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保住放領地
第二天早晨,湯姆舅舅乘火車回東部去了。勞拉中午放學回家時,他已經走了。
“他前腳剛走,麥基太太後腳就來了,”媽說,“麥基太太遇到麻煩了,勞拉,她讓我問問你,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幫幫她。”
“噢,隻要我幫得上,我當然願意幫她了!”勞拉說,“是什麽事情?”
媽說,盡管麥基太太整個冬天都在辛苦地縫製衣服,可是他們一家還沒有攢到足夠的錢搬到放領地去住。麥基先生必須繼續幹木材場的工作,要一直幹到攢夠了買農具、種子和牲口的錢,才能回到放領地去。他想讓麥基太太帶著他們的小女兒馬蒂,去放領地住滿這個夏天,這樣才能保住放領地的所有權。可麥基太太說,她不願意自己和馬蒂兩個人孤零零地住在大草原上,她說她寧願放棄放領地也不願意去住。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緊張,”媽說,“不過她確實是一副非常緊張的樣子。看起來,讓她到一個那麽遠的地方去住,而且幾公裏內都荒無人煙,這可把她嚇壞了。所以她告訴我,麥基先生說他隻好放棄這塊放領地了。當麥基先生去木材場工作以後,麥基太太又思前想後,然後跑來跟我說,要是你願意跟她一起去住,她就願意到放領地去,保住這塊地。她說她每個禮拜會付你一元錢,隻希望你能像家人一樣跟她住在一起。”
“那塊放領地在什麽地方?”爸問。
“在曼徹斯特北邊不遠。”媽說。曼徹斯特是個新興的小鎮,就在德斯密特鎮的西邊。“嗯,你願意去嗎,勞拉?”爸問。
“我想可以的,”勞拉說,“但是這樣的話,我就會錯過這學期剩下的功課了。不過我可以自學補上來的,我很想繼續掙錢。”
“麥基這家人都特別好,這對他們來說是幫了個大忙。所以,既然你願意去,那就去吧。”爸就這樣決定了。
“可是,瑪麗回家時,你就沒機會見到她了,這真是遺憾呀。”媽有些焦慮。
“也許我可以先和麥基太太在放領地安頓下來,然後讓她慢慢適應。等她適應了那裏的生活,我就可以回來和瑪麗待一陣子了。”勞拉想了想說。
“好吧,如果你想去,還是去吧,”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管怎樣,問題總會得到解決的。”
就這樣,第二天早上,勞拉就跟麥基太太和馬蒂一起坐火車去了曼徹斯特。以前她從梅溪到西部來時坐過火車。因此,當她拎著小提包跟著火車上的刹車手順著過道去找座位時,她就像是一個經常坐火車的人,對火車上的事情了如指掌。
她們坐了十二公裏路的火車才來到曼徹斯特。火車站的列車員到客車車廂前麵的貨車車廂去,把麥基太太的行李從車廂裏抬下來,然後,一個趕篷車的車夫把行李一件件搬上篷車。車夫還在往車上搬東西的時候,有家旅館的老板用一根長釘子敲打著三角鐵,叫大家去吃飯。於是麥基太太、勞拉和馬蒂就在這家旅館吃了午餐。
不久,車夫把裝滿行李的篷車趕到這家旅館門前,扶著勞拉和馬蒂爬到行李堆上去,那是一卷卷的被褥、爐子、桌椅、衣箱和糧食,她們就坐在這些行李的頂端上。麥基太太跟車夫坐在一起。
馬匹拖著篷車在草原上顛簸前行,勞拉和馬蒂坐在行李上,雙腳懸在車外,她們倆緊緊地靠在一起,牢牢地抓著捆綁行李的繩子。草原上並沒有路。篷車的車輪時常陷入到冰雪融化後的爛泥中,篷車和車上的行李都顛簸得極其厲害。不過一路總算比較順利,直到他們來到一塊沼澤地前,這才不得不停下來。這裏地勢很低,有許多水塘,地上全是腐爛的沼澤枯草。
“我不清楚這裏的情況,”車夫向前看了看,說道,“看起來相當麻煩,可是周圍沒有路可以繞過去。我們隻能試一試了。也許我們可以跑快點兒,這樣篷車就沒有時間慢慢沉陷下去。”
當他們駛近那片沼澤時,車夫說:“大家抓緊些!”
