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是內衣的問題

“那個該不會是肖曼的女朋友吧?”

“是誰啊,怎麽從來沒見過?”

“記得肖曼以前有過一個比較要好的女生,好像去美國了呀,難道回來了?”

……

各種奇奇怪怪的流言蜚語在一秒之內就被八卦者添油加醋,還冠上了很多勁爆的標題。

肖曼就像沒有聽見似的,徑直走向了窗口。

本覺得無比自豪的舒涵在眾目睽睽之下變得有些怯場,縮著脖子,低著頭不敢麵對眾人灼灼的目光。

“你吃什麽?”肖曼的目光落到舒涵身上。

“我就吃意大利麵好了。”舒涵說話的時候也不敢抬頭。

買好餐,舒涵故意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剛坐好,就將頭湊過去,“你有沒有覺得這裏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在看我們呀?”

肖曼早就習慣了這種被眾人注視的感覺,習以為常地說:“沒有,怎麽了?”

“沒什麽。”舒涵還是忍不住來回張望,“總覺得她們的眼神都冒著火似的。”

肖曼用叉子熟練地卷起意大利麵,一口塞進嘴裏,全部吞下後,對舒涵揚了揚下巴,“快吃吧,別東張西望的了。”

舒涵耐不住咕咕叫的肚子,不顧形象地大口吃起來。

似乎是見慣了音樂學院女生做作的行為,舒涵這種讓人忍俊不禁的吃相倒是讓肖曼覺得很可愛。

瘋狂地解決掉半盤意大利麵後,舒涵毫無顧忌地打了個飽嗝,捂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滿足地說:“吃得好飽啊。”

肖曼看著她盤中還剩下一半的麵,蹙眉問:“吃飽了?”

舒涵點點頭。

“吃這麽少,怪不得瘦得像筷子一樣。”

舒涵挺直腰板,反駁道:“你可別小看我,我可是該小的地方小,該大的地方不小呢!”

肖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隨後淡淡吐氣道:“有個地方小到快沒有了。”

舒涵將視線下滑,最後停留在自己的胸部,然後有些羞澀地說:“這個,是內衣的問題!明天我換了內衣一定大!”

肖曼的嘴角微微動了動,“我是說你的腦子……”

這個話題進行得讓兩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舒涵的臉迅速緋紅起來。

從餐廳出來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在學校散步的舒墨和惜穎,舒墨親昵地把舒涵的脖子摟過去,又摸了摸她的頭,“琴彈得怎麽樣了?”

舒涵有意識地把左手背到身後,語氣輕鬆,“可好了,下個月十八號還要代替肖曼參加學校的對外匯演呢。”

舒墨有些不相信,挑起一邊的眉毛問道:“真的?”

舒涵點點頭。

舒墨拍了拍她的頭,將目光移到肖曼臉上,兩個身高出眾的男生彬彬有禮地相視一笑。

“看來把我妹妹交給你是個正確的決定啊。”舒墨的笑聲一如既往地爽朗。

“她其實很有天賦,隻是之前不夠努力罷了。”

舒墨低頭看著舒涵因被誇獎而低下的頭,不懷好意地笑了出來。

像是一根被劃燃的火柴,舒涵的臉上立刻染上灼熱的溫度。

“我先送惜穎回家,你們倆再逛逛吧。”舒墨說著還蹭了蹭舒涵的肩膀,給了她一個“好好把握”的眼神。

羞赧立即被氣憤代替,舒涵生氣地把舒墨推開,拚命朝他們擺手道別。

待他們走遠後,肖曼無奈地聳聳肩,“看來得先陪你逛逛才能送你回家。”

舒涵抬頭,望著他的眼睛,雖然這對肖曼來說是一項任務,但他眼中卻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情緒。

望了周圍一眼,看到不遠處的小花園,舒涵指著說:“反正晚飯也吃多了,不如去散散步吧。”

肖曼做了個“隨便了”的動作。

音楓音樂學院的小花園一直是學生們最喜歡的地方,雖然被冠上“小花園”的名字,但實際麵積簡直可以抵得上半個正規的公園。不僅環境優美,還養著各種各樣的小動物。白天,附近居民區的老爺爺老奶奶會將這裏當做免費的動物園,帶自己的孫子孫女來玩耍。到了幽靜的晚上,校園情侶會成雙成對地來這裏散步。

