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帶著熱,發著光
清洗,消毒,包紮。醫生井井有條地為王振進行著治療,當然,秉持著‘良好的’醫德,也得拍個片子看看是否造成了內傷,也得搞好諸如破傷風之類得預防,至於一大堆各種用途得藥品是必不可少的。
你可以當成醫院在撈錢,但是你不能否認醫院這一套完善措施的用處。總要有些人為此保持著喜聞樂見的態度的。比如吳芳,一些擦傷挫傷花了近千塊錢,她還覺得遠遠不夠,她老爸給的錢不多,於是她借此給她老爸打了給求救電話。
當自稱吳芳父親的助理到達醫院的時候,王國慶處理完電動車也趕到了。王國慶一再表示醫療費他來出就行了。結果氣得吳芳大為光火。
“我撈點錢容易麽我?你誰啊想擋我財路不成?”吳芳從王國慶沒好氣地說道。
那鳥氣的樣子激靈得王思妤心中一突,趕忙將王國慶拉到一邊如此這番解釋了一通,聽得王國慶直瞪眼。
吳芳獅子大開口問她老爸得助理拿了六千多塊錢,結果給治療費得時候還一陣齜牙咧嘴:“早知道還不搶著給錢好了,合夥騙一下還能多搞幾大百……”
王國慶聽得醫生說傷勢不重,就是前幾天會比較痛,如果實在受不了就再來醫院作個檢查,頂多一個星期就可以恢複行動能力了。好說又讓醫生開了不少止疼的藥品。
吳芳看別人家長來接了孩子,自己也搭著她老爸助理得車走了,大撈一筆的她走的時候眉開眼笑的還不忘跟王思妤調侃一句:“妞,下次你再來撞我老爸的車啊。”從頭至尾都沒問過王家諸人的名字,估計她心裏惦記的隻有如何花到手的錢。
王國慶將孩子接回家的路上給妻子打了電話,本來該去培訓班的王母聽到孩子出了車禍,頓時就急了,好在王國慶解釋得快,不然王母又得撂下培訓班的事往回趕,不過王母下午的課程質量倒有得兩說了。
晚上兩位家長少不得對孩子一頓說教,話裏話外透著擔憂得氣息。
隻是看到孩子們情緒都很低落,王國慶夫婦也沒有把話說得過於激烈,尤其是王振還就學業的事有些不安穩,十八歲正是叛逆的年齡,操之過當反而更不好了。
王母本就是當老師的,王國慶多少也受到妻子當影響,也是知道孩子教育的問題急於求成不是好辦法,晚飯的時候他對王振說道:“阿振,你也十八歲滿了,等傷好了去報個駕駛學校學開車吧。該學的高中課程都學完了,你需要的隻是反複的複習。開個電動車都能把別人撞了,不如趁假期把駕照先考了回來。”
王國慶倒是很想得開,與其讓孩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如讓孩子多掌握一項生活技能來得實在。再說家裏多一個能開車的,總歸是要來得方便許多。
當天晚上王振小心翼翼的擦拭完身體,跛著腳回了房間,王思妤一直目光複雜地看著那個漸漸變得有些陌生的身影進了門口掩上房門。她知道他沒有將門反鎖的目的是想讓她如這一段時間以來那樣拿著課本去找他,但是今天的她實在提不起那份心情。
良久王思妤發出一聲輕輕低歎息,到底還是回了屬於‘王思妤’的房間。
躺在床上,王思妤玩弄著自己的長發,這種種以前不曾擁有的事物總會在不停的提醒她,告訴她現在所擁有的身份。
“為什麽?”王思妤呢喃著問自己。
這天發生的許許多多的事讓她非常困惑。
她可以認為自己是王振,而實際上她已經不是他。當他站到幕青青的麵前時,她所感受到的隻有心痛。
“我現在的樣子,還有資格去擁有她嗎?”王思妤問自己,也馬上得到了答案。從社會主流觀點從來都不是以‘王思妤’這樣的身份就可以擁有她的。勉強為之,恐怕王思妤得到的回報隻能是更加的心痛。
“在她的眼裏,我或許隻是一個陌生人了吧。即使能站在她的麵前,恐怕在她的眼裏,我也隻是‘王振的妹妹’吧。那邊的我,真的還是我嗎?他真的能代替我,去擁有她嗎?”
人都是很獨私的生物,不能主觀的去掌握自己所擁有的,哪怕是另一個自己,也讓王思妤難受。那種眼睜睜看著‘別人’占有了自己的‘東西’的憤恨,豈止是一個‘另一個自己’就能諒解的呢?
