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開始排練吧

肖曼隨意掃了一眼,最後清透的眼睛落到鋼琴上,“那接下來開始排練吧。”

正在校園裏尋找著什麽的顧芝,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旋律,把身上的小提琴包背好,快步走了過去。

一樓樓地找過去,終於看到舒涵坐在一間教室裏發呆。她敲了敲門,舒涵才回過神來。

“進來。”舒涵下意識拿出放在一邊的琴譜讀起來,像是怕她發現自己正在走神。

“是我。”顧芝努力笑了一下。

舒涵回了一個笑容,“不排練嗎?”

顧芝搖搖頭,又點點頭,“一會兒去。”

“找我有什麽事?”

顧芝低頭指著手中的琴譜,“這個,還沒謝過你。”

舒涵看著她幹淨的臉,不由心情好了一些,“不用謝。”

“我很喜歡。”一向不擅與人交往的顧芝說每句話都用了很大的勇氣。

舒涵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對著她傻笑。

“我想彈首曲子給你聽。”鼓足勇氣說完這句話,顧芝笑得臉上的肌肉都酸疼了。

舒涵立刻從琴凳上跳起來,把位子讓給顧芝,“坐。”

顧芝把小提琴包輕輕放下,坐到鋼琴前,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怎麽彈過鋼琴,一般都是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找個空的教室練習,好幾次有人進去我隻能尷尬地離開。”

顧芝的右手放到鋼琴上,找了半天,遲疑地落下。

斷斷續續演奏的是《歡樂頌》,雖然是聽上去一點都不歡樂的《歡樂頌》。

顧芝彈著彈著自嘲地笑了出來,“這首曲子是我自己在鋼琴上摸索著練出來的,從小就很喜歡鋼琴,家裏卻沒條件買。”

舒涵坐到她旁邊,幫她配合上左手,瞬間整首曲子動聽了很多。

最後一個音兩個人一起落下,顧芝紅著臉對舒涵說:“嗯,雖然這首曲子彈得很糟糕,不過希望你聽了能好過一點。”

“謝謝。”舒涵心中滿滿的都是感動。

“你知不知道斯特拉迪瓦裏製作的小提琴?”

舒涵聽舒墨說起過,似乎是擁有最完美音質的小提琴,默默點了點頭。

“我的小提琴一直是最便宜的練習琴,所以我覺得我的音樂一定不如斯特拉迪瓦裏的小提琴拉出來的那麽好聽。”顧芝頓了頓,“後來我去那個餐廳打工,真的有機會拉斯特拉迪瓦裏小提琴的時候才發現,其實我還是喜歡我的練習琴。”

舒涵不解。

“雖然音質不能相比,但是那樣的旋律能讓我安心,我也不用怕把琴給拉壞,因為我賠不起。”顧芝說著彎腰拿起自己的小提琴,“嗯……說了這麽多,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說到重點,我的意思是別人說好的不一定是最好的,要找到適合自己的,自己喜歡,自己高興才是最重要的。”

似乎這樣肉麻的安慰讓她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才說完就低下頭站起來,“好了,我要去排練了,如果有不開心的事,可以隨時來找我。”

舒涵看著她羞赧的樣子覺得特別可愛,燦爛一笑,“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顧芝立刻僵硬地轉身小跑步離開,飄逸的長發在空中飛舞。

看來全世界都認為肖曼是為了自己的音樂夢想而故意假裝不記得她,或許隻有舒涵清楚,這並不是肖曼的本意。

不過無論怎麽說,她都失戀了,心情一定好不起來。

在教室裏等胡教授來上課,卻想起了升羽的那句“隻有真正幸福的人,他的音樂才能感動到別人”。想著現在自己的心情這麽糟糕,似乎也隻能演奏悲愴的奏鳴曲了。

時間到了,胡教授踏著急碎的步子進來。

“緊急情況,肖曼不參加這周六的鋼琴比賽,空了一個名額,你必須上。”還沒喘過氣來,胡教授就急忙說道。

“為什麽是我?”舒涵指著自己的鼻子。

“上次的匯報演出你表現不錯,我一下子想不出其他人頂替。”胡教授胡亂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可是周六就要比賽,我沒準備啊。”

“周六隻是初選,你隨便彈一首都能過,複賽也難度不高,畢竟很多選手都是業餘的,決賽的話會事先讓你隨機抽選一首曲子,提前給時間練習,所以時間還是很充分的。”胡教授一邊說一邊把報名表扔給舒涵,“我都幫你填好了,簽個名吧。”

