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之所以寬容

(作者語:我在一家四星半級酒店工作,本章所描述內容現實中真實發生過,就在酒店的大門一側,本章內容中重現經過了一些的人物身份改造,但是人物本身表現出來的性格基本保持原形,包括一些對白也是確實有之,足見我國的貧富差距。所以大家不必對本章所表述的內容表示懷疑,一切都是為了後文所作出的鋪墊。)

嘭!聲音急促而短暫。

隨著這一聲響,賓利的倒向戛然而止。

王思妤在那一瞬間,腦袋裏的思緒刹那間抽空,隻剩一片空白。

當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出現在她眼前的是那張熟悉的臉,正劇烈的扭曲著,告訴她他的主人正承受著如何的痛苦。

王思妤感受著身下那略顯單薄的身軀,代替她承受了所有傷痛的身軀,那種‘被保護’的安全感讓她有些無所適從的同時害怕也同時爬上心頭。

“我擦,我擦……”恍若醒來的王思妤有些語無倫次,“你沒事吧?哪裏受傷了?”一邊焦急地爬將起來,然後看到了他被電動車壓住的左小腿,想試圖將壓在王振身上的電動車移開,隻是她太高估了自己身為女生身體的力氣,哪裏是她所能辦到的。慌亂中,她卻不曾注意到自己竟然奇跡般的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你沒事吧?”王振艱難地開口說道,兩手撐起試圖站起身來,兩手臂被嚴重擦傷破皮,從破口處,大量的血液滲了出來,冉冉順著臂彎流淌,那樣子看起來淒慘至極。

賓利車的駕駛位旁的車門哢吧一聲打開,車主走下車來,看到現場的淒慘樣皺眉不已,一邊開口道:“有沒有搞錯,我已經夠慢了,結果還是撞了上來。人沒事吧,喂,腿還有沒有知覺?”

車主一開口,粗豪的聲音就將兩個孩子嚇了一跳,當他走近時,他魁梧的身體遮天蔽日,王家‘兄妹’感覺天忽然就陰暗了下來,兩人順著聲音一看,差點又被嚇了一跳。

隻見此人身高足有一米九零以上,看體型至少兩百斤以上,卻又絕對不是肥胖,從那件被誇張變形的汗衫就能看出那塊狀堆疊的肌肉充滿了爆發力。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好幾道扭曲的劃痕,就像幾條蜈蚣不規則地爬在上麵,頭頂被刮得鋥亮,就著那張誇張的臉,怎麽看就怎麽凶惡。

撞了這麽一個家夥的車?王振王思妤兩人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心裏哪還有什麽心思去多愁善感,頓時腦子就懵了,戰戰兢兢站起身來。

“喂,怎麽搞的?吭聲啊,臭小子,問你腳還有沒有知覺呢。”那大漢車主不快道。

“有,有的,就是好疼。”王振使勁吞咽了口口水道,冷汗唰地就冒了出來。

那大漢沉吟一下,道:“那就好,有知覺就應該還沒斷,算你小子走運……臭丫頭你讓開,我來幫你把車移開。”

王思妤還一愣一愣地不知如何是好,大漢一看就不樂意了,蒲扇般的大掌按著她的腦袋輕輕一撥,王思妤就被輕巧的推到了一邊。隻見他兩手扶著電動車的車身,兩臂的肌肉一鼓,“嘿”的一聲就被他平平端了起來,然後他居然還有餘力將車子調換一下姿勢才將電動車靠著一邊的花圃護欄放下。

大漢轉過身來,蹲下身體仔細看了看王振的小腿,還伸手捏了幾把,疼得王振哎喲哎喲直叫喚。

“你還有沒有同情心?死老爸你沒看到別人快疼死了啊。”賓利後座不知什麽時候下來高個女孩,衝著大漢一臉不爽的說道。

“嘿,臭黃毛丫頭,你懂個屁,老子我當然還在部隊的時候,參加打擊販毒份子,戰友們出現的受傷狀況多了去了,老子一摸就能估計個二五六,看看傷口怎麽了?老子是為他好,別搞出什麽狀況了都不知道那才是沒同情心。”大漢衝自己的女兒不屑說道。

