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碧水寒潭

沼澤叢林之中的道路隨著向西延伸而行走起來越發地艱難了,泥潭中的黑泥散發著一股股的臭氣,大家都是深一腳淺一腳,努力把陷入泥濘中半尺的腳拔出來才能繼續前行。走著走著,一個隊員沒有踏中前一個人留下的腳印,伴隨著驚呼陷入了泥濘當中,幾乎半個身子都被泥潭給吞沒了。老阿宏他們極為訓練有素地拋出了早先控製迅捷猛豹的套繩圈住了他的腰身,幾個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把這個隊員給救了出來。老阿宏弓著身子警惕地走在隊伍的最前端,他幾十年出生入死的經驗,現在是全隊最可寶貴的財富。

道路漸行漸高,腳底也終於逐步地幹燥了起來,就在不遠的前方已經出現了一片平坦的高地,目測過去大約有數十丈的方圓,四周沒有高大的樹木遮蓋,野獸無所遁形,倒是一個極佳的落腳點。在這片高地的後麵,聳立著一個陡坡,瞧起來是純石質的,山坡上十幾株低矮的灌木四散地生長在邊緣。越過陡坡向後,一望無際地還是那種泥濘的、隨時可以吞噬人生命的沼澤地。在這片高地的正西方,一塊猶如碧玉樣的碩大湖水,水麵上沒有半點漣漪和水花,深綠色的水麵隱隱地向外散發著一陣陣讓人感覺奇寒徹骨的寒冷,麵積足足有二裏地方圓大小。這裏,就算穆強不說,方雲暉也已經猜到了,一定就是傳聞之中的碧水寒潭。

這段艱辛的路程從兩隊人馬分開開始,已經足足地持續了將近兩天的時間,方雲暉的體質對抗這種強度的行進顯然是超負荷的,他此刻最需要的就是馬上躺下來休息。方雲暉看了看身後的穆強團長,穆強凝望著碧水寒潭沒有一丁點的表情,他有條不紊地發出了一條條準備在高地上紮營的命令。此刻方雲暉心裏忽然想到:“沒人能夠知道將來要發生的事情,穆強為了維持自己心中的榮譽和南方巨狼團的名聲,把大隊人馬帶到了這裏,對錯沒人知道,也許,自己的命運也會跟著穆強的決定而有所改變嗎?”

值夜這種事情都是約定俗成的,入夜之後,穆強團長慢慢地一口一口喝著皮袋之中盛裝著的烈酒,烤好的豹子肉既硬且韌,絕對稱不上是什麽上好野味,不過這個風餐露宿的團長和他的隊員卻一點也沒有表示出不適應。在穆強這種人的眼中,隊伍沒有任何損失地到達了碧水寒潭,這已經就足夠了。他已經想好了一整套的圍捕法獸計劃,如果在實現預計好的兩天之內辟火金熊的身影沒有出現在碧水寒潭的岸邊,他們就不再在這個危險的地方逗留,馬上轉而向北,走出沼澤叢林去。

方雲暉疲勞不堪的體能得到了恢複,而超乎常人的精神力卻使得他沒有一丁點的睡意。他在柴火偶爾嗶剝的響聲中翻了個身,用雙臂支撐著躺在地上仰望著夜空,這裏地處大陸的南方,水氣相對已經比較重了,可今夜的天氣格外地晴朗,微風之下,漫天的星鬥密密麻麻,在天空中若隱若現。方雲暉雙目一遍遍地掃視著璀璨的夜空,忽然不知怎麽地想到了自己最早被忠武侯爺帶去法術學校麵試的那個下午,測試精神力用的水晶球,還有自己當初在腦海中想象的那個漫無邊際的宇宙空間

碧水寒潭附近的寂靜讓然感到非常可怖,這裏甚至連蟲鳴都聽不到一聲,就在這個時候,方雲暉的耳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極為細小而又精致的簫聲。這簫聲的曲子縱高伏低,好像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溫婉、甜膩,讓人聽了之後不由自主地進入夢鄉的那種感覺。方雲暉的精神力比普通人強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這個時候心中一凜,知道情狀有異,就要站起身來。可是雙腳竟然非常綿軟地使不出半點力氣,就像身在夢魘當中一樣,連一分一毫都動彈不得。這是一種法術!方雲暉馬上就想到了,沒錯,是一種讓人全身脫力的聲音法術!

