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命裏桃花
對麵高山青了又綠,河裏的水漲了又枯,時間一天一天地慢慢逝去,餘鴻才在苦苦地熬著日子,他從一個意氣風發的英俊少年一下就變成了一個孤獨的小老頭。
就如餘鴻才所說的那樣,人的一生有四大喜,象洞房花燭夜這樣美妙的事兒,餘鴻才卻不敢去奢想,早已過了春風得意的年代,可是你餘鴻才是階級敵人,有誰家的女兒願意跟著一個敵對階級的人。
在閑來無事時,餘鴻才一邊看書,一邊想心事,要是當初自己不是那樣誌大才疏,總是心比天高,那個女老師在投桃時能送李,那今天又該是什麽樣的光景呢,可是過去了的一切,就如眼前這冷水河的水,流走之後還能回來嗎,餘鴻才偷偷地笑了。
你也是的,盡想好事。他自言自語地說。
那洞房花燭夜雖然妙不可言,但是他們在激情過後,既有自己的快樂,也同樣有不同的煩惱,有的家庭表麵是相敬如賓,可是他們過了蜜月興奮期後,就會發現生活並非當初想象的那麽如意,什麽情濃似水,什麽山盟海誓,全被那些絮絮叨叨的家庭頊事纏在身上,他們不是形如陌人,就是同床異夢。
餘鴻才沒能成立一個家庭,他就專找那些不和諧的家庭來和自己現在的單身對比,他們活得比我累多了,還不如我這樣一生一事無牽無掛的生活,其實我活得是多麽的自由自在,要那麽多的煩惱強加於自己,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餘鴻才想到了安慰自己的好辦法,他不能讓自己的明天也毀在今天的手裏,過去了的還能追回來,餘鴻才是才子,他深信隻要把明天作為理想的追逐目標,就是生活過得再清苦,明天也一定會比現在好得多。
在當地的人們看來,那個餘老頭子,他這一生注定是玩完了,看他現在吃不象吃穿也不象穿,不說別的,人家和他一樣的年紀,早就娶妻生子,一家人過著幸福的生活了,可是他呢,當時那麽好的姑娘倒著去追他,他還嫌人家,他以為自己就天下第一了,那想到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現在他那家不象家,人不象人的鬼模樣,要是他還能找到一個媳婦兒,這個世界也反了過來。
人們的閑言碎語有時如刀一樣刺著餘鴻才的心,他本能地回避著人們多疑的目光,但是那些人就是不怕他,更有其甚者,那些女人們就敢當著他的麵說他壞話。
有一天,對門張嫂和幾個女人混在一起,她們說得哈哈連天,把在一旁看書的餘鴻才的思路打亂了,他對她們瞪起了眼,她們中有個女的看到了餘鴻才的模樣,她就說:“你餘鴻才不是挺有能耐的嗎,你咋連端著的鐵飯碗都搞丟了呢?你不要對我們吹胡子瞪牛卵子眼,你若是真有本事,不說別的,那怕是個討飯婆,隻要是個女的,你也給弄一個回來,你有本事你去弄呀。”
餘鴻才真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大膽到敢和他叫板的人,他對那幾個長舌婦敬而遠之,他不想和她們爭論什麽,秀才遇到婦人,哪有和她們說得清的,她們,隻不過是人家男人的附屬品,隻是男人們傳宗接代所借助的工具罷了,難怪孔聖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餘鴻才才不想和她們一般見識。
睡在床上,餘鴻才久久不能入眠,雖然那些長舌婦們說得難聽,可是細想起來還真是那麽回事兒,沒有女人的日子,至少在自己病痛時,根本就沒有人來問你一聲,更不說象那些老婆對老公噓寒問暖的了,為什麽要成一個家呢,餘鴻才突然想到了這樣一個現實的問題。