他揮舞著鞭子,對拖車的馬匹大聲吆喝。馬匹開始加快速度,越跑越快。在車夫吆喝和揮鞭的驅趕下,馬匹四蹄輕盈,快跑如飛。水花像翅膀一樣,從劇烈震動的車輪兩邊飛濺開來,勞拉拚命抓著繩子和馬蒂。
一切很快都平靜下來。他們安全地衝到了沼澤地對岸。車夫讓馬匹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太好了,我們衝過來啦!”他說,“車輪不能在一個地方停久了,否則它就會慢慢沉陷到草皮下麵去。如果有誰陷在了這裏麵,他就永遠也出不來了。”
車夫大大地舒了一口氣,這一點兒也不奇怪,因為勞拉轉過頭去看那片沼澤時,她看不到車輪壓過的車轍,全都被水吞沒了。
篷車繼續穿行在草原上,最後來到一幢孤零零的放領地小棚屋前。往西大約一公裏的地方,矗立著一幢小屋,而在東邊很遙遠的地方,他們也模模糊糊地看到第三幢小屋。
“就是這裏了,夫人,”車夫說,“我把行李卸下來,然後幫你們拖一車幹草來。幹草就在西邊一公裏的那幢小屋裏。有人去年住在那裏,不過後來放棄放領地,回東部去了。不過我看他還留了些幹草在那裏。”
他把篷車上的東西都搬進小屋裏,壘起了爐灶。然後他駕車拖幹草去了。
小屋裏麵有一道隔板,把小屋分成了兩個房間。麥基太太和勞拉在有爐灶的房間裏架起一個床架,在另外一個房間裏也架了一個,再加上桌子、四把小木椅和衣箱,這個小屋一下子就被塞得滿滿當當的了。
“幸好我沒有帶更多的東西來。”麥基太太說。
“是啊,就像我媽說的那樣,東西夠用就行。”勞拉說。
車夫拉回一車幹草,然後就駕車回曼徹斯特去了。現在麥基太太和勞拉兩人要在兩個草墊褥套裏塞滿幹草,然後鋪床,再把碗盤從行李箱裏拿出來。勞拉接著到小屋背後的幹草堆邊去,把幹草扭成草棒,馬蒂把草棒抱進小屋當柴燒,麥基太太忙著做晚餐。麥基太太不會扭幹草棒,而勞拉是在那個漫長冬季裏學會的。
夜幕降臨,黑暗籠罩著草原,野狗開始在嗥叫。麥基太太把門閂上,仔細檢查窗戶是否關嚴實了。
“我真是搞不懂,法律為什麽要讓我們這樣做?”她說,“讓一個女人在放領地住一個夏天,這到底有什麽用呢?”
“我爸說,這是在打賭,”勞拉回答說,“政府拿一百六十英畝土地來和人打賭,賭這個人住在這裏,五年內不會被餓死。”
“沒有人能堅持到五年的!”麥基太太說,“製定這些法律條文的人應該清楚,有錢耕種的人,就會有錢來買一個農場。如果他沒有錢,就應該先去掙錢。政府明明知道這個人無法待在放領地,為什麽偏偏要規定他必須待在這裏?這種法律的意義無非就是叫他的妻子和家人無所事事地在這裏待上七個月。如果不強行要求有人守著這塊放領地,我就可以到鎮上去縫製衣服掙錢,幫忙存錢購買農具和種子。我敢當著老天的麵說,我雖然很多東西都不懂,但是我覺得女人應該有自己的權利。如果女人能投票並且製定法律的話,我相信她們會比那些男人更有見識的。呃,那是不是狼在嗥叫?”
