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第13章(2)

我讓李浩帶著她到屋裏跟敏敏玩,自己則和十三在院子裏的樟樹下坐著說話。

十三歎息道:“容丫頭平素最受皇叔疼愛。皇叔這一去,她是最傷心了。這幾日還好了些,前些天連飯也吃不下,兩個月便瘦了一圈。”

“瘦是瘦了,我看她倒像長大了不少。”我說。人總是在不斷地失去和挫折中成長,也許這就是她人生的第一關吧。她可能已經明白,她不可能永遠是被祖父嗬護在手心裏的小寶貝。看著十三也是愁眉不展的樣子,我便想把話題帶往輕鬆的方向:“對了,聽說你最近是雙喜臨門。既添了一個小格格,前些日子還分了府。”

十三這才微笑道:“本來該請你去玩的,隻是這些天……不提了,我那丫頭明天滿月,你不是早討酒喝了嗎?要不要一起湊個熱鬧?”

我問:“你還請了哪些人?”

他說:“沒什麽人,隻幾個兄弟借機聚一聚。”

我忙說:“免,我還是不去了。下次你肯單請我時再說吧。”

十三搖頭笑著說:“就知道你是這反應。等過了中秋,便請你賞光如何?”

“沒有其他人。”我看著他說。他點頭笑著。我又補充了一句:“特別是十四。”他便很暢快地大笑起來。

十三派人來請我喝過了時的滿月酒是八月十七。當晚的月似圓非圓,他在他新府的園子裏擺了一小桌酒席。奶娘抱著出生僅一個多月的小女嬰給我看,我咋舌道:“這麽小啊!”十三失笑道:“好像沒見過小娃娃似的。”他叫奶娘把嬰兒讓我抱抱,我急忙擺手說:“不不,我不敢!我怕傷著她。”奶娘笑著把小嬰兒放到我懷裏說:“姑娘莫怕,輕輕地摟著就是了。”

我僵硬地托著嬰兒,看著她幼嫩微皺的小臉,心想:人啊,應該都是那麽小過來的,好像脆弱到一碰就會壞掉,難以想象怎麽靠吃下無數動物植物的屍體堆起身上的骨骼血肉,長到這麽大。我抱了幾分鍾就覺得手臂快麻木了,連忙還給奶娘,隻站在一邊看著她說:“不知道是像你還是像她娘,今後會長成什麽樣的小美人?”

十三笑道:“美不美倒不要緊,女孩兒隻要福澤厚就好了。”

我呆了呆,道:“說得對。這孩子額頭高高的,肯定是有福氣的人。”我掏出滿月的禮物——一隻玉蝴蝶掛配,上麵特別請人細細地銘了四個字‘福壽綿長’,遞給十三:“給,小小心意。待她大些給她玩的。”

十三接過,看了看說:“這邊上還加了兩粒琉璃珠子,挺有意思的。”

我說:“那是特意找的,可不是為了好看,是取珠圓玉潤的意頭。”

他笑著收起道:“難為你還那麽花心思。”

小嬰兒不能多吹風,奶娘抱著她下去了。我歎息一聲:“小小的生命,便要開始一生的行程。但願她無病無災到老,順順遂遂終生。”

“說這話好像你七老八十似的。”十三看著我笑道。

我端起酒盅,淺嚐了一口,味道甜而濃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氣,便問:“這是什麽酒?”

“是桂花釀。用山葡萄和八月裏待放的桂花醅釀。很是香甜,適合女子暖胃。”

我一邊聽著他舒緩的介紹,一邊自斟自飲了好幾盅:“酸甜適度,很合我口味。”

十三笑道:“悠著點兒,這可不是糖水。”我說:“沒事兒,我沒那麽容易醉。”

他無奈地搖頭,隻能隨便我。我對他說:“十三,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比較想要兒子?”

“也許是吧。”他輕歎著答,“男孩不但可傳遞香火,還能寄望他建功立業。”

“對,相對於女孩來說,男子的一生可以精彩得多。”我笑著說,“就比如說你,正是一展抱負的時候。”

他眸光閃了閃,問道:“那你呢?你將來想做什麽?”

“我?”我驚訝地笑,“我自然是相夫教子。”曾經有過的野心勃勃,都隨著際遇的改變消失殆盡。

他搖頭道:“床頭放著〈史記〉和〈宋書〉的人真的甘心相夫教子嗎?”

