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動彈不得
大多數人剛在心中鬆了一口氣，立刻又懸了起來。隻聽見他說：“不過，我會以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樂正先生，你的高見是……”
“長樂集團出麵，並購瑞東和中銘。”
此言一出，場上一片嘩然。
“樂正先生！”段啟陽到底年輕沉不住氣，霍地站起，“金融同行在危急時刻還落井下石，和國外那些虎視眈眈要吞並民族金融資本的惡意遊資有何區別？如果沒有蘇氏留下的股權，你又何來資本這樣脅迫我們？”
他言辭氣憤，張俊急忙出來圓場，“有了合作的意向就是成功了一半，合作的方式可以再協商嘛。”段啟陽被身旁的姚大海按住坐下，起伏的胸膛仍然憤然不已。
樂正雲唇邊泛起一抹冷笑，肩上傳來陣陣隱痛，額頭也一陣難受。段啟陽被他的一記眼神鎮住，又被他微白的唇色懾住，竟動彈不得。
“都是在市場上呼風喚雨的人物，今日屈尊與我求和，應該也是很為難的。”樂正雲掃視了場內一圈，“不過，誰有份在一個月來的數次狙殺，誰有功於昨天的綁架挾持，我心中也是有數的。也許你們不屑於我這三百億飛來的橫財，但我也同樣不願意用鮮血為代價，來應付這些身外物帶來的橫禍，更不願與多次要取我性命的人，同桌協談！”他說到最後突然揚聲，眾人隻覺得心頭大震，一時間都噤若寒蟬。
傅中易油膩的笑容僵硬住，段啟陽的視線落在他白襯衣隱隱透出的血色上，心中一凜，原本氣憤的眸子裏換上了複雜的神色。
“我有傷在身，不能久談。這套並購方案諸位接受與否，請自行決定。”樂正雲說完這句，便淡淡合眸養神。
市場利益分割是企業的事，政府關注的首要問題是市場穩定運行，又不便直接出麵，才會借助市場內部之力自行消化。有政府的代表在場，就不怕並購案無人支持。
果然，張俊清了清嗓子，說：“現下情形如此，並購也未嚐不是一種辦法。否則，下周一開市，瑞東和中銘恐怕……”他最後的話隱有威脅之意，傅中易緊張地看著常茵，見她鼓勵地點頭，便恢複了那種油膩的笑容，“我們中銘願意看看樂正先生的方案。”
段啟陽漲紅了臉，祖輩的家業斷送在他的手中，那種滋味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很難承受的。但他身上畢竟流著商人的血，知道有些時刻不能承受時，也不得不承受。半晌，他終於說：“把方案拿來。”
幾分鍾後，段啟陽愕然地抬起頭，“樂正先生，並購價是不是寫錯了？”
樂正雲的眸子並未睜開。
段啟陽急了，“瑞東的股價在四天前還是一百多塊，幾日危機接踵而至，暴跌至三十八塊。就算如此，收購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隻有七塊？”
他一言既出，舉座皆驚。樂正雲的確是獅子大開口，用七塊錢一股收購瑞東銀行，簡直與在市場上撿垃圾無異。傅中易的臉色也同樣難看，油膩的笑容漸漸變苦。
“下周開市，瑞東的股票恐怕連七毛錢也無人問津。”樂正雲十指相握，“段先生，你說呢？”
“你……”段啟陽額上青筋暴突，被姚大海死死按住。
“這個價格，能不能再商議一下？”張俊再次出來圓場，“瑞東和中銘既然已經有意並購，那就是解決了最大的分歧。並購的價格是第二步的問題，各位少安毋躁。”他表麵上幫著段啟陽和傅中易說話，其實隻是在和稀泥，巴望著盡快促成和談。隻要瑞東中銘不倒，市場穩定，以什麽價格並購不是問題。況且，長樂集團並購總好過被國外的惡意資本並購。
樂正雲淡淡抬眸，張俊如同被看穿了心思一般，眼神閃爍了一下。
“樂正先生，俗話說，留人一分情，留己三分路。”常茵說話了，“中銘以五塊錢每股出售，恐怕不是我們傅總不能答應，而是所有的小股東們都不能接受。”
“此刻還能想到小股東難能可貴，若能早點想到他們，不將投資盡數放在高風險的投資組合裏，何至於今日的局麵？”樂正雲的語氣毫無溫度，讓傅中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常茵也說不出話來。
會場人人都自知理虧，一陣尷尬的沉默。
一直沒有說話的朱洪老人突然說：“樂正雲，你能解市場之危，自是有公心的人。你有沒有考慮過，你以這樣低的價格收購兩家公司，會給持股的百姓帶來怎樣滅頂的災難？”頭發花白的老人中氣十足，獅王一般炯炯有神的雙眼直視著樂正雲。
樂正雲臉上露出尊敬之意，眸子仍然自信冷靜，“我並非沒有考慮過這一層。小股東隻要持股不動，恐怕未必會有真正損失。”
大多數人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長樂集團低價並購這兩家企業之後，有充分的財力支持它們重振旗鼓。加上樂正雲的經營謀略，股價再次上升隻怕指日可待，真正受損至傾家蕩產的，隻是幾個控股人而已。
老人沉默了許久，重重地歎息一聲，“我該說的已說完，先告辭了。”
樂正雲的眸子裏掠過一絲動容，但很快湮滅在如潭的深邃裏。即便在這樣的時刻，老人也驕傲地保全了尊嚴。
切割腐肉時，也會讓周遭健康的肌理流血。但無論如何，他必須狠心地為市場切下這一刀。
各大媒體爭相報道了這起十年來最大的並購案。
長樂集團收購了瑞東和中銘，股東們發起了聲勢浩大的抗議遊行，數十家機構參股者在這次M&G中一蹶不振，損失最慘重的莫過於“宗億傳媒”，它從一家小企業做至今日的格局，卻又在資本市場上栽進泥沼、資不抵債，令人惋惜。總裁姚大海又被揭露與黑道勢力“蒼鷹幫”有染，被迫遠渡海外。
市場的變化似乎隻在一夜之間。
“樂正雲為金融市場重新洗牌”
“鐵腕美人與世紀購案”
“長樂集團與宗億恩怨始末——從十年前說起”
“世紀並購的源頭：千島湖，一夢中。”
……
各種小道消息乃至人身攻擊充斥著財經傳媒。姚大海在傳媒界摸爬滾打二十年，此次倒台，同行也未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其他在洗牌中利益受損的企業也怨恨樂正雲的手段狠厲，金融界雖然心知肚明樂正雲此舉是救市舉措，但也不便在風口浪尖惹觸眾怒。於是，各大媒體極盡負麵宣傳之能事，將樂正雲並購的所有動機歸結於十年來的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