舒涵接過胡教授遞來的筆,在簽名欄停了很久。

之前說想當鋼琴家也不過是為了能和肖曼差距不要太大,然而現在卻失去了所有動力。

“快簽名啊,剛碰到你哥了,說很支持,還說叫我好好輔導你,希望你比賽成功。”

想起了舒墨,舒涵毫不猶豫地簽了下去。

是啊,她並不是為了肖曼而活,還有更多的人對她有期待,何況她不能輸,至少不能輸給趙亦雪。

舒涵把簽好字的報名表遞還給胡教授。

“對了,下個月學校要進行考試,你的專業課可以免考,筆試有沒有好好準備?”

舒涵聽到這個噩耗瞬間泄氣,“考試什麽的,老師你能不能不要提起?”

“不行,如果不及格要重修,再不及格就畢不了業……”

“夠啦夠啦。”舒涵立刻捂住耳朵,“不要再說畢業的問題了……”

胡教授歎了口氣,“你去找個人單獨輔導輔導你最好,對了,你和肖曼怎麽樣了?”

舒涵的雙手從耳朵兩邊緩緩落下,“沒怎樣,他有他的音樂夢想,我有我的音樂夢想嘍。”

胡教授搖了搖頭,“唉,現在的年輕人。”

舒涵上完專業課從琴房出來的時候,徐子琪正拿著鼓棒在門口等她。

“下課啦。”徐子琪看到她突然站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舒涵顯得有些疲憊,“你怎麽在這裏?”

“哦,我也不知道。”徐子琪倏地拿起鼓棒指向遠方,“如果想我走的話,我馬上走。”

舒涵被他搞得笑出了聲,“不用啦,我知道你是在關心我。”

徐子琪把劉海全部抄到腦後,露出整個光潔的額頭,不算太白的皮膚倒是顯得很健康自然。

“剛才的排練怎麽樣了?”舒涵覺得不說話有些尷尬,隨意找了個話題。

“沒什麽特別的,就是那個趙亦雪特別礙眼。”徐子琪把兩根鼓棒碰在一起,不停敲擊。

舒涵抱緊胸前的琴譜。

“對了,我和我爸坦白了。”

舒涵停頓了半天才緩緩吐出一個字,“啊?”

“就是和他說了你是我女朋友的事是騙人的。”

舒涵點了點頭。

“對了,你和顧芝熟不熟?”說到這裏,徐子琪低下了頭。

“顧芝?”舒涵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明白了。”

徐子琪像個羞澀的小男生,兩邊臉頰迅速升溫,“嗯,我覺得她挺可愛的。”

舒涵推了推他,“那怎麽樣,有什麽行動?”

“我想這個星期天我生日的時候叫整個樂團一起去唱歌,今天已經和他們說過了,到時候你一起來吧,好像你們關係不錯的樣子。”

“你怎麽知道我們關係不錯?”

“因為今天她遲到的時候說去找你了。”

舒涵覺得一陣溫暖。

“那你可要答應我啊,拜托你了。”徐子琪做哀求狀。

舒涵無奈點頭,“好吧,看在你這麽關心我的分兒上。”

徐子琪立馬高興得張口大笑,“一定一定,以後有什麽問題盡管來找我。”

周六的鋼琴初賽舒涵發揮得很正常,順利進入複賽,星期天和舒墨相約一起去KTV。

“老哥,你怎麽沒有和大嫂約會啊,她沒有不開心嗎?”舒涵的心情不錯,隨意調侃起來。

舒墨的表情在舒涵不注意的時候黯淡下來,輕聲答道:“沒有。”

“那就好,否則如果又為了我吵架,我一定會很過意不去的。你看我和肖曼已經不可能了,隻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了,好好珍惜,別讓我失望啊。”舒涵用語重心長的口氣說完,還拍了拍舒墨的肩膀。

舒墨尷尬地回她一個笑,感覺自己的嘴角都快抽搐起來了。

兩人來到KTV,裏麵早就熱鬧起來,還沒進門就聽到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沈舒墨、沈舒涵來了。”徐子琪拿起話筒大吼,“歡迎歡迎。”

兩人掃視了一下偌大的包房,幾乎都坐滿了,隻有靠角落的一個位置空著,但旁邊坐著和現在喧鬧氛圍完全不搭調的肖曼和趙亦雪。

“怎麽趙亦雪也來了?”舒墨在一邊用不高興的口氣自言自語。

“好像沒其他位置了。”舒涵又掃視了一圈,“隻能坐那裏。”

舒涵一路跟在舒墨後麵,走到肖曼旁邊的時候更是整個人躲到舒墨身後去。

“坐吧。”肖曼對舒墨指著身邊的位子。

兩人坐下後,那個角落的氣氛更加格格不入,好在徐子琪打破了尷尬。

“今天到的都是我的好朋友,大家隨意玩,零食啤酒都有。”徐子琪舉起手中的啤酒瓶,“大家幹杯!”

