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可能的永訣
穆強團長說著這話的時候頭顱昂得高高的，那隻僅存的眼睛中射出了一種自信和傲然：“你說得沒錯！年輕的法術師法術師！我們跟你不同，雖然我們沒有學習過高深莫測的法術，又並非出身於公侯將相的世族之家，你可能不會了解我們這種人的想法。那幾百枚金幣對於我們來說確實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數目了，但是也不值得整個隊伍用性命做賭注去搏。但是我們這種人有著我們自己的驕傲和尊嚴，我手裏這個南方巨狼隊伍，在做著同樣事情的上百個有名號的隊伍當中，雖然算不上怎麽有頭有臉，卻也是有名姓的！如果今天因為怕死而退出沼澤叢林，歸還給人家作為定金的金幣還算不上什麽大事，但從今往後隊伍裏的兄弟們遇到同行，就再沒臉見人了！就算是我們這團散了，以後隻要有人還吃這碗飯，如果聽了咱南方巨狼這個名號，除了遭人家鄙薄看不起之外可就沒什麽別的了。”
方雲暉聽了這話，明白了穆強的意思，他點了點頭：“我想你現在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如你所說，現在你撤出了隊伍，回頭退了定金並賠錢給人家，說是沒找到這種法獸，你隊伍裏的自己人隻要口風緊一些，我看對方也不會知道的，此事便可就此善罷了不是？”
穆強聽了這話，猛然站起身來：“法術師閣下，看來你還是不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一個真正熱愛在叢林中出生入死這種感覺的人，老守田園最後終老床榻而死，實在是莫大的恥辱！我們南方巨狼團之中，迄今為止除去傷殘而無法繼續冒險獵捕生涯之人外，歿於叢林當中的兄弟已經超過了二十人以上。可生存下來的人並沒有半分的怯意，而且我們的名號的作風吸引了更多聞風而來的同類人，隊伍在逐年增大。如果如你所說，全團的人可以完全避免這次有極大風險的曆險，但是——我無法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來說服我自己！我一定會繼續去完成我答應雇主的任務，這是我的驕傲和做人準則！”
方雲暉見他的思緒由最初的平淡而變得極度高亢，心知剛才一席話深深地傷害到了這個獨眼漢子的自尊，為此方雲暉沉默上了一會之後，向穆強微微欠了欠身以示歉意：“跟我說說，穆強勇士，你們這隊伍進來這叢林當中的任務到底是什麽。”穆強眼神之中掠過了一絲的訝異，奇道：“你？難不成你也打算跟著我們繼續朝這密林深處走下去嗎？”
方雲暉的笑容之中帶著一種平靜和淡然，並且有一種自信：“你覺得我會選擇退出叢林嗎？何況，我也想見識見識你們這種熱血漢子畢生為之追求的榮譽到底是什麽，來跟我說說行程，說不定我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
“這個可不行，年輕的法術師，你完全沒有必要如此涉險地趟這趟渾水。方才我在這裏思緒良久，屆時會有較為年輕的人從這個位置直接穿出這片叢林。這是考慮這些孩子做這一行時間尚短，並且加入南方巨狼團真的遇到了極大的危機，也算是留了種子，不至於在江湖上從此沒了名號。我建議您跟著他們的隊伍直向北行，即便我的這些孩子叢林經驗尚有不少的欠缺，你們結伴走出這裏還是可能會遇到有較強攻擊力法獸的危險，可是相對而言，比之跟我一路西行的安全係數卻是高得多了。”
方雲暉沒有答他的話，而是俯身下去，看了看穆強團長適才研究了半天的叢林地圖，仿佛並不很在意地說：“這也算不了什麽，我還是想跟著你向西邊走，去體驗一下何為真正的曆險，也可以見證一下你所謂的榮譽和尊嚴！”
穆強被方雲暉這個決定有些驚得呆了，他再度上上下下地仔細把眼前的這個少年看了一遍。此人不過十五六歲而已，說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毫不過分，別家的公子哥，如此年紀大多是養尊處優，美酒華服地吟詠風月罷了。而眼前此人，手段不說，就憑這見識和氣度，就絕非普通人可比！
“我們現在所處的是這個位置，四天有餘的行程，我們的行進速度算得上是很快的，”穆強手在地圖給方雲暉指點著看，“此行任務的目的地是這個位置的碧水寒潭，如果行進速度不變的話，距此地尚有接近兩天左右的行程。這裏是我們所知能進入到叢裏中最深的位置了，你看地圖也就到此為止了，據說越過這個寒潭向西行進，居住的法獸就非我們人類所能抗擊的了。我們進來沼澤叢林的目的就是到達碧水寒潭，在那裏抓一頭辟火金熊的火係法獸。這東西應該是非常厲害，我事先也做了研究，有別的團在碧水寒潭周邊看到過它的蹤跡。”