方雲暉奮力地想去看看穆強團長等人的情況,可是他馬上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脖子都已經不聽使喚了,連轉頭的動作都無法實現,全身就像筋骨盡斷一般癱軟在自己的位置上,幾乎眼皮都無力眨動。慢慢地,那簫聲開始極盡嫵媚的能勢,就好像是一個狐媚入骨的女人用那纖纖玉指,極為溫柔地撫弄著自己的臉頰。此時的方雲暉,感覺全身的精力一點一滴地脫離自己的身體而去,眼皮開始不由自主地閉合。

方雲暉的精神力容量比普通人高出數倍都不止,而且隨著自己接受這個異世大陸上的知識和觀念還在不斷地擴張,其中的原因方雲暉也特意地去分析過,可能是他擁有了前世數十年的知識積累和認識,對宇宙的運轉理論又是無可比擬地高人一籌,所以在華洲大陸可以擴展的想象空間達到旁人所不敢想象的地步。咱即便擁有這般海量的精神力空間,在這簫聲催眠一樣的法術麵前,也已經抵受不住,馬上就要昏睡過去了。

距離碧水寒潭岸邊不遠的穆強團長還是那樣正襟危坐的架子,可是從頭到腳全身都已經沒有了氣力,他的頭歪在被法獸抓傷的那一側肩膀上頭,卻看不出一點因為牽動傷口而痛苦的樣子,一雙平素有力的大手此刻軟綿綿地垂下在身體的左右兩邊。適才拿在手中喝個不停的盛酒皮囊,此刻靜靜地躺在身邊的地上,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裏麵的酒水幾乎都已經流空了。作為哨探在營地外圍守夜的五個平時很精幹的傭兵,此刻早已經一動不動,好像他們從天黑下來以後就沒醒來過一樣。整個隊伍當中的人,就算方雲暉是最清醒的了

此時,碧水寒潭對麵的岸邊,一個身形白衣如雪,踏著輕快的腳步,在湖麵上踏波而來。這種景象,就像是方雲暉頭腦中一直有的一個詞語——淩波微步!沒錯,方雲暉已經昏昏沉沉的雙目中看去,這個白衣人當真是踩著寒潭的水麵走了過來,不是禦風而過,卻是實實在在地走。他的腳步相對較小,卻顯得極為恬淡灑脫,雙足就在水麵上踩下,腳下卻半點微波不起,泊泊然竟不似塵世中人。

簫聲沒有半點止歇的意思,隻不過漸漸地聲音小了下去,幾不可聞,卻是斷而不絕,幹而不涸。

漸漸地,方雲暉的麵前好像幻化出了一道不存在於現實中的景象,不是從眼睛中看出來的,而是沒經過眼睛,直接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場景。不對!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幻音法術,假如就此昏昏沉沉地不醒,那麽非常可能就此長眠過去了。方雲暉最後用求生的意誌力,強行地回憶自己前世的經曆,浩瀚的精神力激發了一股頑強的意誌,頭腦中片刻清明,雙目中微微睜開的一道窄縫裏的場景把他拉回了現實的世界。

這是怎麽回事情?自己從昏迷的邊緣神智不清到睜開眼睛,感覺不過隻是過了片刻的時間,可是現在眼前的真實景象卻

踏水而來的白袍人已然完全沒有了剛出現時那份飄然脫俗的感覺,右前臂與左邊大腿看起來都是受了極為猛烈的外傷,甚至把全身的白衣都渲染成了一片血紅。這個人的麵貌因為距離太遠而看不真切,可是額頭和滿臉上全都是豆大的汗珠,單腿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可仿佛氣已經吸不到肺裏。在這個人對麵不遠的地方,另外一個武者,估計應該是身著聖殿神鬥士的高級鎧甲,假如那身行頭還能算是鎧甲的話。他兩胸的最堅固防護的鎧甲部分早已支離破碎,右腿上的鎧甲已經全然都不見,兩條粗大的傷痕從額頭經過鼻梁深可見骨,頭盔早就不知道丟到那裏去了,鮮血和散亂的頭發完全遮蓋住了他的臉龐。右腿重傷露出白森森的腿骨,使他根本就沒有辦法站直身子。這個人的右膝跪在地上,手中一柄長劍斷了一半,拿在他的左手中撐在地上,籍此以維係他的身體直立不倒,除了這些傷口之外,身上至少還有六七處極深的傷口,還在不停地往外滲出鮮血。方雲暉注意到了,他手中那把斷劍的樣式,是聖殿的神武者才能持有的!

這人就在對岸,他身後是圍著碧水寒潭的黑黝黝樹林,此刻早就成片成片地倒伏著,數人環抱的粗大樹幹亂七八糟地就那樣堆放在地麵上,有的還因為不知道被什麽法術擊中而燒焦,一股股地黑煙不停地冒了出來,寒潭原本不算小的湖麵用眼睛初步估量至少比早先看到的時候低了一尺,不知道湖水遭遇到了什麽,而在這場對決當中蒸發了這麽多的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