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第13章(1)

“篤——”箭尖隻釘上了白色的靶沿,尾羽還兀自顫動著。這已經是今天的最好成績。

終於碰到靶子了,離百步穿楊又近了一步啊。“呼——”,我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這也不過是古代版的射擊運動,關鍵還是看心理的穩定性,我隻需要勤力地練習以增加自信。

幾滴汗水沿著臉側滑到脖子上,有點癢,我用袖子擦了擦,然後再次開弓。

“別盡用手臂的蠻力,肩膀會吃不消。”身後傳來長久沒有聽到的某人的聲音。我一驚,勉力控製才沒讓箭脫弦。十四接著道:“雙腳再分開些,盡量用腰部的力量試試。”

我閉了閉眼,重新搭弦,開弓,瞄準,放箭。這次大概有三環左右。不錯,雖然距離隻有二十米。我放下弓,喝下整杯紅月兒遞過來的茶水,才對他說:“好久不見。”消停日子結束了嗎?

“是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看著我笑問。

我好笑地反問:“你說呢?”

他也不見失望,仍舊笑著:“過兩天,我要隨皇阿瑪巡幸塞外。有些日子不能來看你了。”

“哦。”去吧去吧,玩得開心點。

“就這樣?”他有點不滿意我的反應。

我於是補上一句:“一路順風。”

他靠近了些,輕聲問:“我能不能親你?”

我抬頭看著他,說:“我能不能揍你?”

他有些頹唐地垂下眼道:“算了。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天,他能有多大?居然跟我說這個!他又從自己手上褪下扳指塞到我手裏:“以後再練的時候戴著這個。弄得滿手是傷,自個兒都不知道心疼。”

我馬上塞回給他說:“我不要。”

他不接,轉身三步並兩步就出了院子,隻甩下一句話:“不要就丟了砸碎了,隨便你。”

進入五月,總覺得空氣中流動著一絲詭秘。大概是因為聽到索額圖被拘禁的消息吧。說起來,他還是我知道的為數不多的清代人物之一——多虧了金庸先生的小說啊。權傾一時的滿州貴族清廷重臣,也隻落得如此下場,背後的原因無非是奪嫡之戰。人人心知肚名,卻人人噤若寒蟬。這不管是對於皇帝的眾多好兒子們,還是對於滿朝文武來說,都是一個禁忌的話題。而老八,究竟在裏麵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還有我不知道的,大阿哥、三阿哥、老四、老五……甚至是十三和十四,他們是否也為了這個結果,做出了某些努力?

這些人,如果隻是史書上的名字還好,可他們偏偏是我見過的認識的活生生的人。我隻能控製自己不去想這方麵的事。

舅舅隻略略地提到過一句索額圖,然後就說起裕親王的病來。聽說皇帝命八阿哥前往侍奉,倒是給了這家夥一個露臉的機會,他應該會抓住吧。

眼看端午也到了,家家戶戶門上都懸著菖蒲、艾草以辟邪驅瘟。初五那天,很多人都要去天壇“熙遊避災”,李浩便拉著我也去湊湊熱鬧。仗天神之力“避毒”之後,就到金魚池去玩。每逢端午,以這裏為中心,南至天壇北牆都有賽馬會,眾多的小販貨郎在也在這裏搭棚列肆,販賣節令食品和玩物。

我開始和李浩一起在看人比馬的,嘴饞買了一碟子櫻桃,回身就不見他的影子了。他這麽大人我也不怕他走失,算了,各玩各的吧。吃著櫻桃、桑葚邊走邊逛,看到前麵一大堆人裏三層外三層的,不知道在圍觀什麽。中國人的劣根性就是愛看熱鬧,我擠進去之前抓住一個人問:“這位大叔,裏麵怎麽啦?”

“幾個大老爺們欺負一個小孩和一個大姑娘。”他說得還挺興奮,完全看不出任何義憤的表情。

我正想往人堆裏鑽,卻被人拍了一下肩,轉頭一看,居然是老十,不遠處還站著老九和數個隨從。真是走到哪裏都能碰到這家的人啊!老十一臉不悅地說:“你一個官家小姐,不好好在家地待著,獨個兒到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閑逛,成什麽樣子!十四弟不在京裏,你就無法無天了?”

這什麽跟什麽!我笑著反問他:“二位爺貴位皇子,卻也混跡此等市井瓦肆之地,不知是否合祖製規矩啊?”