“幹杯!”所有人都拿起麵前的啤酒。

“你不要喝了。”舒墨搶過舒涵手中的啤酒,“你沒有酒量。”

一邊的舒涵垂著睫毛隨意喝了一口,倒是趙亦雪很灑脫地一口氣喝了一大口。

整個包房熱鬧起來,很多人開始玩起遊戲,徐子琪似乎也有些借酒壯膽,一連點了好幾首情歌,毫不客氣地對著顧芝唱。

“你不喜歡這種地方的,我先帶你回家好了。”舒墨看了一邊有些無所事事的舒涵一眼。

舒涵還沒回話,隻聽到身邊傳來尖銳的聲音,“頭好暈。”

撇過頭一看,趙亦雪很精準地倒在了肖曼的大腿上。

在昏暗的光線下,肖曼眉頭的皺褶不是那樣明顯,但口氣卻冷到將要凍住空氣,“女孩子矜持一些。”

舒涵心中微微有些得意,肖曼雖然失去了對自己的記憶,但好在性格沒有變,看到女孩子還是沒有太多憐惜的意識。

“肖曼,你個大騙子!”趙亦雪將整個臉埋起來,聲音顯得十分模糊,“你說隻要我幫助你成功,你就答應和我交往,現在呢?怎麽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呢?”

雖然不確定她是真醉還是假醉,但連舒涵都認為這樣已經有些失態。

“交往可以,但我心中對於交往的定義未必和你相同。”肖曼還是完全沒有溫度地回道。

“騙子!”趙亦雪抬起頭,手狠狠打在肖曼胸膛上。

“不要發瘋。”肖曼抓住她的手,瞪著她。

“那你讓我親一下。”趙亦雪往前湊近,麵對的卻是肖曼毫不留情側過的頭。

似乎是因為有人在一邊看好戲,趙亦雪情急之下往肖曼的臉上狠狠吻去,還發出了很響亮的聲音。

“我是看不下去了。”在一邊被惡心了很久的舒墨終於站起來,抓住舒涵的手,“走吧,太惡心了。”

雖然不是自願的,但自己喜歡的人被別人這樣玷汙,還是會非常難受。

舒涵一臉木訥,被硬生生地拉到門口,正要離開,突然聽到徐子琪高昂的聲音,“怎麽走了?”

回頭看過去,他正拉著顧芝一邊的手腕不肯放,而顧芝拚命低著頭,不知如何是好。

“等會兒走,馬上吹蠟燭吃蛋糕了。”

聽到壽星發話,舒涵覺得這麽早就走是有些不給麵子,沒辦法隻能留下來吃完蛋糕再走。

包房的背景音樂是生日快樂歌,所有人都在對著蛋糕唱歌,隻有舒涵一個人的視線飄到角落裏肖曼的身上。

雖然肖曼再三推搡,但趙亦雪還是不依不饒地嘟著嘴往他身上湊。

想起曾經那個月色迷離的夜晚,那個如此動人的親吻……

和現在的畫麵相比,這簡直就是對心目中曾經那個肖曼的侮辱。

越想越心痛,越心痛越氣憤。

終於衝破了極限,舒涵控製不住自己,拿起徐子琪剛吹滅蠟燭的蛋糕朝趙亦雪走過去,一整個砸在她臉上。

一瞬間,包房靜得什麽聲音都沒有,連趙亦雪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趙亦雪,你聽好了,你不要得意太久,我在這裏對這麽多人發誓,終有一天我要超越你,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和艱辛,我都要超越你!”

