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你跟著我做什麽

樂正雲輕輕抓住她的衣襟,勉強道:“剛才他們……在說些什麽?我怎麽都不記得了?”

“什麽也不要想,不要管。”九州溫柔地為他掖好被子,“你隻要好好休息。”她頓了頓,堅定道,“一切有我。”

樂正雲蒼白的頰上泛出一絲信任的溫暖,“好。”

直到那人沉沉睡去,九州才站起身來。小實習記者還在,一雙烏黑的大眼緊緊瞅著床上的睡顏。九州睨她一眼,小記者很機靈,立刻輕手輕腳地跟出了病房。

醫院外,九州頓了頓腳步,“你跟著我做什麽?”

“我想采訪你。”小記者毫不畏懼。

九州冷冷地不再理她,自顧自地向前走去。赫連九州的步伐快,小記者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和喘氣聲,小記者好奇地回頭一看,卻與奔跑而至刹不住腳的人迎麵撞上。

“哎呀!”兩人都捂住額頭。

李杜易揉揉被撞痛的頭,出於男生的禮貌丟了一句“不好意思”,隨即大聲朝倨傲而去的背影喊:“老姐!”

赫連九州的步子停了下來。

李杜易漲紅了臉跑過去,“那件事……是不是真的?”他沒有說哪件事,仿佛在有心回避著自己的措辭。

“是真的。”九州坦然道。

李杜易如同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踉蹌後退,足下卻突然一軟,耳邊傳來一聲嬌斥,“痛!踩到姑奶奶的腳啦!笨蛋!”

小記者恨恨地盯著娃娃臉的少年,剛才撞了自己的額頭不說,現在又來踩自己的腳。

“你說誰笨?”李杜易突然吼道。他苦苦暗戀四年的人竟是……心中本來就有萬千委屈和怒火,不能朝赫連九州發,不能朝老天爺發,更不能朝那人發,竟有潑婦在這個時候找他吵架……

“說你!”小記者的眼睛瞪圓了,如同烏溜溜的兩顆玻璃彈珠。

“我是笨蛋!我是天下第一笨蛋!”李杜易漲紅了脖子揪住小記者的衣領,“你們這些聰明人通通把我蒙在鼓裏,讓我做了傻瓜還不知道!”

大吼讓小記者愣愣地呆了一會兒,突然也揪住他的衣領,“要打架嗎?無賴!姑奶奶奉陪!”

一個盛怒中的失戀少年,一個運氣不佳沒有弄到新聞的小記者,兩個不服輸的火藥桶撞到一起,真的你一拳我一腳地扭打起來。

夕陽漸濃,枝頭歸鳥歪著頭瞅著奇特的街頭鬥毆。

赫連九州已經走遠了。此刻的她,沒有心情理會他們。樂正雲那茫然如孩童的眼神,額角淺月的疤痕,溫暖信任的那一聲“好”,把她的心攪亂了。她曾經怎樣地傷害過他,才讓他寧可將自己的記憶裁剪而去?忘卻那一段不被信任的痛苦……

手機響了。

“有沒有見到蘇問?”是李恒遠打來的。

“沒有。”九州這才想起蘇問,“訂婚宴他不辭而別,這幾日再未有他的消息。”

“奇怪,蘇問好像人間蒸發一般。”李恒遠狐疑地說,“知道他行跡的人本來就不多,現在竟一個也沒有了。”

“還有事嗎?”九州問。

“閔敏撤銷了對樂正承宇的起訴,近日應該能無罪開釋了。”李恒遠話鋒一轉,“樂正雲為了讓我從中幫一個小忙,答應我退出競爭,成全你和蘇問。”他毫不掩飾地將他的精心布局抖出來,沒有一點不自然,好像設計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九州沒有說話。

“你恨我也沒辦法。”李恒遠說,“生意場上就是如此。我們各自守信、等價交換。”

他接著說:“可惜,現在經濟形勢急劇下滑,蘇問在這個時候不見蹤跡……”

資本市場的一輪繁榮景象仿佛到了盡頭,投資者人人自危,企業也漸漸意識到了困窘。

“你處心積慮地要攀上蘇問這棵大樹,現在他失蹤了,你終歸竹籃打水一場空。”九州冷冷道。

“我不這麽認為。”李恒遠笑得狡黠,根本沒有失望的意思,“蘇問如果不辭而別,我相信,他一定會留下些什麽給你。”

十五、痞子少女

半月後。

蟬鳴漸漸歡快,掀起了夏天的繁華。樹木茂密地擠在一起,葉子由稚嫩變成了深穩的墨綠。樹下行人衣衫輕薄,三五笑語。

一個女郎低呼,“呀,你們看!”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同伴們瞧向馬路另一邊的花壇處。隔著十來米的距離,一個人影的半側麵,也要讓人窒住呼吸。

這時,路邊上班族的單車在人潮中艱難地爬行,一輛單車在人行道上左右閃避,騎車的人惱怒地嘀咕,“這些女人,看什麽看啊,不知道閃讓一下……”說話間,也朝她們視線的方向瞟了一眼,卻立刻呆住。哐當……單車撞到了電線杆上。

第十九次被摧殘的可憐的電線杆哭了。

馬路的另一邊,有人渾然不知因他而起的交通事故,無辜地抬眸,“九州,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如今天散步走遠些?”

赫連九州溫柔地揚眉,“累了就告訴我,不能逞強。”

樂正雲很合作地點頭。他的容顏本就絕美,之前因為憂鬱而時常籠罩著倦色,如同霧氣稍稍遮掩了山巒真顏,讓人看不真切。現在失憶,心胸如孩子般敞開,竟也將那傾城的美麗完完全全地盛開出來。眉目間若有若無的一絲溫暖,如同醉人紅日撥開霧氣,露出如玉挺拔的山峰。

世間眾生不過匆匆過客,也許有人一生也未曾遊曆過如此勝景,怎能不駐足驚歎?

“九州,他們好像在看你。”樂正雲微微側身,有些不解地說。

“別管他們。”九州斜睨了一個恰好經過的路人甲一眼,對方立刻畏懼地縮回眼神,匆匆走開了。

赫連九州霸道地攬過樂正雲的肩。她比樂正雲矮半個頭,如此攬住他,倒像是掛在他身上一樣。

樂正雲一言不發地任由她攬著,走了十來步,終於說:“九州,你的手臂好重。”

九州紅了臉鬆開手來,隻覺得自己肩頭一暖。原來,那人的右手擱在了自己的肩頭,“這樣好嗎?”

街上情侶成雙入對穿梭而過,他們走在其中,就像所有的戀人一樣。紅塵潮起潮落,真正能四海比翼、並肩看夕照的有情人何其有幸?生活最初給人愛情的甘甜,隨後卻無情地攤開現實的底牌。那些相攜的手,常常抵擋不過世俗的擁擠。

九州在樂正雲懷中靠得更緊些。經曆了這麽多風雨之後,他們可否換來一段平靜的溫馨?

“九州,這裏有一家理發店。”樂正雲突然停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