“你!”老十臉紅脖子粗,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稍遠的老九倒是沒什麽表情。

我忽然玩心大起,朝老九招招手,他好奇地走近些。我就拖著這兩人擠進人堆裏。“給你們個機會英雄救美?”

“什麽?”老十急問。

老九則首先反應過來:“你怎麽不去?”

“廢話!我怎麽能做這種粗魯的事?”我在老九腿後膝蓋彎裏頂了一下,他便踉蹌地跌進人圈內。如法炮製地將老十也推了進去,順便吼了一嗓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調戲民女!九爺,揍他!”喊完了才注意看裏麵的情況,隻見幾個流裏痞氣的男人正和一個女孩拉扯著,外麵圍著看的居然沒一個幫忙!再定睛一看,那眼淚汪汪的漂亮姑娘竟是方玉竹,被她護在身後的孩子則看不到麵目。

被我扔進去的兄弟倆還沒反應過來,幾個流氓的拳頭已經朝他們身上招呼了。當然,白癡才會坐以待斃,想這兩個家夥不至於吃虧吧。當看到他們如狼似虎地惡仆分開眾人,進去助拳的時候,我看我也不用擔心了。現場完全成了一場混戰,我趕緊拉著方玉竹和那個孩子離開。

“李姑娘,我跑不動了。”方玉竹氣喘籲籲地說。她身後還扯著個小孩,自然是比我要累。

我隻能停下,讓她緩氣。這時總算看到那個小女孩,竟然是容惠!天哪,這八杆子打不著的兩人怎麽會在一塊兒?

“容格格,你怎麽自己跑出來了?”我抱起哭得稀裏嘩啦的容惠問。她抽抽答答地說,她是跟哥哥明海兩個偷跑出來玩的,原也有幾個身邊人跟著,不知怎的走丟了。

又問方玉竹,她說看到那幾個流氓硬拉著容惠,她看那些明顯不是好人,就上去跟他們理論,沒想到把自己也搭上了。我猜,那些人可能是看容惠穿著貴氣,想跟她家裏人敲點竹杠,也可能是想把她賣了,得點銀子。

正說著的時候,老九和老十也結束了那邊的群歐,氣勢洶洶地向這邊走來。他們被拉扯了一番,形貌稍顯狼狽。看來是氣壞了,連一向深沉的老九也指著我的鼻子道:“你這個……”

我笑著打斷她道:“您先別那麽大火氣!來玉竹,給九爺道謝。”

方玉竹嫋嫋婷婷地福下身去:“謝過兩位爺相救之恩!”

老九聽著她嬌聲軟語,這脾氣也就發不出來了,隻能收了收,回道:“不必客氣。”

倒是老十看到了容惠,叫了出來:“這不是容丫頭嗎?你怎麽在這兒?”

我看正好,讓他們親戚把這小麻煩精弄走,就對老九道:“九爺,送容格格回去吧。她今兒也嚇著了。”

老九點了點頭,伸手去抱容惠:“來,容容,九叔帶你回家。”可那個小丫頭死活賴在我懷裏不肯跟他走,還一邊哭叫著:“不要九叔,我要李姐姐!”

老九和老十本來就不耐煩應付這個小祖宗,便對我說:“那就麻煩你這大姑奶奶送這小姑奶奶回去。”為了安全起見,還派了兩個隨從護送。

方玉竹跟我告辭,我不放心她單獨回去,又問老九借了一個人送她。在集子的口上正巧碰到了李浩,我便讓他抱著容惠,這小鬼還挺沉,抱了這麽會兒,累死我了。好在李浩應付小孩子還有一手,一路上倒是把那丫頭逗得破涕為笑。

待把容惠送回恭王府,那邊已經急得不行了。至於他們有沒有懲罰淘氣的明海和容惠,以及看護不當的下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裕親王的病似乎更重了,皇帝命隨扈的皇子策騎回京探視。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恭親王卻在六月初七那日先薨逝了。緊接著,六月末裕親王也薨了。皇帝兼程趕回京裏,親自祭奠,聽說出殯之日還慟哭不已。接著又命人為裕親王造墳建碑,親賜了諡號。

因為這兩位王爺的逝去,六七月份,北京城的政治生活似乎全圍繞治喪而進行著。我根本不認識這兩個人,自然是把這當作與己無關的熱鬧來看。直到有一日,十三帶著容惠來看我。容惠相較前兩次見麵少了一些嬌縱,多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悲傷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