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照不宣 (2)
菲菲拿過來,草草地看了一眼,就在後麵簽了字。然後,在韓所長遞過的印泥裏蘸了蘸,在名字的旁邊摁下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房總知道汪局長讓他送是有話要說。晚餐安排在機關食堂,自然隻能說說場麵上的話。飯雖簡單,也有六菜一湯,汪海還特意招呼人上了一瓶茅台。房總本是海量,卻推說胃痛隻讓司機代飲。汪海也不勉強,隻示意司機多喝,待吃過飯司機喝得已是滿臉泛紅。房總說,這是省城,比不得咱們那小地方,酒後駕車,說不定要拘留哩!你回招待所休息吧,讓我送汪局長回宿舍。司機有些不好意思,漲紅著臉說,那多不合適!汪海笑著搭訕:你一年到頭為他服務,他放你一次假也是應該的嘛!
房總駕車,汪海坐在後排,小轎車馳出了機關大院。
房總等著汪海說話,半天卻不見他吱聲,從後視鏡一看,見他頭靠在坐椅背上,雙目微閉,用牙簽輕輕剔著牙,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態。他明白,汪海是在端著,等著他挑起話頭。
"汪局長,我剛才那建議"
"什麽建議?"汪海睜開眼,明知故問。
"您買點我們公司的國有股,錢的事您不必考慮。"
汪海坐直身子,"我已經表過態了嘛!這個事是萬萬做不得的。現在國家反腐肅貪力度很大嘛,為什麽要往槍口上撞呢?"
"您是不相信我"
"談不上相信不相信嘛!我們受黨多年教育,總還應該懂得一點廉潔自律嘛!"
房總不說話了。一時搞不明白這汪海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汪海口碑不錯,他是有所耳聞的。可是如果公事公辦,他何必要把司機灌醉,留下一個隱密空間單獨和自己在一起呢?還是有想法。想來想去,覺得汪海恐怕是擔心買國有股目標太明顯,風險成本太高,想找一種相對而言不容易叫人抓住把柄的撈錢方式吧?
汪海確實是這樣想的。他知道,不用他張口,隻要默許或者稍微有一個暗示,房總就會送上一份價值不菲的國有股股權。可是,在他接受了股權以後,他的頭上也就懸起了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房總一旦出事,就會拔出蘿卜帶出泥,即便房總不出事,他的把柄也被人家牢牢抓在手裏了,弄得不好錢撈不著,名節搭進去不算,還可能被送進大獄。這樣成本太高,不劃算。但是搭車在二級市場做做順達股份的股票,風險就小多了。他不會在股市上用自己的名字開戶,查也查不到他的頭上;即使房總心裏明白也抓不住證據。現在關鍵是要摸清楚順達股份的股價走勢,根據他的經驗,他知道順達股份很可能要有一翻令人瞠目結舌的表現,隻是他們準備洗盤洗到什麽價位,拉高拉到什麽目標,他還沒有實底。他要等待房總自己說出來,而自己最好還要裝做漫不經心的樣子,盡量不留把柄在人家手裏。
果然,房總主動"入套"了:"下個月三十號,我們公布業績,每股收益在一毛錢以上。不過我們已經和一家機構談妥了,這之前,我們會有幾個利空消息出台,股價從現在的八塊九,要跌到三塊二附近才會有支撐,然後配合一係列利好,股價會創出曆史新高,重新站穩在十五元以上。"
"哪家機構?"汪海問。
"金日升投資谘詢公司。"房總略一遲疑,還是和盤托出。
汪海對金日升還是了解的,在一次飯局上他還見過他們的首席分析師嚴偉成。他知道這家機構實力雄厚,常常聯手上市公司在股市上興風作浪,由於有一定背景,從未被證監部門查處過。既然他們插手順達股份,股份翻五倍絕非妄言。從三塊到十五塊,這可真是房總送的一條大魚,說是黃金打造的也不過分,他順水跟上一把,得有多少銀子進賬?他把眼睛閉上了,不然肯定會有火苗從眼裏躥出。
"汪局長,前邊的路口往那邊拐?"房總從後視鏡裏看到汪海緊閉雙眼,知道他是在假睡,他麵部繃緊的肌肉和兩隻張起的耳朵告訴他,自己剛才說的話汪海不會漏掉一個字。果然,汪海像從夢中驚醒一樣,俯過身,用手指揮著:"左拐,左拐!"