皎潔的月光照在平靜的湖麵上,灑下片片銀輝;微風輕輕吹動樹枝,帶來沙沙的響聲;從遠處傳來的音樂聲為本就旖旎的風光平添了更多的浪漫。

看到此番景色,舒涵覺得自己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很多。

“學校還有這種地方呀?”肖曼感歎了一聲。

“你從來不知道嗎?這裏可是很出名的,很多人都喜歡到這裏散步。”

肖曼抬了抬一邊的唇角,“我哪有空散步,每天的時間都安排得很滿,不像你這麽有閑心。”

舒涵努起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又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兩個人走到湖邊的秋千前停下,肖曼隻稍稍一瞥就看到了舒涵渴望的眼神。

“想玩就上去吧。”

像個孩子一樣,舒涵立刻蹦蹦跳跳地跑過去坐下,朝肖曼招招手,“一起坐吧。”

肖曼雙手插在口袋中,猶豫地站在原地,“我不了,太幼稚。”

舒涵立刻努起嘴。

肖曼歎了口氣,“我來推吧。”

舒涵又驀地笑得像盛開的花朵。

星期一學校的人特別多,有些還在上晚課。小花園的地理位置離教學樓很近,坐在秋千上就能聽到斷斷續續的琴聲。

“那首是肖邦的《諧謔曲第二號》。”肖曼一邊漫不經心地推著秋千,一邊從錯綜複雜的音樂中一一分辨出它們,“那裏有交響樂團在排練柴可夫斯基第一鋼琴協奏曲。”

“哇,你知道得真多啊。”舒涵不禁讚歎。

“是你彈過的曲子太少,一般彈過一次的曲子過了一年我也不會忘記。”

“那是你……”舒涵撇嘴道,“我就不是了,我的記性非常差,一首曲子要很久才能背出來,如果一段時間不彈又會很快忘記。”

肖曼用手指輕叩了一下她的頭頂,“還好意思說,說你腦子小沒錯吧。”

舒涵立刻不服氣地辯解,“你以為我想啊,我也並不是天生記性就差,也就這一年迅速退化的,或許因為老了吧……”

話還沒說完,又被肖曼狠狠地敲了一下頭。

“你怎麽和我哥一樣老愛打我頭呀。”舒涵倏地用手護住自己的頭。

“多敲敲,看看能不能把你敲醒。”肖曼又毫不客氣地敲下去。

“啊!”慘叫一聲之後,舒涵捂住自己的左手發出“嘶嘶”聲。

肖曼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手有些重,正好落在舒涵左手受傷的位置,立刻停下秋千,抓起舒涵的手在嘴邊吹了兩下。

“給我好好休息兩天,聽到了嗎?”

聽到肖曼嚴厲的命令,舒涵隻有不停點頭的份兒。

“乖。”

舒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說話冷冰冰沒有溫度的肖曼竟然會發出這個匪夷所思的音節。她眨了眨眼,還在回味剛才溫柔的聲線。

“早點回家休息吧,夏天馬上要過去了,溫差會比較大。”

雖然沒有任何非分的想法,但猛烈跳動的心髒如同投入石頭的湖水一般,瞬間蕩起陣陣漣漪,久久不能平息。

肖曼麵部的線條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無比清晰,光是看著這樣的剪影就讓人有想要擁抱的衝動。

他是鋼琴王子,擁有無可比擬的音樂天賦與氣質。

在這樣的人麵前,自卑根本無處可逃,隻會無限擴大,吞噬所剩無幾的信心。

回到家後,肖曼坐在沙發上愜意地聽著鋼琴協奏曲,手跟著旋律在空中擺動,臉上露出陶醉而沉迷的神情。

果然,這種以樂團方式奏出的曲子才是他所追求的。在眾多樂器的合作中,才能領悟到真正的音樂,才能表達出屬於自己的音樂。

關掉音響,肖曼坐到鋼琴前,彈起了肖邦的《降G大調練習曲》。

《降G大調練習曲》,人們稱之為“黑鍵練習曲”。這支曲子把旋律和主題交給左手,而讓右手持續地彈奏特定的練習音型,作為對主題的注解。

精巧的結構、美妙的鋼琴效果和充實的音樂內容,急風暴雨般的旋律中包含著各種複雜的鋼琴技巧,表達出一種積極的情緒和高昂的鬥誌。

肖曼彈這首曲子的時候,腦海中全是衝勁兒,似乎是把自己的所有動力和希望寄予在這一首曲子上一般,每一個鍵都重重按下,速度極快,像是要用手指擊穿琴鍵一般,汗水從濕漉漉的發間滑下,將雪白的襯衫浸濕了一大片。