“我還能如何呢?”王思妤自嘲地笑笑,“或許書裏說得對,愛一個人並不是要擁有她,而是看著她能得到幸福。”
“但是,心為什麽還是覺得會痛呢?”王思妤看著天花板,眼裏全是空虛。
好吧,讓他去擁有她吧。畢竟他代表著自己真正的延續。即使她真的要倒向別人的懷抱,還有什麽比倒向‘王振’懷抱更好的結果?畢竟都是一家人,肥水還不流外人田呢……況且,他今天為了保護我……
王思妤腦海中出現了王振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心中的傷痛似乎得到了最大的撫慰,她忽然發現自己很難再對他發起火來,不僅是因為那跟自己慪氣的不甘,那種奇特的心理很微妙,但是她本身卻毫無所覺。
他是因為自己啊……原本我們是一體的存在,如今他為了我,承受著原本屬於我的傷痛,雖然撞了別人的車也是他自找的……但是如果因此而放棄了原諒一個人……尤其原諒他就等於原諒自己……別人的車被撞了,都還能得到車主的原諒……
王思妤想著想著,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飛揚的高個子身影,那個身影如此耀眼,發著光,發著熱,讓讓根本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吳芳……”王思妤念叨著她的名字,心裏一陣羨慕。
吳芳可以口口聲聲數落著自己的父親‘炫富’,卻又輕描淡寫地去解決了足以讓一個普通家庭破盡家財的事故,她的善良,她對人的關心,來自於對別人來說巨大的財富在她眼裏看來不過如此的態度。她根本不需要去炫富,生活在優越中的她所接觸到的一切事物都是如此,她完全有著可以平淡處理的理由。
或許在她看來,車被撞了追究事主帶來的僅僅是麻煩,為了點蠅頭小利帶來時間上的損失更為不值。但是就在她的無心之中,卻給另一個家庭,帶來的卻是一場災難的平息。
王思妤想著吳芳,事發時還不覺得如何,因為吳芳的所作所為一切都透著一股理所當然。如今一旦冷靜下來,讓那個身影在自己的腦海裏盤旋,帶給她的就隻剩下震撼。
“我恨有錢人。”王思妤說著,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像她那樣活著真好。”
仇富是社會不同階層普遍存在的心理,這樣的心理多是因為“為什麽我不能過上那樣的生活”的一種嫉妒。王思妤的記憶曆程隻有十八歲而已,有這樣的心理在所難免。
但是她此時想著更多。
“總有一天我也要像她那樣。”王思妤跟自己說。
吳芳的出現恍如一個大大的太陽填進王思妤的心坎,她一出現,就發著光,帶著熱,感染著周遭的人。讓王思妤不得不去想著她,想著成為另一個她,綻放出自己的光芒。
此時的王振躺在床上,他想輾轉反側,但是傷口的疼痛告訴他不能那麽做。時間還算早,遠遠還不到平日裏入睡的時間,他瞪著眼,卻沒有什麽落入他的眼眶。
小妹今晚沒有來……她一定在生我的氣吧,如果不是我心不在焉,就不會讓她受到驚嚇,好在,她沒有受傷……王振心中滿是自責。
高考失敗的時候,他感覺全世界都在笑話他,隻有王思妤,自己的妹妹,溫柔地喊著自己‘哥’來給予自己安慰,告訴他夢想在哪裏,他應該前進的路在哪個方向。
然而妹妹那時候看著自己的眼神,卻讓他難以承受。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那飽含著對自己不甘、不舍和絕望……還有憤恨。
王振實在想不明白小妹為什麽會那麽看著自己。他想用他跟幕青青的故事來告訴妹妹無論什麽事都可以解決,去安慰她讓她能夠平息她的心情,去告訴她自己永遠不會背叛她。
就像她安慰自己那樣。
“是因為青青麽?”王振能夠察覺到妹妹情緒的變化時因為幕青青的出現而開始變化,但是他不懂,卻又不敢去問她,他隱隱他一旦問了這樣的問題,將永遠無法得到妹妹那一聲聲溫和的‘哥’。
“這又是為什麽?都怪青青,如果她不出現,我也許就真的忘記她,小妹也不會因為我……”王振發現自己有些恨幕青青,但是轉瞬間,又想起跟妹妹提起的那些過去,心軟了又軟,“她也不會知道的……”
“哎,怎麽做才會讓那個體諒我的妹妹回來呢?要是今天讓她出了什麽事……”王振全身一個激靈,他發現自己若真的讓王思妤出了什麽事的話,他將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對自己的妹妹,他忽然覺得自己產生了一種無比強烈的依戀感,這樣的依戀,不隻是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的默契,一切都讓他沉迷,也讓他倍加憐惜彼此的關係。
