如蝶翅輕顫,望著她泛起桃花的俏臉。

她拉下他的眼鏡,踮起腳,手臂纏上去:“獲取收益,合理投資是必需的……”嘴唇與他輕輕貼合。好吧,她投降。她承認變成小狐仙和他臉對臉時,就已經受了誘惑。

隻是不知這張嘴嚐起來是不是像主人那般冷硬尖酸。

段瓷脊背僵直,對她的搶先稍有懊惱。而唇上吮動的溫暖豐潤,則令他無心其它,勾住懷裏的纖纖楚腰,轉身帶入門內。防盜門被重重甩上的同時,他將她壓在門板上,力度沒有溫柔可言。

超時熄滅的燈泡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亮,樓道裏白夜如晝。

情況一時逆轉,挑逗的主賓雙方互換,連翹撞上生硬的鐵板,背部肌肉麻痛一片。發髻硌著後腦,她想拔去簪子,卻被扯住手腕重新放回他肩上。

是用力晃動多時的香檳,一旦阻礙的瓶塞飛迸,熱情的泡沫便暢快噴薄,不可收拾。

他吻得急燥,充滿了力度與索取,惘顧她後知後覺的退卻,手沿著腰線上移,描繪記錄她胸前皎好的輪廓。壓抑的呼吸釋放成喘息,那條如想象中靈巧柔韌的舌頭,不餘遺漏地席卷她的口腔,迫切緊逼得如同沒有下一秒。

即使聽楊霜說過他的年少輕狂,即使看得到他刻薄的文字下那種濃濃張揚,連翹還是震驚於他的熱烈和衝動。突然間徹底的縱情,毫無理智毫無保留,不接受拒絕,不給對方任何退卻的機會,他像是破釜沉舟的戰士,一味的隻知進攻。

襯衫扣子一粒一粒被剝開,多汗的掌心探入她內衣下方,覆上起伏劇烈的胸口,指尖在頂端撚按。聽著彼此愈加紊亂的氣息,他拉起她的短裙,手摸索著滑下去。連翹一手扣著他的後腦,一手撐在門上穩固重心,始終被緊緊攥著的眼鏡冷不防磕上門鎖鏈,嘩啦聲通過身體傳播更為響亮。她戰栗,眼神斂回了些焦距,慌慌叫道:“段瓷……”

他含糊答應,撥開眼前那條礙事的項鏈,專心啃噬她細致的肌膚。

連翹輕推著他:“在這兒?”她語調不穩,感覺身體已逼近燃點的敏感。

幻覺般一聲冷哼,他抬起臉,用湧滿紅絲的眼睛瞪向她:“你要更刺激的?”言罷驀地抽去她的簪子,揉亂垂落於肩的卷發,狠狠撅住那張翕動的飽滿紅唇。

連翹睜著眼,瞳色清冷起來,折射出疑惑的光澤。從開始她就察覺到他的異樣,或許此事無關柔情蜜意,他也談不上謙謙君子,然而脾性是根深蒂固的,他並非粗暴無禮的人。譏諷的問話,生硬的態度,還有那報複式的親吻撫摸,急於將她吞食殆盡的舉動,雖然同樣成功地製造出欲火,但那不是段瓷的作為。

像是發現她的走神,他以喉音低吼:“閉眼睛!”

找到了他反常的解釋,柔若無骨的手指攀至他肩頭,搔刮那隻幾可盛水的鎖骨窩,她笑起來:“你信了?”

他一頓,隨即勾緊她的腰,給予更加嚴峻的威脅,神情卻無可掩飾地狼狽。顯然聽懂了她沒頭沒腦的問話。

連翹更加笑不可抑,晶亮的眼裏滿是促狹:“是吧,段瓷?你信我和牙刷……啊!”笑聲收於一個呼痛的音階。

他對著她胸前的豐盈一口咬下,分明是惱羞成怒的表現。

連翹又疼又笑,身體忽然失了重心,整個人被托起,她隻來得及捉住他敞開的衣襟,便跌進一具精瘦結實的懷抱裏。

“根本不是因為別人。”段瓷含著她的耳珠不甚清楚地說:“我隻不過控製不住……”等不及她完全理解這句話,他以膝蓋分開她雙腿,因那聲尖叫而無法再忍耐的,終於放縱驅入。

由疼痛到適應,逐漸迷亂,她微仰著頭,背靠冰涼的鐵板,正麵則是他滾燙的胸膛,截然的感官使人飄忽於幻與實之間。那枚榮為導火索的昂貴項鏈吊墜,不久前還得到大力稱讚,此時已被胡亂纏繞在她頸上,搖晃於肩膀後麵,隨著他的節奏不時碰撞金屬門板,隱有韻律,一下快過一下。

嘩啦,嘩啦。

她驀地瞪大雙眼。

幾乎同時,掛著汗珠的長睫揚起,望進她忽而不安的眸子,段瓷艱難地慢下來:“連翹?”

辨出抱住她的男人是誰,連翹心裏的驚懼緩緩消失,主動尋獲他的吻。卷曲的睫毛刷過她臉頰,情潮再度湧來,白光下驚濤駭浪的纏綿。瀕臨浪尖雲巔,她衝他笑,極至嫵媚。這個溫度炙烈的男子,帶著她縱入半空。

荒唐的事情沒發生,錯誤的時間不再來,扭曲的人格被抹殺,她離開現實的願望達成,根除了記憶。雖然隻一瞬,亦心滿意足。

連翹早已喪失了異想天開的本能,不會去相信奇跡。

被色急害苦的男人倒在床上,撫著她汗濕的發絲,精疲力竭之後的動作顯得格外溫柔。向睡眠妥協前他喃喃地問:“你不會真能夢遊吧?”