仍然是一片寂靜,本以為趙亦雪會發怒,沒想到肖曼在她之前先站了起來。

目光犀利地掃向舒涵,那雙眼睛隻要靠近就會讓人沉醉。

這種心動的感覺,又一次出現得那樣強烈。

舒涵還來不及緊張,就被肖曼下一秒的動作震得徹底沒有了反應。

肖曼把趙亦雪身上的蛋糕拿起來,往舒涵的臉上狠狠砸回去。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連八分醉的徐子琪也在瞬間清醒過來。

“無論如何,我現在是她的男朋友,請你自重。”

肖曼的冷暴力遠比對打帶來的傷害要深,舒涵站在原地,跌跌撞撞地往後退,舒墨見狀立刻過去扶住。

“肖曼!”舒墨也憤怒到極點,揮起了拳頭。

“老哥……”舒涵一邊擦眼淚一邊抹臉上的奶油,“送我回去吧。”

肖曼挺著高傲的下巴,看著麵前的兩個人,眼神不屑地往一邊看去,隨手抽出紙巾遞給趙亦雪。

“走吧。”舒涵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輕輕地拉了拉舒墨的衣袖,“我不想留在這裏。”

舒墨扶住舒涵的肩膀,給了肖曼一個警告的眼神,轉身離開。

整個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徐子琪將手上的話筒摔到了地上。

一出包房的門,舒涵就不可遏製地大哭起來。舒墨不斷遞過去的紙巾不一會兒就被奶油和眼淚給沾滿。

“哥……你別理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舒涵斷斷續續了很久才把這句話給說完整。

舒墨一邊不放心,一邊又想照著她的意思做,舉棋不定。

舒涵把身上和臉上的奶油全部擦幹淨,眼淚卻怎麽都擦不完。

“我送你回家吧。”舒墨的聲音很低沉。

“哥,你先回家吧,我真的想一個人去學校待一待。”或許是因為舒涵心中有想去的地方,才會這麽堅定。

看天色還沒黑下來,舒墨無奈歎了口氣,“好吧,我送你去學校,一會兒早點回家。”

舒涵似有似無地點頭,最後寂寥的身影消失在夕陽中。

似乎不用抬頭,僅是閉著眼就能找到二十八號琴房的確切位置,舒涵走到琴房的時候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打開門,日光還有最後一絲溫度,照到那個原本就像陽光般存在的男生身上。

轉過頭的一瞬間,升羽臉上原本不滅的笑容一閃即過,柔軟的眉頭驀地聚攏。

“你怎麽了?!”升羽立刻從窗台上跳下來,走到舒涵麵前,把她頭上剩餘的奶油用手抹去。

“我不高興,第一個想到來這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升羽眉頭的線條柔和了一些,奶油抹光後,開始抹她的眼淚。

似乎別人幫忙擦去眼淚的動作,總會讓眼淚更加源源不斷。

“你這樣流淚,我很內疚。”升羽捂著胸口,閉起眼睛,長長的睫毛不停顫動。

“不關你的事。”舒涵拚命搖頭,“是我自己不爭氣。”

升羽環住她,動作輕柔到讓人根本不能亂想。

“我今天在很多人麵前說要超過趙亦雪,但其實隻是一時賭氣而已,我根本不可能超過她,她現在是著名的國際鋼琴家,就連下個月要參加的比賽她也是評委,到時候一定被她羞辱死。”

“趙亦雪?”升羽似乎想起了什麽,眼睛轉了轉。

舒涵把整個臉埋進他的胸膛,眼淚全部落在他的襯衫上。

“對了,你應該對音樂很了解吧?”舒涵抬起眼,眼神已經徹底失焦,由於哭得太過凶猛,眼睛腫得快要睜不開。

“嗯。”升羽放開她,動作那樣依依不舍。

“那我下個月的考試,就找你給我補課了。”舒涵拚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嗯,剛才聽你說要參加鋼琴比賽?”

舒涵點頭。

“我輔導你吧,那樣的話一定可以拿冠軍。”

“真的?”舒涵有些不相信,不是不相信升羽的話,而是不相信自己的實力。

“我曾經把一個完全不會鋼琴的人,輔導成音樂學院的專業人才。”升羽說話的口氣顯得有些自豪。

“有這麽厲害嗎?”舒涵挑眉,像是燃起了希望。

“是啊,記住音樂可是被我掌控的。”升羽淺笑。

許多東西都是曆久彌堅。

之後幾乎每天,舒涵都會去二十八號琴房找升羽輔導。在升羽的指導下,舒涵很快就掌握了一些她原來從不知道的音樂知識。兩人的友誼也漸漸牢固。

“帕格尼尼的東西比較複雜和抽象,身心健康的人最好不要輕易嚐試。”升羽也開起玩笑來,惹得舒涵不停大笑。

舒涵一邊看書一邊斷斷續續地背著,“巴赫是西方音樂之父,德彪西是印象派音樂代表人,肖邦是鋼琴詩人,貝多芬是樂聖,李斯特是鋼琴之王……啊,這麽多名字我根本記不住。”