“當過兵了不起啊?看你那德行?你一天不吹牛會死啊?”那高個女孩撇撇嘴,表露出更不屑的神情。

倆父女的鬥嘴,看得‘兄妹倆’傻了眼,搞不懂什麽狀況。

那高個子女孩,身高都快趕上王振了,臉卻還顯得稚嫩,年紀看上去比王思妤大一些的樣子,身材發育得已經相當不錯了,前凸後翹頗具女性最佳的曲線。她的頭發恰好及肩,劉海什麽的沒有,全部被她往腦後梳去,露出光潔的額頭,兩條眉毛不粗,但是卻筆直地像太陽穴戳去,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可眼角也是跟眉毛一樣飛揚,此時她的嘴角正衝著自己的老爸扯出一抹冷笑。

那張揚的麵容,誇張的表情,哪怕她隻是穿著簡單的牛仔褲跟短袖T桖,哪怕她沒有使用任何妝容,哪怕她身上找不出一件首飾,都能讓人感覺出一種近似‘非主流’的氣息,更多的卻是一種叫颯爽的英姿。

“怎麽是她!高一的吳芳。”王振又些驚奇地低聲對王思妤說道,“下學期開學就是高二了,到時候你千萬別招惹她。”

王思妤自然也是知道的,高三的時候複習很緊張,很少關心低年級學弟的事,但是吳芳卻是例外,她太出名了,從二十一初中升學到第十八高中已經足夠讓人驚奇了,可是她不僅做到了,而且在十八中張揚不減,據說統治了整個高一高二的女生。

說統治或許有些誇張,但是足以說明她在女生中的人氣。

這讓王振王思妤都有些忐忑,碰上這麽一號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你認識我?”吳芳奇怪的看了一眼王振說道,王振不答,不過她似乎也就隨口問問而已,也不在乎王振的答案,扭頭跟自己老爸問道:“摸也摸了,他看樣子死不了,怎麽解決?你還得回家給老媽煲湯呢……嗯?”說著說著她似乎發現了新事物,“喂,妞,長得很靚啊,他是你男朋友?哇靠他保護得不錯嘛。”

“沒,他算是我哥。”王思妤驚乍道,她沒想到吳芳會忽然跟她說話。

“什麽叫算是?爸媽都是一樣一樣的。”王振不滿道。他對自己的這個妹妹對自己這個哥哥嚴重缺乏認同感表示不滿。

大漢嗬嗬一笑:“還有心思拌嘴,看樣子問題還真不大。”

他的話像是提醒一般,王振感覺疼痛又回來了,頓時又哎喲不止。

大漢拍了拍光禿禿的後腦勺說道:“沒事沒事,現在也就疼一陣。等下緩過來就沒那麽疼了。”大漢的話還沒來得及讓王振心下稍安,後一句話就讓他抽抽了,“全是擦傷挫傷,去醫院洗洗傷口包紮下,回家養幾天傷口結疤就沒事了,哎呀,晚上你就有得受了,到時候保準你疼得哇哇地流淚。”

王振臉都綠了。

“要不我送他們去醫院吧,老爸給我錢。”吳芳忽然道,“妞,還不快把你哥扶起來。”

“你是又想趁機會問老子搞錢吧。”大漢黑著臉說道,“你不說錢老子差點還忘記了,這車可挺貴的,撞成這樣修理費是個問題啊。”大漢摸著下巴嘖嘖嘴,“看他們兄妹穿著這樣的,就算把他們那破電動車賣了,再讓他們父母替我打一年工都賺不回來啊。”

社會的貧富差距就是這樣,巨大的懸殊足夠把人逼瘋。在別人花著也許自己一輩子都賺不來的錢,隻是作為購買一部可有可無的代步工具的時候,自己還在為溫飽憂慮。那種落差,怎叫人不瘋狂?

‘王振們’被大漢的話驚的小臉煞白,兩手冰涼。說到車,電動車已經不知如何跟父母解釋了,還將別人作為奢侈品存在的賓利撞壞了車門,或許父母傾盡一年的收入可以將別人的車修好,但是他們如何承受父母的苛責?

不賠?開什麽玩笑,法院就是判你幾年刑都輕輕鬆鬆。

“臭老爸,你又嚇到人家了。話說你不炫富你會死啊?”吳芳滿臉不爽地衝大漢說道,“你到底同情心還剩下幾個百分點?沒看到別人痛得要死要活了的啊?”