翌日是周二,一整個下午學校都沒有課,大部分的同學會參加興趣班或社團活動,但是在肖曼的威逼利誘下,樂團的所有成員隻能推掉一切其他活動,騰出時間來進行排練。而一般情況下會回家睡午覺的舒涵借著“探望老哥”的名義,名正言順地來樂團進行觀摩,第一次聆聽屬於肖曼的音樂。

每一個音符,都能讓舒涵靜下心來仔細品味。

人在認真的時候,麵部表情往往真實生動,因為這個時候人處於一種忘我的狀態,沒有刻意偽裝的麵具,一切都單純地發自內心。

舒涵仔細凝視著肖曼揮灑著汗水的青春臉龐,似乎此刻如此美妙的音樂都敵不過肖曼嘴角的一個輕抬。

幾個小節反反複複地練習了無數次,每個人都抱怨起來,隻有肖曼還和最開始時擁有一樣的激情。

“今天不早了,整體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周四晚上再見。”

肖曼的那句“解散”一經脫口,所有人都一下子散了架,整個肩膀垂落下來,不停地扭動幾乎快要抽筋的手。

“老妹,你怎麽來了?”舒墨看到舒涵時總是會露出和膚色不配的皓齒,笑得很天真。

“我來看看你們排練啊。”舒涵走到舒墨旁邊,隻到他的肩膀處。

“感覺怎麽樣?”

問話的人是舒墨,但一邊的肖曼卻更加緊張地期待著答案。

“當然好了,老哥,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最棒的。”

舒墨寵溺地拍了拍她的頭頂,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哎呀,我得趕快走了,和惜穎約了吃飯,晚上交響樂團還有排練呢。”

“你快去吧。”舒涵朝他揮揮手,舒墨一邊走一邊跟她用手勢瀟灑地道別。

人群向著陽光射來的方向散去,不一會兒教室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肖曼有意識地清了清嗓子,問舒涵道:“你怎麽來了?”

“來看……”舒涵在一秒之內把差點脫口而出的“你”改成了“老哥啊”。

肖曼點了點頭,收好譜子,收了收下顎,“一起吃飯去嗎?”

舒涵搖了搖頭,把左手舉到臉旁邊,“我的手已經痊愈了喲,能彈琴了。”

肖曼有些不相信,“哪有這麽快就好透的,別得意忘形。”

“我的恢複能力可是很強的。”舒涵反駁。

肖曼歎了口氣,“多休息兩天吧,我又沒催你。”

“你是沒催我,可是我自己在催自己啊,看著你這麽努力的樣子,我怎麽忍心浪費寶貴的時間呢。”舒涵走到鋼琴前坐了下來,所剩無多的日光像是舒涵臉上的笑容一樣漸漸變淡,“從現在開始,我也有了夢想。”

或許在不久前,夢想這個詞對舒涵來說還是一個如同阿伏伽德羅常數一樣遙遠的概念,但是現在,每當她的手指與琴鍵觸碰的時候,一個聲音就會告訴她——

“我想成為鋼琴家。”

這句本應是音樂學院鋼琴係所有學生夢想的話,從舒涵的嘴裏說出來卻是那樣地不可思議。

“演奏音樂的時候,空蕩蕩的心就會被填滿。”

說完,舒涵指尖一用力,靜靜地彈了起來。

肖曼不由自主閉起雙眼,開始品味這首輝煌華麗又不失清脆流暢的美妙樂曲。

明明是相同的琴鍵,卻能奏出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音色來。

音樂這個東西,其實和愛情沒有什麽兩樣,手指與琴鍵之間的纏綿,並不是如膠似漆才最完美。

每一首樂曲都有獨特的表達方式,就好像每個人對愛的理解不甚相同一樣。

是的,音樂就和愛情一樣,短於相愛,長過相思,一旦離別卻念念不忘。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它們值得這麽多人去追求的原因吧。

相當流暢地把整首曲子彈下來後,舒涵期待地望著肖曼,“怎麽樣?”