下車時,汪海伸出手,說:"房總,謝謝您送我。你們的方案我們會盡快研究,請放心!"
第二天下午,汪海已經站在了麗麗的樓下。他所以急如星火地趕回北京,原因有兩條:一是昨晚剛收到麗麗的一條短信,說她被人欺負了,請他速回北京;一是他想和金戈就順達股份的事情麵談一次。
對於麗麗的短信,他沒有太往心裏去,這小丫頭"謊報軍情",無非是找個借口把他騙回北京;至於順達股份的事,倒叫他一夜未能成眠。
他還有些猶豫。
利用內幕信息炒作股票,是明顯的違法行為。以前他做了幾次,都是小打小鬧。盡管他想到金戈沒有說實話,但投入的資金量估計也不過幾百萬。這次是條大魚,小打小鬧沒有意思,如果投入二百萬資金,就有一個億的收益!但要玩一次大的風險也就隨之而來,他不擔心房總騙自己,他求自己的事如果辦妥了,房總本人恐怕會有上千萬元的進項,他巴結自己還來不及呢,犯不上在這上麵和自己玩花招。可是盡管自己未露聲色,但一下子有上千萬資金在最低價吸貨,在最高價拋出,即使傻子也能知道有人了解了內幕消息跟莊。房總必然會想到自己,像這樣的重大機密隻有極少數核心層知道,房總不會輕易透露給任何人,彼此心裏跟明鏡一樣,隻是心照不宣而已。可是自己太需要一筆錢了,錯過這次機會,下了台手中沒了權,誰還會把這樣的肥肉往自己嘴裏送?
他在樓下來回踱步,片刻又抬頭望望樓上。他已經給麗麗打了手機,叫她趕快下來。麗麗沒有住在別墅,說是一個人害怕,回到了原先租住的房子。看來這回她沒有謊報軍情,確實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汪海想不出是什麽事使麗麗如此驚恐,電話中她又不肯說,隻好開了車來約麗麗一起吃晚飯。
汪海抬著頭,暗自埋怨麗麗太磨蹭,都一刻鍾了還不下來,又不是出席什麽盛大晚宴,打扮用得著這麽長時間?忽然,見一黑點從天而降,汪海開始還以為是一隻什麽鳥雀向下俯衝,還沒回過神兒,那黑點已變成一個黑球,貼著他的腦門急速落下,啪一聲砸在腳旁。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大心裏美蘿卜,從十幾層的高樓扔下,在地上摔成了薄薄的一層蘿卜餅。
汪海不由驚得靈魂出竅,想一想後怕得不行。這蘿卜如果稍微往後一點點兒,就正好砸在了他的天靈蓋上。憑著這巨大的慣力,當場斃命無疑。
乖乖,生死原來竟在一線之間!
高樓拋物,已漸漸成了都市生活的一道"景觀"。有的人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常常從高層建築上扔下一些諸如酒瓶、破鞋一類的廢棄物;但扔心裏美大蘿卜,還是頗有些"創意"。他媽的!汪海心裏惡狠狠罵了一句。憑借巨大的慣性,這大蘿卜無異於一顆炸彈,而一旦傷及無辜,想破案都難。扔東西的人是什麽心理,好奇?尋求刺激?圖財害命?都說不通。惟一的解釋就是有病,這種人真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汪海胡亂想著,掏出手絹擦去腦門上冒出的一層冷汗。他不再猶豫了,掏出手機撥通了金戈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