“好在人家沒有追究責任……”王振感到有些慶幸,他很清楚那輛賓利的價值,那是父親那輛福特的二三十倍價值的東西,如果需要承擔責任的話,那後果不可想象的嚴重。
“吳芳……吳芳……”王振念叨著,“如果我也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不,如果我有她那樣的實力,那妹妹就不會受到傷害了吧……有那樣的實力的話,青青無論跑到哪裏,都永遠跑不出我的視線了吧……”
王振卻沒有注意到,當他考慮自己有著實力的那一天,先考慮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而吳芳也沒想到,自己的出現,給兩人造成了什麽影響。她就像一個極力發著光,透著熱的星體,她僅僅是出現在那裏,就不知不覺地感染到了周圍的人。
與此同時,王國慶正拿著從女兒那裏接過來的名片沉吟著。王母歪靠在床頭,眉間還有著深深的憂慮,兩個多事的孩子,讓她操碎了心。
王國慶手上的名片相當的簡單,一張素色的紙張上隻印刷著漸漸單單的三排字。
力揚集團,吳陸奇,然後第三排是一連串的電話號碼。沒有職位,沒有所在單位的地址,但是這都不重要,王國慶完全明白其人這麽做的理由。
在桂城這個城市,吳陸奇本身就是一個標誌,他不需要給自己加上一堆的頭銜來增加自己的光環,在桂城他本身就是一個傳奇一樣的存在。
“怎麽了?”看著丈夫看著名片一臉複雜的神色,王母有些納悶的問道。
“你看看。”王國慶將名片遞給王母,王母看後隨之露出古怪的表情,念道:“五六七?這名字還真奇特。”
“名字奇特也就算了,關鍵是人更奇特。”王國慶沉著臉嚴肅道。
“這人怎麽了?很好啊!你看啊,明明是我們家孩子撞了他的車,那車可不便宜,賠是賠得起,可咱們家也得傷筋動骨不可,結果人家不僅不要我們賠還送我們家孩子上醫院,還非要幫出錢不可……你剛才想說什麽來著?”王母念叨道。
“沒那麽簡單哪。”王國慶感歎道,“吳陸奇這個人,在我們這也屬於彗星般崛起的人物了。據說他當兵回來就拉了一幫子人搞建築,開始兩年還沒怎麽樣,後來他有戰友當了官,那就不得了了。這人膽子大,敢空手套白狼,自己沒有一分錢,就敢到處接活,他戰友給他拉工程,他接了活讓下麵人幹,自己就拿中間的潤,沒幾年就發了,然後自己搞了個建築公司,請了一批搞建築出生的骨幹,手底下拿得出手的人一抓一大把,搞的工程一個個的紮實在我們桂城出了名,當大官的都樂意賣他麵子,那些小官自然不敢拿他作怪,就讓他攤子越鋪越大……”
“再後來他結婚,對象是他部隊裏的一個衛生員,兩個人結婚跟私奔一樣的,據說女方家裏老不樂意了,據說說女方家裏當時嫌他一個做生意的沒有前途,後來才知道那個衛生員的家裏人在省裏當大官的,希望他老婆嫁給上麵當官的搞強強聯合,近幾年這個五六七把原來的公司發展成力揚集團了,附近的幾個市縣全都有他的搞的工程,手裏有了錢就抖起來了,他老婆的家裏看他有了錢,關係裏有的戰友也把當到了省裏,才跟他的關係有了緩和……”
“上麵有人,生意當然好做了,現在據說力揚集團都打算把攤子鋪到省裏去了。說起來我們住的這個康居小區就是力揚的工程之一,原本住外麵樓下的張家就靠著力揚集團賣建材發了財,到坡上買了小別墅,你想想光開發這個小區花了多少錢能賺多少錢,猜猜五六七現在有多少資產?”話到最後,王國慶帶著些考較對著妻子說道。
“啊!?”王母正聽得震撼,忽然被這一問驚醒過來,卻不接王國慶的話,不無憂慮地說道:“那麽有錢啊!老王你說我們家孩子把人家車給撞了,會不會……”
“應該不會。”王國慶沉吟了一下說道;“吳陸奇做人講究也是出了名的。他說不追究多半就是不會追究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害怕……”王母每當想起孩子出的車禍就忍不住的後怕,又說道,“那人家不追究歸不追究,我們是不是要表示表示?”
“表示是必須的,就怕別人不賞臉或者沒有時間理會我們啊。”王國慶搖了搖頭,他十分清楚吳陸奇對於他們這個家庭來說,是個怎樣的存在。
“人家不賞臉沒時間是人家的事,首先我們的態度要讓別人知道啊。”王母說道。
“也是……”王國慶點點頭。
……
長夜漫漫,兩位父母還在為了孩子想盡辦法的時候,王振和王思妤還帶著自己帶著顯得少不更事的夢想,跨越了時間,跨越了身份,將思緒投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