肖曼隻點頭不說話,舒涵卻有些著急,“怎麽?還是差很多嗎?”

肖曼這才停下點頭的動作,轉為微笑,“還差得遠呢。”

舒涵一下子泄了氣,嘴巴不高興地努起。

看到這個意料之中的反應,肖曼忍不住笑了起來,“難道不是嗎?即便是我,離鋼琴家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呢。”

似乎沒有立即明白肖曼的意思,舒涵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持續了將近十秒,才驀地瞪大眼看著肖曼,“你的意思是……”

肖曼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的意思是,要達到鋼琴家的水準,可不是那麽簡單的哦。”

似乎終於體會到肖曼語氣中的誇獎,舒涵這才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鋼琴家隻是夢想而已啦,還遙遠著呢。”

“好了,吃飯去吧。”肖曼捧著咕咕叫的肚子說,“吃飽了才有力氣做夢。”

舒涵迅速理好琴譜,跟在肖曼旁邊。

似乎已經習慣了眾人矚目的感覺,舒涵來到餐廳,麵對眾人充滿敵意的眼神的時候,已經沒有第一次那樣緊張了。

拿好餐,兩個人照例找了個僻靜不起眼的角落。

“肖曼,聽說你的媽媽是鋼琴家,真羨慕你啊。”舒涵一邊生猛地吞著牛排,一邊還不忘空出嘴來問問題。

“嗯,你父母呢?”

聽到這句話,舒涵的睫毛突然垂下,“我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上班族,音樂學院學費非常貴,他們要供我讀書很辛苦。”

肖曼抬眉,不解道:“那你為什麽還要讀音樂學院?”

舒涵吸了口氣,到嘴邊的話似乎突然抽離,“我……好像忘記了。”

“這都能忘記。”肖曼無奈地搖頭。

“好像是有什麽原因的。”舒涵低下頭仔細回想,“不過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不管是什麽原因,”肖曼切了一小塊牛排,優雅地放入口中,“既然來了就好好努力,否則不都浪費了嗎?”

“我可不像你,有音樂天賦,精通各種樂器,我就連鋼琴都是幾年前才學的。”

肖曼驀地抬頭,驚訝道:“幾年前?”

“嗯,好像是高中的時候。”

肖曼默默一算,才五年不到的時間。

讓他驚訝的是在這麽短的時間,舒涵就可以彈奏出李斯特的《鍾》這種高難度的曲子,她果然還是有著一種特殊天賦的,隻是之前沒有顯露出來。

暖黃色的餐廳燈光明暗不定,氣氛有些浪漫,又有些傷感。

舒涵咬了咬下嘴唇,“我吃飽了。”

肖曼看著她盤中剩下的牛肉,雖然覺得驚訝,卻無聲地點頭。

莫名地,舒涵突然失去了胃口。

不知思緒在何處的她,看上去有那麽一點無助。腦海中像是有一個聲音,很輕微,讓人難以察覺。

但它始終存在著。

晨光映著肖曼的臉,光芒好像融進去了一般。

不知是第幾千次在這種還沒有亮透的天色中睜開眼,迎接這個看來與平日似乎沒什麽不同的一天。

習慣關機睡覺的肖曼一早打開手機就收到一條短信,揉了揉惺忪的眼,才看清短信內容。

“您好,這裏是‘命運交響曲’節目組聯係人,請於本月十一日星期六下午一時至大劇院音樂廳進行彩排與試音,如不到場視作自動棄權,謝謝配合。”

這條短信讓肖曼徹底清醒過來,細細一算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

忙忙碌碌排練了半個多月,身體幾乎快要透支,除了手指的壓力外,大腦的壓力也不可小覷,每天回家都是倒頭就睡,一早又要起來趕時間去上各種專業課。

彩排顯然已經迫在眉睫,這讓肖曼一下子緊張起來。

下午集體排練的時候,肖曼向所有成員宣布了這件事。

“不行啊,我那天有演出必須得去,我隻騰了十八號一天的空啊。”

“我也是,已經約好事了,不能去啊……”

在眾人的道歉聲中,肖曼原本的期許與興奮被一股黑色的旋渦吞沒,頭頂上霎時壓下大團的烏雲,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特別憤怒。

“這個彩排非常重要,如果大家都不去的話,真正比賽的時候出了狀況怎麽辦?”