大漢被女兒訓斥得有些尷尬:“我的錢就不是錢了啊,沒有戰友罩著老子還不知道在哪呢?能省著省嘛。”

“你這糊塗老爸,沒老媽你才是不知道在哪呢?真蠢,你幹嘛給保險公司省錢?你非那麽老實的告訴他們車是被撞的啊?你直接說高空落物啊,建築失誤啊什麽理由不行啊,幹嘛還要連累別人?保準保險公司幫你修得妥妥帖帖的。”吳芳毫不客氣地訓斥著自己老爸,也不管她爸‘沒你媽跟我你才不知道在哪呢’之類的碎碎念,想了想又說道,“為毛替保險公司省錢,賠的錢到賬了馬上把這輛賣了買新的不是更好?”

一番對話,聽得兄妹倆直犯暈,王芳一邊說著不炫富,一邊說著足以讓他們產生自卑的話語來。這完全是兩個層次的對話,‘王振們’的生活中,從沒有碰見過如此彪悍的方式,在吳芳眼裏,這些豪車奢侈品猶如家常便飯,她並不是炫富,而是她的生活一直如此。如果他人不能接受,隻是因為階層的不同。

他們之所以寬容,是建立在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中產生的。他們的寬容,來自於這樣對於普通人已經是災難的事故麵前,可以保持一種小麻煩而已的超然心態,他們毫不在乎地去看待,可以異常從容地去處理。他們所需要麵對的,是普通人遠遠無法想象的,他們目光,從來都不會糾纏局限於這些普通人麵前是災難一般的事情上麵。隻有那些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除了那份高昂的心理別無其他的人,才會抓住一點點優勢糾纏不休,以顯示他的優越,相反到了更高層次的人,早就不在乎那些瑣事了。

盡管如此,吳芳的對話,也讓王振王思妤他們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更美好的生活方式,一種高昂的姿態,遠遠淩駕於普通人糾結於材鹽油米生活的存在。比起自己那可笑的夢想,眼前他們的那種超然,才是更接近他們所追求的。

最終大漢同意了女兒的處理方式,或許對於交給保險公司的處理的問題,他更關心是否真的能再買一輛新車。

王思妤見得事態得到控製,趕緊打電話告訴王國慶自己出了車禍。在王國慶嚇了一跳緊張得想跳腳之時,王思妤飛快的向他解釋人沒事,車可能壞了,賓利的車主是個好心人,不追究他們責任的同時甚至出錢,又讓人送王振去往醫院,這才讓王國慶心中稍安,同意先去事發現場將電動車拖走的處理辦法。

“無論什麽人問你們,你們都不許說是你們撞了我的車知道嗎?”大漢送三人上出租車的時候順手塞給兄妹倆一張名片,非常嚴肅的說道,“如果實在迫不得已,你們就說是我撞的你們。出問題就找我,錢不夠就打電話。”就算是賓利撞的電動車,從保險的條例上來說,也是責保的範圍,保險公司的錢又時候並不是想象中的易進難出,關鍵是處理的方式。

“煩死了!趕時間沒看到啊,囉裏八嗦的。”吳芳非常不耐煩地揮手,關上車門“師傅,開車,去最近的醫院……看什麽看,沒看見有人受傷啊。快點。”

出租車一開離事發現場,吳芳就一伸懶腰:“妹的,終於自由了!”隨意撇了眼王振,就跳了過去,目光落在王思妤身上,“妞,跟你商量個事。”

“什……什麽?”王思妤被吳芳強大的氣場震得還沒清醒,下意識的答道。

“嘿嘿,是這樣,如果,我是說如果……雖然這樣的如果不怎麽可能,我老爸不怎麽在乎這點小錢……我是說,如果我老爸問了你們醫院收了花了多少錢的話,你們就把那個數字放大兩倍……不,三倍……五倍!你們就把那個數字放大了五倍來說。”吳芳嘿嘿陰笑著說道。

“為什麽?”王振跟王思妤不禁有些奇怪。

“別提了,別看我這樣,我老媽把我的零花錢掌握在一周兩百塊,有沒有搞錯?咱們家不差那點錢吧?摳得跟什麽似的,早幾天去姐們那玩,一不小心把錢搞完了,不想辦法從他們那裏摳點出來花這日子怎麽過啊。”吳芳貌似抓狂道。

倆人聽得麵麵相覷,家裏賓利被撞了都滿不在乎的家庭,居然讓自己的孩子一周兩百,桂城的高中生一般都是這樣的標準而已。

“與天地鬥,其禍無窮……與爹媽鬥,其樂無窮啊……”吳芳高舉雙手,一臉滿足的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