“你是說辟火金熊嗎？那是巨火熊升級進化兩次後的高級法獸了。我聽說這一類法獸的毛皮堅如金鐵，刀劍弓箭都傷它不得，此種法獸如果發狂魔化，能夠發出一種烈焰，其威力不弱於中級法術師施放的火係法術。除去這種畜生的魔核難得，是極為上乘的火係法術素材，它的熊膽還是所有我們所能了解的水係法術的克星，連高級水法術的鎖定都不例外。”方雲暉聽了穆強的話，馬上展現出自己博覽群書的長處。
“年輕的法術師閣下，你的淵博知識讓我覺得極為欽佩，你這麽小的年紀卻似乎對什麽事情都了如指掌？這些級別很高的法獸情況，我們這些常年在叢林中跟法獸打交道的這些人，對它們的所知還遠遠地趕不上你。”
方雲暉臉上露出了一絲調皮的神情來，這在他一貫抿著嘴嚴肅慣了的臉上是不多見的：“我的知識都是從書上看來的，有個姓高的人，嗯叫做高爾基，是個相當厲害的人，他說，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哦。這個姓高的人一定是博聞強記的，”穆強團長接著方雲暉的話說，心中卻感到了一絲驚奇，為什麽方雲暉剛才說話的時候臉上很有嘲弄的意思？高爾基又是何許人也？咱們出生入死的這幫粗漢子可沒有聽說過，但是這個厲害的年輕小法師既然評價他是個相當厲害的人，那麽就一定是非常出類拔萃的，難不成也是個法術師嗎？
整個隊伍刻意地在原地整整休息了一個下午之後，穆強團長用沉鬱的聲音告訴大家，他要求十個較為年輕的成員和被豹子法獸重傷了的傷員，與其餘的隊員分兵兩路，他們要徑直向北走出沼澤叢林。
“原因是有聖殿高階的神武者在此地莫名其妙地死掉，如果大家都向西行進的話，危險性非常之高，隨時有團滅的危險。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誰想就此走出沼澤叢林的，我不會勉強。”穆強團長的話語聽起來非常沉重。
隊裏所有的人一時間都沒什麽說話，這種氛圍沉鬱得讓人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穆強團長低著頭，歎了口氣走到老阿宏的前麵，伸出大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老阿宏，你是我最忠誠可靠的朋友。我想求你一件事，這些孩子沒有什麽獨自進出沼澤叢林的經驗，而且還要照顧傷員，你看你能不能”
老阿宏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了極度痛恨的神色：“該死的穆強，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讓我離開大隊獨自逃命去嗎？我阿宏可是不服輸幾十年啦，可不想到老來背上個貪生怕死的名聲。這些傷員和毛頭小子我看根本就是你編出來的借口，他們完全沒什麽問題，你可不要忘了，我四十年前第一次進來這裏又走出去的時候，比他們小著好幾歲，而且那次隻有六個人。”
穆強團長搖了搖頭不再言語了，最初發現胸針那個愣頭青的小夥子卻已經叫了起來：“我說頭兒，你讓我跟著你一起往西去碧水寒潭吧。我從別人那裏聽來的，說沒看見過碧水寒潭的人，算不得真正進入過沼澤叢林，我可不想失去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穆強團長笑罵了起來，一腳就把他給踹到一邊去了：“該死的小王八蛋！你今後見到碧水寒潭的可能性還不知道有多少次呢！你給我挺清楚了，以後在沼澤叢林裏的時候，可不能再這麽大呼小叫的，要不然你看我怎麽剝了你的皮！”雖然穆強的話裏一掃剛才的沉悶，可全隊沒有一個人像以前那樣在旁邊起哄，所有被圈定向北行進的年輕人和傷員眼神中都流露出戀戀不舍的神情，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雖然團長沒說什麽，可這一次也許就是永訣了。
穆強帶隊，老阿宏和方雲暉在內的二十六個隊員，在給向北隊伍留下了足夠的口糧和裝備之後，丟棄了不少沒有多大用處的裝備，經過了精心準備之後整飭隊伍，沿著任務原定計劃的方向，朝西麵繼續向碧水寒潭——這個讓人生畏而又充滿向往的地方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