在說文字中,這個家字前麵總要給添上一個字才能組成一個個詞,表達一個完整的意思,比如:我家,大家,全家,國家,還有安家。對了,這個安家就是把家固定下來,為啥要安家呢,我們不是遊民,都應該有自己的一個能遮風擋雨,又在你疲勞時能給你帶來休閑的地方,那家有女人才是安嘛。餘鴻才把說文解字特地翻到那個家字,詳細地分析著這個家的含義。
紙上得來終覺淺,事非經過不知難。餘鴻才合上書本,他陷入沉思之中,書本上把道理說得一清二楚,可是現實卻並不是那麽回事,安家這兩個字總是浮現在眼前,今天那幾個長舌婦人敢當作我的麵說長道短,她們不就是欺負我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嗎。
我讓你們狠,我讓你們再嚼舌頭。
餘鴻才恨自己不完整,要是從前還再來,你們敢小瞧我。
在恨不得把那幾個長舌婦痛罵一頓的同時,餘鴻才的確也感到現在自己是多麽的孤單,要是有一個人,當然是自己的女人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她能聽到自己給她講自己的苦惱,在自己思想短路的時候,她就在自己的身邊,她就是不說話,那怕是一個眼神,一個嗯字,那也該是多好呀。
到了這個年齡,餘鴻才本是對家有更深層意思的理解,也對自己如今也還是天下獨有我大而苦悶,是呀,不說她們這樣講,沒有一個完整家的人,那還算是追到幸福了嗎。
餘鴻才對找一個對象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他不能就這樣死等下去了,國際歌中不是這樣唱的嗎,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什麽神仙皇帝,一切全靠我們自己,既得靠自己,那就是不能把希望借托在別人的身上。
自被那幾個女人當麵嘲諷自己後,餘鴻才醒悟了,他不再象過去那樣不修邊幅,也開始注意起女人來,他認為憑現在自己的處境,要想找一個黃花姑娘,那簡直是在做夢,找一個大齡女子,那也是不可能的,唯有那些死了男人的,長得不怎麽樣的小寡婦們才是他目前最想得到的。
餘鴻才想到自己出麵,他有如此的才能,也肯定比那些媒人會說,他開始行動了,可是過了一段時間,他卻是一無所獲,因為他忽略了媒人的作用,就是那些小寡婦們,他們對餘鴻才自我推銷實在是不可理解。
天上無雷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
象這樣的道理,你餘鴻才還說是讀書人家,咋就連這個理你也不懂,你真是讓人家越整越糊塗了,你親自上門來,又不是買賣豬牛,兩年前因癆病而死了老公的陳寡婦對餘鴻才上門來推銷自己給了他一頓洗涮。
從陳寡婦家回來後,餘鴻才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他想到了中國最古老而又行之有效的找女人的最好方法,那就是利用媒人從中撮合,可是有哪一個媒人又能幫他的忙呢,現在他還不是“好人”呢。
上次在餘鴻才麵前說他一無是處的那個張大嫂,不知從哪裏打聽到餘鴻才正在找女人,她主動找上門來,當餘鴻才還在吃驚的時候,她卻先開了口:“餘老師,聽說你也想安個家,你的想法很好喲,沒有家活在世上有啥意思嘛。”她也沒想到一開口就叫人家餘老師,人家上麵就說過他不能叫餘老師了。
餘鴻才的臉一下就紅了,因為他讓別人揭了短處,他不想在讓他受到蹊落的人麵前示弱,但是自己的卻讓她窺探到,餘鴻才一緊張就把臉漲成了豬肝色。