“那不過是看著玩的。”我笑道。

“你啊,也許真該投身成男兒。”他歎道。

性別倒無所謂,隻是時代錯了。我笑著問他:“你認為我該做男人嗎?”

他看著我思索起來,然後說:“我不知道。”

正聊著的時候,一個太監過來稟報:“爺,四爺來了。”

“四哥?他現在在哪?”

“回爺的話,奴才在花廳給四爺奉著茶呢。”

十三轉頭看向我,我連忙笑著說:“你去吧。我在這兒再坐會兒就走。”

他說:“時候也不早了,我叫人收拾間房,你就在我這裏住一宿吧。免得下次說我深更半夜攆客!”

我點了點頭說,也好。他便匆匆走了。我又喝了幾盅桂花釀,覺得臉微有些熱,便起身在他園子裏逛起來。有個丫鬟要跟著來,我笑著向她擺手,示意我想獨自待會兒,她就退了下去。十三這裏就這點好,府裏的人識趣。

被風一吹,酒氣似乎上頭了,我邊走邊揉著太陽穴,早知道就該聽十三的,不喝那麽多就好了。

“如今部院衙門的習氣,極其不堪。一切公事,堂官推給司官,司官再往下推,皆不留心辦事!”是老四的聲音。我這是走到哪兒了?不知不覺竟然靠近了一間廳堂,我站在後麵的走廊上,從敞開的窗戶望進去,便見到老四和十三對麵對坐著。

“四哥不必生這麽大氣,各衙門辦事拖拉,不行速結,皇阿瑪是知道的,也一再喻令各部,各項事宜需嚴立期限,違者申飭。”接著是十三說。

“十三弟你常跟著皇阿瑪在外,你不知道,部院衙門的官員大都是貪圖逸樂、苟且偷安、不思上進之輩,辦事不盡心盡力也就罷了,更可氣的是,經常三五成群,互結黨羽,有的還彼此挾仇,陰行誣陷,就說那個勒德洪的兒子……算了,一提起這些人這些事就煩心。還是說點別的吧。”

十三笑道:“四哥等我去抱壇好酒來,我們哥倆一邊喝一邊聊。前兒皇阿瑪把藏在內府的一樣寶貝——唐摹王右軍的快雪時晴帖賞我帶回來看兩天,我拿出來讓四哥給鑒賞鑒賞。”說著便出了廳去。

我站在那裏聽得正頭痛,他走正好我也走。漫步下了走廊,卻被一人攔住了去路。我抬頭看著來人,說了句:“抱歉,我頭痛,走錯路了。”

老四冷冰冰地說:“是嗎?我看你在那兒探頭探腦好一會了。”

我擰著眉,揉著頭側,不去理他。他又問:“剛才我們說話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聽見了又如何?

“這也是你聽得的?”他厲聲問。

我心裏直冒火,什麽破事聽不得?臉上卻舒展開,對他笑道:“聽不得也聽了,您待怎樣?”難道為了那幾句根本說不上秘密的談話,你還能殺了我滅口不成?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臂,我一驚,難不成他真想要我的命?不至於吧!下一秒他卻把我攬在懷裏,低頭便在我唇上輕印了一下。“是你勾引我的。”他唇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看著我說。

惡人先告狀!我惱怒地瞪著他,他卻用手指輕撫我的臉頰,笑問:“在想怎麽把我也扔到池塘裏去嗎?”我冷笑著說:“你不是說我勾引你嗎?那我就做給你看看。”說完便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不過好像太用力了,磕著了牙齒,好痛!算了,我恐怕得練習一下才能做這種事情。剛想放棄,卻被他猛地攫住後撤的唇,這次他沒有一碰就離開,而是反複吮著我的唇瓣。全身有種酥麻的感覺,很舒服,我靠著他幾乎睡著。結束了之後,他問:“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聞得出來嗎?”我有些迷迷糊糊地說。

他笑著說:“我再嚐嚐。”便又吻了上來。不知是酒喝的,還是被他吻的,我覺得暈暈乎乎,眼皮也撐不住了。他似乎是查覺了,推開我些,搖著我的肩膀說:“我不管你是真醉還是假醉,剛才你做過什麽給我記住了!”

吵死了,連覺也不讓人睡。我揮開他,坐到台階上靠著欄杆閉上眼,為了防止他再來吵我,便說:“我不會賴的。我很困,麻煩你讓我睡會兒……”

“你不能在這兒睡。”他似乎這樣說。

朦朦朧朧中好像聽到十三問:“她怎麽了?”然後是他低沉的聲音:“大概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