升羽從容的微笑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美得不夠真實美不可及。

舒涵看不進書,在鋼琴上彈起《獻給愛麗絲》來。這首隻有業餘三級水平的曲子卻是至今最受歡迎的鋼琴曲之一。

“對了,你有沒有聽過一個關於愛麗絲的故事?”升羽聽到這樣的旋律有感而發。

“沒有,我最喜歡聽故事了。”舒涵蓋上琴蓋,趴在上麵做好聆聽的準備。

“有一個女孩,叫愛麗絲。在她生日的那天,一個男孩用鋼琴彈奏了一曲《獻給愛麗絲》送給她。愛麗絲很快就被那黑白的琴鍵、悠揚的旋律和修長的手指迷住了。她迫切地想要學鋼琴以及《獻給愛麗絲》,男孩欣然同意。愛麗絲很聰明,僅僅三年,就學會了很多高難度的樂曲。但是她也很納悶,便問男孩:‘為什麽不教我《獻給愛麗絲》呢?’每當她這樣問,男孩隻是微笑,拿起一張樂譜,演奏一遍,教她新的曲子。她高興地學了,就像個很容易被轉移注意力的孩子。

“後來男孩要參加一個比賽,名字叫做‘獻給愛麗絲’。他知道的僅是比賽的名字而已,連規則是什麽都不知道。然而,後來男孩死了。就在死的前一天,他還去了商店,買了一個早已看中的娃娃。娃娃穿著藍色的裙子,手裏捧著一小束雛菊,笑得很甜。他買下它,希望愛麗絲能喜歡,因為明天就是她十八歲生日,也是他比賽的日子。他滿心歡喜地拿著娃娃過馬路,這時一輛強闖紅燈的大卡車飛馳而過……

“他至死還緊緊地握著娃娃。娃娃的小臉濺上了溫熱的血液,看起來格外淒慘。

“之後愛麗絲替男孩參加比賽,她選了三首樂曲。莫紮特的《土耳其進行曲》、門德爾鬆的《婚禮進行曲》,最後就是貝多芬的《獻給愛麗絲》。這是她第一次彈奏《獻給愛麗絲》,仿佛有什麽魔力一般,她的手指自己動了起來,流暢地彈了起來。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琴聲停止,人們靜靜地等待著。

“愛麗絲扭過頭朝著某個方向,深情地說了一句:‘我等著你回來,完成我們未完成的曲子……’”

故事聽完,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

舒涵眼中幾乎快要落下淚水,哽咽道:“原來是個悲慘的故事,可惜他們最終無法一起把這首曲子演奏完。”

升羽倒顯得很平靜,“或許會用一種特別的方式,會一起完成的。”

舒涵到底還是感性,整個心情都被故事所影響,腦子裏也全是與這個故事有關的畫麵,“為什麽美好的事情背後都隱藏著一些遺憾呢?”

“其實男孩快樂過。”升羽像是在安慰舒涵似的說道,“和女孩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樂的。”

舒涵嘟嘟嘴,哼了一聲,“搞得你有切身感受似的。”

升羽回以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對了,下周就是鋼琴複賽了,老師說我複賽應該沒問題,決賽的時候你一定要好好輔導我。”舒涵打開鋼琴,食指在琴鍵上亂按。

升羽輕柔地“嗯”了一聲。

“對了,從來沒有聽過你彈琴,你彈琴一定超級好聽吧,彈一首給我聽,好不好?”

“不行。”這似乎是升羽第一次拒絕舒涵。

“為什麽?”舒涵不服氣地直起身。

“因為……”升羽睫毛垂了垂,“不行。”

舒涵有些不高興,本以為什麽都會答應自己的升羽竟然這麽斷然地拒絕了她,多少讓她有些受打擊。

“我今天先回去了,祝福我明天考試順利吧。”舒涵朝他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沒多久就聽到窗外傳來了雨聲,升羽剛想追出去,卻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突然想起,他根本不能離開這個房間,他根本不屬於這個房間以外的世界。