大家看到肖曼黑著一張臉,沒有人敢再開口,不過都擺出一副不打算放棄原本行程的樣子。

所有人僵持在那裏,最後還是舒墨開了口,“算了肖曼,這個消息太突然,大家都已經有了安排,要推掉也不是那麽容易。”

肖曼麵無表情地將臉轉向舒墨,“連你也不去嗎?”

舒墨抿了抿唇,腦中想起和惜穎約定好的期待已久的約會,點了點頭。

“很好……很好……”肖曼不停地冷笑,“既然你們都這麽不在乎,那這個樂團解散得了。”

剛說完,就轉身摔門離去,隻留下一聲讓所有人啞口無言的巨響。

教室裏的人麵麵相覷,雖然對一直不怎麽溫和的肖曼來說,這種程度的惱怒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但這樣決絕的話還是會讓人動搖。

持續了無限漫長的一段沉默後,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始整理起樂器,而一個人行動起來往往就會像病毒蔓延一般,所有人都開始跟著收拾起來。

舒墨略略思索了一會兒,看著所有人低聲說道:“我這個星期六本來是和女友去約會,就推了吧。”

剛剛還在收拾樂器的人突然停下動作,認真地看著他。

“當然你們覺得有什麽事比樂團重要,大可不來,不過我還是希望大家考慮清楚。”舒墨頓了頓,接著說,“不管你們是怎麽看的,至少我很重視這個樂團。”

本該陷入另外一段沉默,卻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打破。大家都高興地以為是肖曼回來了,沒想到闖入視線的是一個一身粉色的女孩子。

看到所有人又一下子變回剛才的垂頭喪氣,舒涵站在門口,一臉訥訥地問道:“大家怎麽了?”

舒墨看到她,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對樂團成員又加了句,“就這樣吧,希望你們都好好考慮一下。”

一臉莫名其妙的舒涵還沒來得及問話,就被舒墨拽著脖子拖走了。

走到教室外麵,舒涵才掙脫出來,連忙問道:“怎麽了老哥,肖曼人呢?”

“唉,別提了,被氣走了。”

“啊?”舒涵大叫一聲,往舒墨肚子上擊了一拳,“你們這麽多人怎麽可以欺負他一個呢!”

感覺到腹部一陣劇痛的舒墨捂住肚子,不由彎下腰,“我們怎麽敢欺負他,是他突然通知這星期六要去排練,大家都沒時間。”

“有什麽事比排練這麽重要的事還要重要啊?!”舒涵又不客氣地朝舒墨的肩膀一個肘擊,舒墨被打得弓起身慘叫一聲。

“可不是嗎,我把和你大嫂的約會都推了,你別打我了,一會兒我還要被她揍一頓呢。”

“幹得好啊,老哥。”舒涵一激動又朝舒墨的背脊重重一拍,這下舒墨整個人又往後仰。

“你下手能不能輕點啊?你這麽暴力以後找不到男朋友怎麽辦?到時候我又要為你操心了。”

舒涵轉了轉眼珠,忽地一笑,“你說找肖曼做你妹夫怎麽樣?”

舒墨不懷好意地看著她,“怎麽?有進展?”

“進展你個頭哦。”舒涵抬起手想拍一下舒墨的腦袋,無奈太高夠不到,隻能縮了回來,“有進展的話,我早在這裏春風得意了。”

“那你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舒墨不解。

“隻不過我對人家有意思,人家對我……”舒涵搖搖頭,“唉,不談了,估計覺得我很累贅吧。”

每次看到舒涵這麽沒信心的樣子,舒墨就特別不忍心,揉了揉她的頭頂,“誰娶了我妹妹是誰的福氣,肖曼那家夥早晚會發現你的優點的。”

“我的優點?”舒涵想了想,轉頭看著舒墨,“哥,你覺得我有什麽優點?”

舒墨愣了一下,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最後隻說了一個字,“呆。”

剛說完這句話,舒墨拔腿就跑。

慢半拍的舒涵頓了頓才反應過來,隨後一邊追一邊大喊:“我踢死你!”

正打鬧著,就遇見了剛結束興趣班的惜穎。舒墨沒有注意前麵的路,一不小心撞到她身上,剛想道歉才發現是惜穎,於是笑得很開心,“好巧啊,剛下課?”