“不是,”勞拉說,“是野狗的叫聲,它們不會傷人的。”
她們都非常疲倦,所以連燈都沒有點就上床睡覺去了。勞拉和馬蒂睡在廚房,麥基太太睡在前屋裏。當她們都安靜下來時,孤獨仿佛悄悄地侵入了小屋。勞拉並不是害怕,但她從來都沒有住在這麽偏遠的地方,而且爸、媽和姐妹們一個也不在身邊。野狗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消失了,它們已經走遠了。沼澤地帶離這裏很遠,所以也聽不見青蛙的鳴叫。這裏一片死寂,偶爾隻有草原上的風會打破這種寂靜,在小屋外竊竊私語。
當陽光照在勞拉的臉上時,她被明媚的光線喚醒,迎來了百無聊賴的一天。少得可憐的家務活很快就做完了,接下來沒有別的什麽事情可做,沒有書看,也見不到人。這種情況隻待一會兒讓人感覺還是挺愉快的,可時間長了就讓人受不了。整整一個禮拜裏,勞拉、麥基太太和馬蒂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就無事可做,要麽坐著聊上幾句,要麽就是沉默無語。太陽升起來又落下去,風吹個不停,草原上空蕩蕩的,隻有鳥兒和雲層帶來的影子。
每個禮拜六下午,他們穿戴整齊,步行三公裏到曼徹斯特鎮去,在那裏迎接麥基先生,然後跟他一起走回放領地的小屋。禮拜天的下午,他們又一起步行到小鎮上去,麥基先生從那裏坐火車回德斯密特去幹活。接下來,麥基太太、勞拉和馬蒂走回放領地,等待著下一個禮拜的到來。
每當禮拜六即將到來時,她們都精神煥發。而送走麥基先生後,她們又覺得是一種解脫,因為麥基先生是個非常虔誠的長老會教徒,在禮拜天裏是不允許笑的,哪怕是微笑也不行。他們隻能看看《聖經》和《教義問答》,嚴肅地談論宗教方麵的話題。雖然如此,但勞拉還是很喜歡他,因為他這個人和藹可親,非常友善,就連說話都生怕說重了。
她們就過著這種日子,每個禮拜都一樣,周而複始,一成不變。四月過去了,五月也過去了。
天氣越來越暖和,當她們步行到鎮上時,能聽見百靈鳥在放聲歌唱,路邊開滿了春季的鮮花。有個禮拜天的下午,天氣暖暖的,她們送走麥基先生後,走在回放領地的路上,突然覺得路途變得很遙遠,而且感覺非常疲倦。麥基太太說:“要是你這時正坐在懷德先生的馬車上,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大概我再也沒機會坐他的馬車了,”勞拉說,“我不在鎮裏的這段時間裏,會有人取代我的位置的。”她想到了奈莉?奧爾森。她知道,奧爾森家的放領地就在阿曼樂的放領地不遠處。
“別擔心,”麥基太太對她說,“一個成熟的單身漢除非是真心喜歡一個女孩子,否則他是不會對這個女孩子特別關心的。你肯定會嫁給他的。”
“噢,不會的!”勞拉說,“不會,我絕對不會嫁給他的!我不想離家嫁給什麽人。”
這時候,她猛然意識到,自己是多麽地想家呀,她真想馬上就回家去。在那個禮拜裏,勞拉一直在跟自己的思念之苦作鬥爭,並且在麥基太太麵前盡量掩飾。到了禮拜六,她們又一起步行去曼徹斯特,在那裏,勞拉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媽寫來的,她在信上說,瑪麗要回家來了,如果麥基太太能找到別人陪她的話,希望勞拉能盡快回家去。媽希望瑪麗回家時,勞拉在家裏。
勞拉不敢向麥基太太提起這件事,所以她對麥基太太什麽也沒有說。直到吃晚餐的時候,麥基太太問勞拉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勞拉這才把信裏的內容告訴了她。
“哎呀,你當然應該回家去的!”麥基先生立刻說,“我會找別人來這兒的。”
麥基太太沉默了好一陣子,然後她說:“除了勞拉,我不想讓別人來這裏陪我們住,我寧願就我和馬蒂兩個人住在這裏。我們現在已經習慣這裏了,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的。勞拉你應該回去,馬蒂和我留在這裏,不會有什麽事的。”
禮拜天下午,麥基先生幫勞拉拎著小提包,跟麥基太太和馬蒂一起向曼徹斯特走去。在火車站,勞拉向麥基太太和馬蒂道過別,同麥基先生一起乘火車回家了。
一路上勞拉都在想著麥基太太和馬蒂,她想到這對母女孤獨地站在車站送別她,然後步行三公裏回到放領地,不得不待在那幢孤零零的小屋裏,吃了睡,睡了吃,除了聽聽屋外的風聲,她們無事可做,並且還得這樣待上五個月啊。要想得到一塊放領地真是太艱難了,可她們不得不這樣做,因為法律就是這樣規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