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胡子 (1)
五月十八日上午八點鍾,一掛一萬響的鞭子一放,推土機便開始了工作。第一車砂子也運來了,倒在與公路銜接的地方。但是,第二天問題就來了,問題出在砂子上。砂子是從十幾裏外的瀏陽河邊上運來的。那裏有兩處砂廠,一處是村辦砂廠,一處是私人砂廠。村辦砂廠的砂子要比私人砂廠的砂子少三十元一車,大哥鍾喚龍親自去問的,當然就選擇了村辦砂廠的砂子。兩個砂廠相距一公裏遠,都是取瀏陽河的砂子,往七馬鄉所在地運輸的話必須經同一條省道,否則你就得繞一個大圈,繞幾十公裏才能把砂子運到七馬鄉。私人砂廠距這條省道很近,就霸占著這條省道。他們把車橫在叉路口上,不讓跑村砂廠買砂的車上省道。運砂的司機沒法,因為他們是一大幫人,手持鐵棍和木棒,司機不但怕他們打人,還怕他們砸車。幾個司機便打鍾喚龍的手機,告訴鍾喚龍他們沒辦法通行,他們的運砂車被一群路霸攔在叉路口了。鍾喚龍聽了這話很惱火,這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無法無天,便坐著奧迪車來了。鍾喚龍是個很正直的人,很正直的人都覺得這個世界再怎麽糟,也是邪不壓正,見他的運砂車排成長隊被攔在叉路口前,就義憤填膺地說:“這是怎麽回事,啊,怎麽回事?!”
沒有人理他,那些攔路虎皆是本地小流氓,無法無天慣了,見一個戴眼鏡的人從奧迪車上下來,居然一臉義憤填膺,就笑來者有點傻氣,說:“來了個神經。”
鍾喚龍聽見了,掉過頭來瞅他們一眼,堅決地說:“請你們把車移開。”
一個小流氓說:“這車爛了。”
另一個小流氓嘿嘿一笑,“你說移開就移開,我們那聽話哦?我們又不是你的崽。”
鍾喚龍用強硬的口氣威脅道:“你們不移車,我就打110報警。”
一個大胡子年輕人說:“你報110吧,你報就是。”他手裏持著木棒。
鍾喚龍不怕他的木棒,當過多年人民教師的他覺得自己是正義之師,對方不過是車匪路霸,拿出手機就撥110,接著大聲對手機那頭的民警說:“110的民警同誌,我這裏遇到了車匪路霸,他們攔著我的運砂車,不讓我們通行。”
大胡子將手中的木棒一捅,奧迪車的一處車窗玻璃便碎裂了。大胡子瞪著鍾喚龍,目光像鄉下的惡狗,很凶,吼道:“哎呀,你還真的敢報110啊?”
鍾喚龍咽下竄到喉頭的口水,大聲說:“你打碎我的車玻璃,你要賠。”
大胡子繼續用鄉下惡狗的目光瞪著鍾喚龍,“老子賠你一筒卵!”
鍾喚龍是見過流氓的,在白水縣一中周圍常有一些流氓聚集在一起,騷擾學生,搜學生口袋的錢。他曾經大膽地走上去製止過。他瞪著一臉橫蠻相的大胡子,警告道:“你莫流裏流氣,這不是香港黑社會,這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我警告你!”
大胡子覺得來的是一個白癡,就對他的夥計使了個眼色。那夥計忙撿起地上的石頭朝空中一拋,結果石頭落在奧迪轎車頂上,嘭地一聲,車頂中央當即就呈現了一個凹陷處。鍾喚龍很心疼地衝上去抓住那擲石頭的人說:“你莫走。”
小夥子卻踢了鍾喚龍一腳,凶道:“放開手,抓麽子抓?哪個走了?”
大哥鍾喚龍的的司機見狀,立即衝上來,舉起拳頭要揍那個丟石頭的人。另一個手持鐵棍的年輕人卻用鐵棍一掃,打在司機的腿上,司機叫了聲“哎喲”,身子就栽了下去。大哥氣憤道:“太無法無天了,光天化日之下砸車打人。這裏還有王法沒有?”
那些人說:“卵王法!”
一個流氓好像很替大哥鍾喚龍作想道:“喂,何解110的還沒來啊?”
另一個瘦子小流氓笑著搭腔:“應該要來了,可能110的民警解大溲去了。”
大胡子說:“110的來了。”
大家就左右張望,卻沒看見110的民警出現。他們就笑,笑得很野很快活的樣子。大胡子一揮手,喝了聲:“走。”十幾個流氓便耀武揚威地走了。
110的民警趕來了,見到的是大哥及大哥的那輛被損壞的奧迪轎車。
大哥說:“這太不像話了,這幫人跟土匪樣。”
110的民警就笑,“這些人,我們抓了好多次了。”
大哥說:“抓了好多次他們還敢這樣?”
“有什麽辦法?”110的民警說,“他們又不犯,犯點小法,這點小法又夠不成判刑。關吧,關個十天、八天還得放,放出來他們又是這樣幹,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大哥看著他的奧迪車,心痛得臉上異常憤怒,“民警同誌,一個一臉胡子的青年砸壞了我的車玻璃,還有一個矮個子流氓用石頭砸壞了我的車頂。”
110的民警很同情他地搖搖頭說:“這些人,膽子越來越大了。”
第二天,運砂的車又被攔在叉路口上,仍然是那夥人,十幾個,坐的坐,站的站,一輛販運蔬菜的手扶拖拉機橫在叉路口上,阻攔了運砂車的去路。大哥來了,鍾鐵龍也來了。鍾鐵龍從奔馳上下來,覷著這幫流裏流氣的人,一看就清楚這是一幫長益市郊的黑勢力。鍾鐵龍問這幫人說:“喂,你們中誰是為頭的?”
