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辱人者殺

盟議的第二天對於蕭靖宇夫婦二人來說,過得波瀾不驚。唯一有些非同尋常滋味的,就是長白盟主下午的突然到訪。

蕭靖宇二人很客氣地接待了盟主,雙方先是客套幾句,然後又言語夾雜著試探交鋒幾個來回,最終盡歡而散。

目前盟主背影離去,蕭靖宇攜妻子的素手回到精舍內部。

“瞧瞧,我們不去算計別人,別人卻不會輕易放過我們,這個盟主,嘿……”蕭靖宇搖頭冷笑。

“有夫君在,不怕。”於素馨毫不在意地說,然後就拉著夫君一起遊覽長白峰。

隻是長白峰雖然美景無數,但從山卻到山腰,到處是人影走動,時不時會有長白派弟子臉上帶著虛偽的笑迎上過問是否需要幫助,蕭靖宇二人哪裏不明白,幫助是假,監視是真,雖然這是盟議時的必要措施,但仍然讓二人十分膩歪,觀景的興致自然喪失殆盡。

至於山頂到時清淨的,可惜那裏是長白派重地,有專人禮貌阻攔各派同道,想上也上不去。

蕭靖宇和於素馨無奈,便轉身回了百花精舍,繼續各自修煉,加深修為。

第三天早上辰時過半,山腰主會場才傳來召喚的鍾聲,時間比前兩天都晚了不少。

天高雲淡,暖陽高懸。

蕭靖宇和夫人悠然晃到會場,再驗過請帖進入那座石製雄偉大殿,空曠空間中,從殿門口開始,數條黑漆長桌連並成一條,沿桌放下二三十張椅子,相同的布置並排十列,然後在長桌的盡頭,大殿的深處,再橫列一排紅漆桌椅。

陸陸續續有同道在黑漆長桌周圍坐下,每派少則一人,最多三人,而紅漆長桌後無空無一人,見夫君對那排紅色桌椅多瞧了幾眼,於素馨附耳說:“那是聯盟長老們的座位。”

蕭靖宇笑而不語,和於素馨在左首第五列黑色長桌的最上首坐下,隔出三五步,正對紅桌的中央。

“看來咱們還是挺受重視的。”蕭靖宇笑言。

於素馨臉上便充滿驕傲的神情,略微帶些興奮道:“夫君在眾人前劍敗金煙客,坐這個位置綽綽有餘。”

蕭靖宇哈哈一笑,與愛妻又聊了幾句,不久從紅桌後一扇極大的黑龍像屏風後,轉出一隊麵帶微笑的男女,仍是前天昨天比武擂台上那些大人物。

三聲鍾響,盟議第三日議程正式開始。

盟主開口客套了幾句,果然便把事情轉向昨天排名的結果上來。

蕭靖宇不太在意,於素馨卻聽得非常認真。

“夫君,我們玉女劍派排在第二十一位。”於素馨突然拉住蕭靖宇的手臂驚喜喊道,蕭靖宇能聽出她聲音裏的那份壓抑的喜悅,若不是人多,恐怕她都要跳起來慶祝了。

蕭靖宇便笑著安慰:“才二十一,不至於這樣吧?”

轉頭一瞧,於素馨竟然已經眼泛晶瑩,小聲哽咽著。

蕭靖宇頓時不能再淡然下去了,他沒想到一個二十一的排名就讓愛妻激動成這個樣子。

“素馨……”蕭靖宇輕喚一聲,挽住她的手。

“二十一啊!”於素馨一顆晶瑩淚珠從眼角掉落,砸在蕭靖宇的手上,就如同砸在他的心頭,讓他疼惜不已,不待夫君出聲,素來驕傲的於掌門又神情恍惚地喃喃說,“自母親去後我掌劍派,這排名是一次不如一次,從三派之一,掉澆五十六名開外……如今,如今……母親,淩婆婆,你們看到了嗎,我們玉女劍派又重回了長白聯盟三派了……嗚嗚……”

蕭靖宇看著愛妻,戀愛自心底一絲一縷的纏繞上來,把整顆心包得嚴嚴的,他幹脆不理別人詫異的目光,一把將夫人摟在懷中,而於素馨心情激蕩之下,也再控製不住情緒,順勢伏在夫君懷中,強壓著聲音哭泣。

一時間,連紅桌椅後麵,都有不少人注目過來,蕭靖宇視若不見,隻顧著輕拍夫人的後背,試圖讓她鬱結的心情盡快舒暢起來。

人人側目又怎麽樣,蕭靖宇隨便抬頭環視一圈,無比犀利地眼神便將所有人都壓得絲毫不敢再看過來。

殿中前排的氣氛因而有些詭異,好在座位居首的都是見過世麵的人,盟議的程序始終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

直到盟議所有結果公布完,一百三十七家的座次都明確無誤地宣布完畢,一直被有心人避開的玉女劍派之事,終於被貪欲蒙蔽雙眼的家夥鬧了出來。

“老子不服!”一個身穿皮毛厚衣,胸前卻大大咧咧敞開一條寬縫露出黑黝厚實胸肌的壯漢在嗡嗡議論聲中突然長身而起,對著前排高聲喊道,他的聲音在寬敞大殿中回落,一時氣勢無兩,得到所有人的注目。

大殿很快安靜下來。

“報上名來,何事不服?”刑堂長老清臒瘦長的老臉上沒有絲毫變化,隻是聲音在大殿中回蕩,顯得有些沉悶。

那敞胸大漢冷哼一聲,抬手指著蕭靖宇二人所在位置大聲質疑道:“老子是虎威堂堂主李黑虎,老子隻有一個問題,那玉女劍派人頭不過百,還全是女人,有何德何能占據第二十一位的座次?”