“是啊,你在幹什麽呢?這麽高興?”惜穎的視線往後移,看到舒涵後馬上招手,“舒涵。”

“哎呀,大嫂呀。”跑累了的舒涵走到兩人麵前,雙手扶著膝蓋,一邊喘息一邊勉強打了個招呼。

“哦,對了,正好遇見你,有事要跟你說。”舒墨的表情立刻繃緊。

“對了對了,我哥有事要告訴你,我就先走了,去找找肖曼。”舒涵直起身,擦了擦汗水,走前還給了舒墨一個“好運”的手勢,得到的回應卻是舒墨朝空中掄起的拳頭。

看著兩個人離開的背影,舒涵覺得有些落寞。

“唉,能找個人一起相親相愛真幸福。”

羨慕歸羨慕,祝福歸祝福。

每次看到他們兩個般配的樣子,舒涵心裏始終有些酸酸的。

學校的梧桐葉子紅了起來,隨著風在空中飛舞旋轉,仿佛預示著生命的凋零和那些再也回不去的逝水年華。

有時候會突然很感歎,感歎自己沒有任何優點,也遇不到童話般的完美邂逅。

再怎麽看,都是那種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角色。

好在有一顆善良的心和空空如也的腦子,以及那常常出現的笑容。

正想到這裏,招牌式的傻笑就又掛到了臉上。一轉身,卻被近在咫尺的一張臉嚇了一跳。

“你好,請問你是沈舒墨的女朋友嗎?”

舒涵先是嚇了一跳,看到是顧芝後又恢複笑容,不停地擺手,“是你啊,不是啦不是啦,我是他妹妹。”

“哦,他的譜子走的時候忘記拿了。”顧芝嬌小的身軀配上細軟的聲音,連舒涵看了都會產生莫名的保護欲。

“哦,謝謝。”舒涵接過顧芝遞來的琴譜。

“嗯,那我先走了。”顧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蒼白的皮膚顯得沒有血色。

還未來得及留住她,就見她瘦弱的身影越走越遠。

舒涵總有一種強烈的第六感,覺得這個女孩子雖然一直是麵無表情的樣子,但卻滿懷心事。

越是不容易讓人親近的人,就越是讓人想深入探究。

“不知道顧芝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呢?看她這麽有氣質的樣子,一定也是出自音樂世家的吧。”舒涵歎了口氣,“大家都是命中注定的音樂家,隻有我……”

嘟著嘴站在原地,毫無察覺地引來路人不解的神情。

回過神來的舒涵立刻擊了一下掌,“對了,先去找肖曼。”

漫無目的的舒涵第一反應就是到鋼琴係平時上課的肖邦大樓逐個琴房搜索。

每個琴房的門上都有一個很小的玻璃方框,舒涵探頭從外麵挨個望進去,沒有發現肖曼的影子。

走到走道的盡頭,又一次不經思考地往左邊轉身。

似乎每一次走到這個盡頭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往左轉,好像在那邊有一個特殊的聲音在呼喚自己一樣。

舒涵停在二十八號琴房門口,從小窗框看進去,裏麵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伸手旋轉門把,怎麽都打不開。

“對了,記得嫂子說過這個教室被廢棄了。”舒涵這才猛然想起,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這個腦子還真是什麽都不記得。”

灰溜溜地轉過身,不想卻撞見一臉鬼祟的顧芝。她沒有發現舒涵,視線在其他教室之間來回遊移。

“好巧啊,又碰到你了。”舒涵熱情地打著招呼,對麵的顧芝卻一副做虧心事被發現的樣子,繃直了背被嚇了一跳。

“怎麽了?來找人嗎?”神經大條的舒涵完全沒有發現顧芝的異樣。

“我……在找有沒有空的鋼琴教室。”謹慎的語氣裏掩飾不住一絲緊張。

“原來你也學鋼琴啊。”舒涵一副找到知音的高興模樣。

“不是。”顧芝被她的熱情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低下頭去,“我隻是看看有沒有空的鋼琴教室。”

“哦,我剛剛從那裏一路看過來的,沒有空的教室了,要不我陪你去樓上看看吧。”

“不用了不用了,沒有的話我就走了。”顧芝忙不迭地擺手。

怕像剛剛那樣說走就走,舒涵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別這麽急著走呀,我們能遇到說明有緣分,正好我也無聊沒事做,陪你一起去找空教室好了。”