一個人說:“我們沒有為頭的,我們都是腳。”
鍾鐵龍覺得這幫人個個長著豬腦子,又問:“頭是誰?”
另一個說:“我們有鬼頭?我們隻有腳。”
鍾鐵龍說:“我要跟你們的頭談談。”
大胡子說:“你說要談就談?我們就那聽話?”
鍾鐵龍瞧了眼大胡子,覺得這個男人長得很蠢的樣子,問他:“你是老板?”
大胡子橫一眼鍾鐵龍,目光拋到一旁的樟樹梢上,嘿嘿嘿道:“我是腳板。”
鍾鐵龍望著大胡子,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蠢人出生!“什麽事情都有個協商解決的辦法是不是?我退一步,你們也讓一步,一車砂多個十元錢可以不?”
一個說:“不可以。”
另一個說:“我們並沒要你們買我們砂廠的砂,免得你們告我們強買強賣。”
鍾鐵龍笑笑,“我們要修一條七八裏長的水泥馬路,砂子要得很多,不是幾十車砂子就能解決的,陸陸續續會有幾千車砂子。大家都退一步可以麽?”
大胡子冷笑一聲,“買我們砂廠的砂子就是這個價,一分錢都不能少。”
鍾鐵龍瞥大胡子一眼,想這個一臉黝黑的蠢人可能是他們的頭,便拿出古巴雪茄遞支給大胡子,“你抽支雪茄囉?”
大胡子不接,“我不抽。我們鄉裏鱉隻曉得抽旱煙。”
鍾鐵龍想他這樣的蠢人當頭不是把弟兄們往死路上帶?他正想用什麽辦法來製服這群攔路虎,大哥在一旁憤慨道:“鐵龍,不要跟他們講理了,一群流氓。”
大胡子瞪一眼鍾喚龍,又把目光拋到一旁的奧迪車上,那輛奧迪車的車玻璃重新換了塊新的,但車頂上的凹陷處還呈現在他的眼裏。大胡子咧嘴笑了笑,“流氓也好不流氓也好,反正就是那個價,跟****樣梆硬的價。要不要隨你們。”
鍾鐵龍對大哥說:“走吧,跟他們沒什麽好說的。”
砂子必須在這個砂廠拖,假如去湘江邊的砂廠拖就要穿越市區,白天,運砂車是不準穿越市區的。鍾鐵龍打電話給市局的劉局長,劉副局長已於今年扶正了,成了長益市公安局的一把手。“劉局長,我作為長益市的普通市民向您匯報情況,”鍾鐵龍在手機這頭說,“現在長益市出現了車匪路霸,把一些運砂車攔截在公路上,要求加錢。您局長不來看看?”
劉局長說:“小鍾,你把情況說具體點。”
鍾鐵龍就說了上述的事,劉局長覺得是該治理一下,就調了一車全副武裝的防暴隊員來逮人,抓走了七八個,但秩序隻好了幾天,幾天後,大胡子又領著一夥人站到叉路口上,又一個個暴徒樣持著鐵棍和木棒地攔著運砂車。運砂的司機打電話給鍾喚龍,鍾喚龍又打鍾鐵龍的手機,要鍾鐵龍再打劉局長的手機,讓劉局長派防暴隊員再去抓人。鍾鐵龍沒打這個電話,他心裏清楚,對付這幫人,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毒攻毒,跟他們打。警察把他們抓去沒什麽用,最多是說他們阻礙交通,或是說擾亂社會治安,關個幾天,教育一通還得放人。而這些人是不聽教育的,一沒文化、二沒腦子,活在世上就跟磚縫裏的蛐蛐樣,吃點泥土都能從春天活到秋天,隻要你給他們一支煙抽,他們就跟著你死跑。鍾鐵龍打了劉鬆木的叩機,劉鬆木回話了,他對劉鬆木說:“你來一下,最好下午就來。”
劉鬆木說:“我下午來。”
劉鬆木來了。這個渾身肌肉的壯漢穿一身舊西裝來了。鍾鐵龍望著他笑,請他吃飯,請他抽古巴雪茄,晚上又帶他到鄉村酒店玩賭博和洗桑拿。次日上午,他把劉鬆木帶到一輛運砂車前,讓他和從銀城桑拿中心抽調來的三名保安押車。劉鬆木上車時,鍾鐵龍交代說:“鬆木,你不要撞大禍。一,莫把別人壓死了,二、莫把別人打死了。”
劉鬆木很快活地咧嘴道:“好的。”
三輛運砂車於那天上午八點鍾出發了。車很快就到了砂廠,也很快就裝滿了砂子,三輛運砂車接著打道回府。車開到交叉路口處時,那裏橫著一輛運砂子的手扶拖拉機,那幫流氓又聚集在那裏,坐的坐站的站,眼睛卻盯著他們這三輛運砂車。劉鬆木不是來運砂的,而是來打架的,車開到交叉路口,劉鬆木跳下車對他們說:“請你們讓開。”
那些人望他一眼,卻不理他。
劉鬆木冷冷的表情說:“好狗不擋道,你們是好狗就請你們讓路。”
一個流氓瞪鬆木一眼,“你這雜種把嘴巴洗幹淨點。”
劉鬆木把目光放到那人臉上。劉鬆木的目光天生很凶,刀子樣鋒利地刺了那流氓臉一下,那流氓感覺到臉上一痛,忙把目光移開了。劉鬆木警告說:“你們不挪開我就開車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