所以即便是雨大得要將人淋透,也不能為她擋去一滴。

舒涵走到教學樓門口的時候,雨已經大得令人沒辦法再往前走。天色已經昏暗,隻有路邊的高腳路燈把空中降下的雨照得那麽線條明晰。

“糟糕,突然下這麽大的雨。”舒涵看著外麵的雨焦慮起來,剛想打電話,卻想起這個時候舒墨和惜穎應該在約會。想起自己已經無數次打擾他們,於是把手機塞回口袋。

本想再回二十八號琴房找升羽聊聊天,可是看著一片漆黑的走道,實在沒有再走一步的膽量。

這個時間,學校裏的人基本都已經回到宿舍。一整幢教學樓,隻有舒涵一個人的聲音。

雨點生硬地打在地上,時不時夾雜的閃電讓舒涵覺得這個夜晚更加淒涼。

雨的聲音似乎可以讓人安心,因為它能打破寂靜,或者說它能掩飾空虛。

在聒噪的雨聲中,人往往容易思緒紛飛。

舒涵回想起,有那麽一個雨天,自己曾和肖曼一起避過雨。

還記得那時的場景如此溫馨,即便現在回憶起來很遙遠,但還是能溫暖心頭。

不知道是不是人在亂想的時候特別容易出現幻覺,舒涵隻覺得眼前有一個漸漸清晰起來的影子,正向自己奔來。

整個人陷入恍惚,失焦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他進來後沒有理身上的雨水,而是先把手中的琴譜如珍寶般捧在手中,輕輕掠去上麵的雨水。

舒涵把這個動作盡收眼底,男子的容貌也漸漸清晰。

其實根本不用看到臉,隻看那對琴譜如此溫柔的動作,就能確定那個人是肖曼。

或許真的會有人愛音樂如生命。

或許舒涵真的成全了肖曼心底正確的選擇。

眼前的人那樣愛音樂,這種延續的堅持,值得人去感動,值得人去珍惜。

值得舒涵放棄一切,毫無保留地支持。

即使在那之後,自己的世界能聽到的僅有悲愴的奏鳴曲。

肖曼把琴譜擦幹後,才看到站在角落的舒涵。

燈光不太亮,他一開始並沒有確定那個人是舒涵。

或者說,即使確定,也不會過去打招呼。

舒涵看到肖曼冷漠地轉身,像是要故意去到一個她視線不能及的地方一般。

音樂瞬間從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響起,肖曼習慣地豎起耳朵,才聽了沒幾個小節就確定了曲名。

“德彪西《雨中的花園》。”肖曼暗自喃喃,眉頭緊蹙,“好像有些特殊的印象。”

他想不起在什麽時候曾聽過這首曲子,隻是覺得明明很急促、很讓人煩躁的音樂卻帶給他一種安寧。

音樂突然戛然而止,連是不是真的存在過都令人質疑。

還沒來得及回憶,還沒來得及尋找音樂來自哪裏。

舒涵屏住呼吸,不敢開口。

前不久,自己剛在眾人麵前羞辱了他名義上的女朋友,又被他當麵羞辱回來,現在再怎麽都輪不到自己以一種友好的方式麵對他。

索性緘默不語,才是最佳的選擇。

終於耐不住寂寞打破沉默的是舒涵的手機鈴聲,和雨水組合在一起,原本空靜的世界一下子變得嘈雜起來。

“喂?”舒涵的鈴聲是李斯特的《愛之夢》,她怕肖曼會嫌鈴聲太吵,迅速接了起來。

“舒涵,你在哪裏?我剛結束排練不久,你媽媽說你不在家,我去接你?”話筒中傳來舒墨擔憂的話語。

“我在琴房樓下。”舒涵望著遠方,幽幽地說道。

“那你等一下,我馬上去拿傘接你。”

“好。”剛想掛電話,舒涵又馬上喊道,“帶兩把。”

“幹什麽,和老哥撐一把都害羞?”舒墨假裝生氣起來。

“不是啦。”舒涵降低語調,看了一眼肖曼,“你反正快來吧。”

掛上電話,舒涵的心跳得很快。

怕自己剛才的話被肖曼聽見,會以為自己多管閑事。

說不定他也在等來接他的人呢?

說不定趙亦雪會開著轎車來給他送傘呢?

自己已經不應該管這麽多了,很多事情已經大大超出自己的“管轄範圍”。

而事實是,自己的“管轄範圍”根本就小到連他身邊一米都沒有。

即使現在他被天上掉下來的花瓶砸到,自己連見義勇為推開他的權利也沒有。

這麽胡亂思索著,舒墨喘著粗氣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