有時候別人的過分熱情反而會讓人不知所措,顧芝一再推辭,舒涵就是充耳不聞。

無奈之下,被舒涵拖著找遍了所有的鋼琴教室,幸好沒有空餘的琴室,才讓她得以大舒一口氣,避過一劫。

“唉,真可惜,沒有閑的教室了呢。”舒涵一臉的惋惜,突然又靈光一閃,拍了拍大腿,“對了,宿舍的鋼琴教室應該是空著的,要不陪你去吧。”

“真不用了。”顧芝的語氣近乎哀求。

“那好吧。”舒涵聳了聳肩,“反正我不住在學校,對宿舍也不是特別熟。”

顧芝聽到她這麽一說,終於安下了心。

“對了,你是不是住學校的呀?”一直熱情過頭的舒涵總是閑不下來,抓著空當就問問題。

“我……不住在學校。”相比之下,顧芝的聲音輕得幾乎快聽不見了。

“哦,我是因為家裏很近加上學校住宿費有些昂貴,就決定走讀了。”舒涵撓撓頭,“我老哥就住在學校,因為他一直跟著學校演出到半夜才回去……”

舒涵也不管顧芝有沒有在聽,隻顧著自己發表長篇大論。

顧芝一邊有意無意地聽著,一邊看時間,“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嗯,那快去吧。”舒涵這才發現自己的滔滔不絕,已經不知不覺伴隨她們走遍了大半個校園。

回過神,才想起自己已經把要找肖曼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可事情偏偏湊巧,要找的東西不易找得到,被淡忘的卻更容易出現在眼前。

舒涵看到肖曼從眼前走過,驚呼一聲喊住他。

正想心事的肖曼並沒有聽到有人在叫他,繼續自顧自地低頭向前走。

舒涵追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肖曼才轉頭看著她,“是你啊。”

“是啊,我找了你好久呢。”

肖曼垂下睫毛,“我也找不到地方去,在學校瞎逛。”

“聽我哥說了,我哥現在可能正在被調教呢。”舒涵說著捂住嘴咯咯笑起來。

“調教?調教什麽?”肖曼不解。

“本來我老哥和大嫂周六要約會,現在為了去彩排,貌似隻能把約會推掉啦。”

肖曼聽到這番話,眼中亮光一閃,“你的意思是周六的彩排你哥會去了?”

“是啊,當然是在我的威逼利誘下。”舒涵朝肖曼舉了舉拳頭。

肖曼見到這個動作,剛才還充滿陰霾的心一下子開朗起來。見到他笑,舒涵也跟著咧開了嘴。

“聽老哥說你被他們給氣跑了?”

肖曼搖搖頭,“是我不對,事先沒有通知他們,隨便亂發脾氣。”

“可是無論是誰,遇到這種事都會不高興的,畢竟是自己辛辛苦苦組成的樂團,當然希望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樣在乎啦。”

肖曼轉頭看著舒涵,“沒想到你說起道理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舒涵揉揉腦袋,被這樣表揚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你先回去吧,我還要找導師去商量一些事。”

和肖曼告別後,舒涵才發現天色已經接近日落,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於是便一邊逛一邊尋找吃飯的餐館。

“歡迎光臨。”舒涵走到一家小麵館門前,店主立刻就殷勤地招呼起來。

進門點好餐後,舒涵為排遣無聊,拿出手機上網瀏覽,突然聽到麵館裏在放鋼琴音樂。她一愣,恰巧是最近一直在練習的李斯特的《鍾》,於是放下手機,手指在桌上跟著音樂跳動起來。

“顧芝,把麵端過去。”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舒涵驀地抬起頭,看到坐在收銀台前的一個瘦小的女生,正在桌上用手指做著幾個生澀的動作。

似乎因為過於專心,顧芝沒有聽見有人在叫她。

“顧芝!”婦女把音量放大,這才引起顧芝注意,她一邊回應一邊把桌上的一張長紙卷起來。

把麵端過來的時候,顧芝頓住了動作。

“好巧啊,我就說我們很有緣吧。”沒有意識到顧芝的尷尬和窘迫,舒涵大方地打起了招呼。

顧芝把麵端好之後迅速轉身走回去,把桌上那卷紙收到包裏藏好。

“你剛剛是在幹什麽?看你的樣子像是在練習指法。”舒涵的目光一直好奇地追隨著顧芝無比在意的那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