段瓷忘了她是如何回答自己的,隻記得在這可疑的夜裏,連翹花攀於他全身盛放,美豔如毒。而他在陌生的體味中睡去,一夜便牢記。

第一次看見她睡覺的樣子,流海外翻,露出圓潤的額頭。發際線整齊清晰,正中向下凸出個V型,襯得眉也低低,眼也順順,與清醒時判若兩人的嫻靜,妖氣盡無。窗外光線打透水藍色窗簾,她皮膚上有純潔如嬰的絨毛。他看得喜歡,伸手將人攬進懷裏。

連翹向來淺眠,他的手臂一用力,她已被驚醒,眼睜睜對著他越放越大的臉孔,身體有點僵。他笑笑,撥開她臉上一縷亂發,對視那雙戒備的狐狸眼:“早。”聲音啞得要命。

連翹半眯著眼,看了他一會兒,掀起唇角:“還有呢?”

見到這種笑容,段瓷知道妖氣兒也跟著真正醒來,圈著她柔軟的腰身,答道:“沒有了。”早晨神清氣爽,他有心鬥法。

她認真地問:“什麽啊,就沒有了?”

他認真地搖頭:“什麽都沒有了。”

她二話不說親上去,卻在半路上遭到埋伏。他反客為主,準確地迎上她的唇。

“牙好疼。”唇瓣被含著,她可憐兮兮地說。

段瓷忍俊不禁,翻個身將人攏在身體與床之間,細細廝磨。

他嘴裏有淡淡的甘草味道,品不散的甜,連翹不願離開,勾著他吻了又吻,直到手機在床頭不識相地震響。

段瓷壓下剛被點著的欲火,擰過身子去接電話,卻聽見背後嘻嘻一聲,她的手從他胸前滑下。他頭皮發麻,不等回頭,腰腹已被按住,胯間濕潤微涼的觸感讓他險些哀嚎:“別玩兒……”手伸進被子裏捉住那顆伏於他腿上作怪的腦袋。

連翹捂著嘴,指指他仍在通話中的手機,狐狸眼彎成細縫,縫中卻有熒光賁放。

段瓷不知該笑該罵,拉過被子將身體裹緊,倚靠到床頭,揉著頸子對手機說了聲抱歉,表情恢複常態,一邊以手指她,示意不許亂來。連翹果然是不再碰他了,掀去蓋在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一絲不掛的曼妙白煞煞刺人眼睛。段瓷腦中嗡然,卻不是因為這片雪膚冰肌好春光,而是她離開露出的那塊素色床單上,幾不可辨的紅。

紅得很淺,淺成了棕黃色,不過指甲大小的一星,看在段瓷眼裏卻隻有觸目驚心四個字可以形容。

“段總?”向來指令傳達迅速的段瓷,電話裏足有半分鍾不語,蘇曉妤忍不住催促,“甲方在等我答複。”

大周末的擾人清夢,她也感到失禮,但是涉及代理項目的決策問題,禮數總不如業績來得重要。何況該項目不但是她泊岸新尚居的首筆大單,放眼整個顧問行業,這種體量的商業在三五年內也不會有太多。無論於公於私,這筆單子她是無論如何要做成的。

段瓷對其重視程度並不亞於蘇曉妤,隻是此時腦中多少有點混亂,無法定心思考。

“這事交給我處理,晚點我見到他們高層時直接確認。”他暫且把碎活兒攬於自己肩頭,“你盯住前期市調工作,案子有改動及時跟上。下周提案時會遇到舊東家,做好心理準備,你的套路他們清楚,別讓人抓到弱點做文章。”

蘇曉妤笑道:“多謝提醒。不過,段總覺得我有什麽弱點?”她問得頗自信,語氣半嗲,腔回調轉。

段瓷聽了整夜蝕骨吟哦,餘音似冤魂般繞在四周久久不散,此刻縱是聽見海妖唱歌,也興不起太多情愫,隻順著她說道:“我還在找,希望一直找不到。”陪了一笑,又囑咐幾個應多加留意的細節,切斷通話。瞥了眼嘩嘩作響的浴室方向,那抹血跡占據他滿副心神。

連翹衝完澡出來,圍著厚厚的浴袍,頭發被打濕幾縷,渾身寒氣,一溜小跑著衝到床上。“好冷,水不知道為什麽涼了。”她縮著肩,等待關懷,扭頭隻見一對死魚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大腿旁邊的床單上,不算顯眼的血跡,呈現幹涸之色。她用肩膀撞撞他:“沒碰過處女?”

段瓷眼風淩亂不堪。

她吊在他脖子上膩著嗓子起哄:“哦~~你闖禍咯。”

處女意味著責任。所以在不知情的時候與其發生關係,會有一種被陷害的感覺——這雖然出自楊霜語錄,可他說的時候望向段瓷,像在替他做發言人。而且段瓷也沒反對。

想想,一旦遇到這種男人,你是完璧身,他知道了卻隻害怕。連翹很為那些守護貞潔者叫不值。猜度段瓷的心情,應該是驚大於嚇,他從沒懷疑過她的經驗,可是看到那滴證物,難免風聲鶴唳。事情太不可思議,讓他連怕都忘了。

段瓷發現自己看錯了已知條件,思維無法繼續,打算重新審題。“連翹你……”才一開口,她冰涼的身子入懷,打斷了他的話。

“隻是我的麻煩,”她在他喉節上啄了啄,跳下床扯著床單準備清洗,歎道:“每個月都會有這麽幾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