都這麽一把年紀了說到女人還臉紅,你餘,餘。餘,我該叫你餘什麽好,張嫂一時想不起如何稱呼餘鴻才,平時她們私下都叫他幹板魚,在人家麵前咋能這樣叫他呢,張嫂就餘餘餘地叫了半天,也沒想到如何叫他,她最後還是叫了聲餘哥。
“那天我們幾個婆娘不是有意和你過不去,我們隻是想用這樣的方法讓你也早點找上一個女人,沒有女人的家還叫家嗎,你都三十好幾了,不要挑不要選,隻要能成就行了,有了女人給你生下一男半女,好好地守著家過子日。”張嫂說到這裏,她的眼晴反倒紅紅的。
女人呀,就是心慈,餘鴻才這樣評價他眼中的女人。
“聽人說對麵山上那個陳寡婦有那麽點意思,昨晚我和我的老張說起了你,老張要我在能幫你的時候幫你一把,其實你並不是什麽壞人,隻是當時你年青沒有想到那麽多,吃虧上當的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不定哪天你就翻過來了,我是好多年都沒有做媒了,成不成你都不要怪我,我盡最大的努力去說。”張嫂沒讓餘鴻才開口她就替餘鴻才說上了。
理論就是要和實踐相結合,餘鴻才想到自己憑想當然就冒昧地跑到陳寡婦家去,卻是吃了一鼻子的灰。張嫂到陳寡婦家來回幾趟,事兒竟然讓她說成了,陳寡婦答應了張嫂,說她答應了老公的,要為他守滿三年的孝才能離開陳家,
世上還有如此癡情的女人,真是沒想到呀,餘鴻才暗暗吃驚。“幸好陳寡婦隻有不到三個月她的守孝期就滿了,看來你和她還是有緣的,過了這三個月,你就可和她商定婚期了,陳寡婦說她根本就不去想你的過去,管他是啥子人,隻要他的身體好就行了,不要象我從前那個癆病鬼那樣就好,別人說他是壞人,我可不這樣看,他能給一口飯吃,他就是我認為的好人。”
張嫂轉告著陳寡婦的話。
三個月後。餘鴻才終於迎來了洞房花燭夜。
這年正好他三十五歲,時年三十五,桃花林裏走一走,張嫂說餘鴻才這年命帶桃花,那個死了老公的小寡婦陳疑香,她守完前夫的孝和餘鴻才走到了一起。
陳疑香和餘鴻才結婚後,他們的小子日也過得不錯,餘鴻才感到了家有女人才是安的溫暖。他特別珍視這段來之不易的婚姻,處處對疑香好,他要讓自己在遲到的愛河裏沐浴著春天的陽光。
陳疑香的老公得的並不是什麽癆病,而是肺病,他死了卻還沒把魔爪放下,陳疑香當時又不懂肺病是傳染人的,在護理老公的日子裏,她也被傳染上了,到了餘鴻才家,她老是咳嗽,餘鴻才剛開始以為她是感冒了,可是好長時間也不見好轉,帶她到醫院去一查,才知是肺病。
好景不長,餘鴻才盡管用了最大的努力來醫治陳疑香的病,可是她總是不能好起來,隻過了三年她踏著前夫的步子,追趕他到天國去了。餘鴻才又落得個孤家寡人。從此他也就不再去想那**的事了,靜下心來潛心他的書法。
在過年過節或有紅白喜事時,人們才想到他的存在,隻有這時也才是他最顯身手的地方,他那龍飛鳳舞的字體很是惹人注目,這時的餘鴻才就是最開心的時候。
在強大的目標支撐下,餘鴻才硬是頑強地活了下來,他除書法之外,就是博覽群書,古代的,當代的,現代的他通通收在賬下,在心情好時他會來一段豐收曲,雖然還是一個人生活,他也感到快樂,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鋼鐵就是這樣煉成的。
雖然歲月讓餘鴻才的臉上刻上了時代的烙印,他的現實生活也更加糟糕,但是心中的那份夢想卻永遠沒有改變,他的背變得有些彎曲了,單從外表上看他就是一個老頭子,人們習慣上都把他叫餘老師,也有叫餘老先生的,久了他也就無所謂了,老就老罷,人還永遠都年輕那不成了妖怪了。餘鴻才對他那個老字有了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