這以虎為名的男人聲音果然如虎一般洪亮,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大殿中便騰起陣陣議論聲,卻無一人同樣站起來附和他的指控,反而笑他傻的人不少。

“找死嗎?人家掌門可是能打敗金煙客的一流高手。”

“蠢貨。”

“有好戲看嘍。”

“大伯,玉女劍派真有那麽邪乎?”

蕭靖宇仍然沉著頭,不理周遭乍乍乎乎的聲音,隻是專心致致地撫平愛妻那有些紛亂的情緒。

紅桌椅後麵,諸位大人物麵麵相覷,卻無一人出聲壓製。

那李黑虎臉色頓時變了,原本黝黑的臉浮起一層紫色,他怒目圓睜,指著玉女劍派所在無禮道:“那對不要臉的男女,說得就是你們,聽不懂人話嗎?”

懷裏玉人猛得震動,就想彈身起來,蕭靖宇手裏微微用力下壓,又趴在她耳邊柔柔地說:“不急,看為夫為你出氣。”

說罷,他鬆開愛妻,又幫她拭去了委屈的淚,慢慢站了起來,先是瞧向前麵,逼得大人物人人扭頭側目,然後冷笑之後,方才看向身後約三四丈外另一組長桌邊上站立的黑漢子。

“念在你是個蠢人,自己把嘴裏的牙都敲下來,再來這裏磕頭認錯,我就饒你一命。”蕭靖宇表情漫不經心,說得極輕巧。

“笑話。”李黑虎一呆,緊接著獰笑,他身體一震,體內忽然發出劈啪響聲,“就你這瘦雞一樣的書生,也敢叫虎爺磕頭,讀書讀昏頭了吧?”

蕭靖宇目光平靜,搖頭說:“那就沒辦法了,你不給,我自己取。”

蕭靖宇一步步向他走去,下巴微揚,雙手負在北後,青衫飄搖,一股風雅俊秀氣質頓時引得無數人心底讚歎。

李黑虎尤不知死期將到,他同樣嘿嘿獰笑著措著雙手迎向蕭靖宇,卻沒發覺原先在他身旁與之有說有笑的人,此時卻紛紛移開了座位,看他的眼神也像看死人一般。

掌刑長老起身想要製止,地被左邊盟主和右邊另一位長老一起拉下,並同時對他作了個“不要動”的眼神示意。

李黑虎驀地大喝一聲,一個虎躍,缽盂大的右拳頭帶著呼呼風聲直擊蕭靖宇胸口,還大呼小叫道:“老子一拳送你去見閻……”

話音未落,一根尤如女人玉指的食指,憑空出現,點在李黑虎的剛硬拳麵上。

無聲無息,獰笑的李黑虎麵色突然呆滯,轉而塗了血一般豔紅,刺人眼球的紅。

劈啪……

一抹白光驟然從李黑虎右肩胛位置爆射而出,緊接著其右手從拳麵到肩頭,“啵”的一聲爆成一團血霧,在他的淒厲慘叫聲中,全數回撲到他的身上臉上口中,瞬間將他染成一個血葫蘆。

劈啪聲連響!

在所人驚恐的眼神中,慘叫的李黑虎仿佛被抽走了骨頭,七竅噴血,身體軟軟往地下攤開,聲音漸消,在覆蓋整個大殿的抽氣聲中,似慢實快的變成一攤肉泥,從頭到腳,再無一塊硬朗的地方。

就是這極靜的時刻,眾人再度被一陣震蕩心神的低沉嗡鳴聲引得回頭,卻遽然看清,那聲響的源頭,正是一截完整的手骨,從指尖到大臂,白森森得驚人,它正像被輕彈的上好寶刃,顫動嗡鳴不停。

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這一幕深深地刺到了,而當殿中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再看向玉女劍派掌門時,都情不自禁地齒戰腿抖,仿佛深夜見鬼。

蕭靖宇麵無表情地朝四周環視,被他目光掃過的人,忙不迭地把臉轉向一側。

蕭靖宇咧了下嘴,回到自己的原位,挽起呆滯愛妻的小手,施施然走出大殿,身影很快消失在廣場之外。

盟議大殿在他身影完全消失的一瞬間,被長長的吐氣聲充斥,“咣當咣當”不斷有椅子被身體快要虛脫頹然坐下的人不經意碰倒,大殿裏頓時亂成一團。

接著,漸漸緩過神來的殿內眾同道,慢慢把目光聚集在大殿最深處,那些盟主長老們身上,每個人似乎都想得到些說法,然後,紅桌椅後,竟無一人敢站出來,對剛才的事做出哪怕一句評價。

大殿裏氣氛沉悶到極致,大家眼睛中的灼灼亮光漸漸黯淡,重重無力感讓所有一時憤怒欲狂的人都冷靜下來,失敗的情緒快速蔓延,一轉眼,就籠罩在所有江湖人心頭。

“帶回去,好好葬了吧。”刑堂長老突然出聲,眾人看他一眼,再度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