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高處微寒

呂遠沒想到,最先給他打電話祝賀的是已當上宣傳部副部長的王紹華。他捏著鼻子說:“是呂處長嗎?我是宣傳部的小王啊,有事想請教你,晚上能一起吃飯嗎?”

呂遠一聽就是王紹華的聲音,就故意裝糊塗說:“你們宣傳部我認識一個叫王紹華的人,他請我我才去吃。”

王紹華見呂遠已經聽出了自己是誰,才一本正經地對呂遠說:“呂遠,恭喜你!晚上我安排了地方,一起喝一杯怎麽樣?你還想請誰,你自己來定。”

呂遠仔細想了想,說:“範圍擴大了不好,不知道市政法委的薛書記你熟悉不?我想把他一塊兒請上。”

王紹華說:“那好啊,我和他也認識,雖然不是很熟悉,但正好借這次機會,不就熟悉了嗎!”

晚上5點半,別人都下班走了,呂遠才起身來到王紹華的辦公室。他倆又一起去見薛建業,抽了根煙,三個人就出門打車去了江北的一家驢肉館。進到包廂裏麵,王紹華點好了菜,跟呂遠開玩笑說:“我現在跟你未來的嶽父在一起工作,你是不是應該把王大哥改成王叔?”

呂遠還沒等和他辯論呢,薛建業也趁機占便宜說:“哪兒有那麽論的,要論起來我還是他舅舅的同學,他豈不是得管我叫舅舅?”

呂遠急忙擺手製止兩個人的攀大輩的企圖,說:“叫叔叔叫舅舅都沒問題,你們沒聽一個陝北民歌,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頭,走一步退一步等於沒走。你們兩個一個當叔,一個當舅舅,還不是走一步退一步,等於一步沒走,有能耐你們倆之間論論輩份才有意思。”

看見呂遠反應這麽快,王紹華就攔過話頭,說:“我才不上你那個當呢,我和建業大哥有什麽論的,不過呂遠,看見你我就想起湯震江來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麵過得怎麽樣。”

呂遠說:“我也不知道,他兒子在監獄裏,我估計他也好過不了。等我哪天想辦法打聽一下他的電話,有機會咱們去一趟,上通順市看看他去。”

薛建業也感慨地說:“唉,我跟震江關係也不錯,你們要去時也通知我。要不是孩子惹禍,他這個謹慎的人,哪能背井離鄉走那麽遠。咱們市最有名的“四大江”,現在就剩蘭新江一個人了,我聽說,他頭發都白了,也要退下來了。”

呂遠也深有感觸地說:“是的,蘭新江老得很厲害,我春節的時候買了酒去看他,還在他家吃的飯。老兩口看見我就掉眼淚了,他們說等我結婚的時候,要好好幫我操辦,像給自己兒子那麽張羅,我也沒敢推卻,就答應下來了。”

幾個人邊吃邊聊,呂遠一低頭,看見了一盤冷拚,每片肉中間都帶個眼兒,圓圓的像銅錢一樣,就好奇地問王紹華:“王大哥,你點的這個菜是什麽菜啊?”

王紹華吃驚看了呂遠一眼,說:“這菜你都不知道,這是專給男士吃的壯陽菜,學名就叫錢兒肉。”

呂遠聽王紹華這一講,把嘴裏正嚼著的那片錢兒肉吐了出來,說:“本來我吃得挺好,你這一講,我怎麽覺得這肉有點騷味兒呢。”

三個人說說笑笑喝了不少白酒,酒酣耳熱的時候,王紹華仗著幾分醉意,盯著呂遠說道:“建業大哥也不是外人,今天咱哥仨也是小範圍聚會,為你這麽年輕當上副處長慶賀來了。呂遠,我說的話你不許生氣,是不是你們女部長對你格外的好啊?”

呂遠一聽這話,警覺地反問道:“王大哥,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啥意思,你老跟部長出去,大哥擔心你是不是被人潛規則了。”

呂遠聽到這話,生氣地一放筷子,說:“你們看夏部長像是那樣的人嗎?再說了,你老弟我像那樣的人嗎?”

王紹華喝了一口酒,說:“她不像,你也不像,可你提拔得還是有點快了。”

薛建業端起杯來,說:“我了解夏鴻雁,她是個很有頭腦、很有分寸的女幹部。”

王紹華也端起杯來說:“我也了解,她還給我當過部長呢。”

薛建業接過話頭說:“俗話講得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女部長對男下屬有點好感、有點喜歡都是正常的,不能因此就推斷人家有什麽目的。我相信呂老弟說的,更相信呂老弟的才華。”

王紹華也跟著舉起酒杯,說:“歸根結底一句話,咱們這個小老弟是又有才華,又有點兒帥,還有點兒呆,將來你要是再有點兒壞,在官場和女人的兩個領域就無敵了。”

呂遠端起酒杯跟兩個人碰了一下,說:“看看你們兩個老大哥都在教老弟些什麽,可惜你們一個是常委政法委書記,一個是宣傳部副部長,咋不教教老弟怎麽學好呢。”

這場酒三個人喝得十分盡興,也忘了職務高低和輩份大小的問題了,喝到最後,呂遠摟著兩個人的脖子說:“認識你們兩位老大哥,我真是很高興,至少有個說真話的場合和人選了。去年發洪水以後,秦部長死了,我要是早跟你哥兒倆嘮,就不能那麽抑鬱了。”

三個人互相摟著出了酒店的大門,王紹華提議要去洗浴中心過夜,薛建業拚命反對說:“現在,以三個人的身份都不應該去那種地方,容易被人誤會,解釋不清,還是打車各回各家的好。”就把王紹華繼續瀟灑的提議給攪了局。

呂遠給兩位老大哥打完車,自己不知道應該回黨校還是去張蕾蕾家,就撥通了張蕾蕾的手機。張蕾蕾一聽呂遠的舌頭都大了,就諷刺他說:“呂處長,剛當上小小的副處長就喝成這王八犢子的樣兒,你說要是你熬上我爸那麽大的官,得喝成啥樣啊?得了,你在那兒等著,我開車去接你。然後,我倆去你黨校的宿舍住,別上我們家丟人來了。”

坐上張蕾蕾雅坤特車的副駕駛位置上,呂遠心裏一陣放鬆,頭就歪到張蕾蕾的胳膊上睡著了。張蕾蕾看著人事不知的呂遠,心疼地給他歸攏了一下頭發,說:“是不是該考慮戒戒酒了?”

早就睡過去的呂遠,嘴裏發出了兩聲“哼哼”,就沒有動靜了。

讓張蕾蕾沒想到的是,呂遠突然之間應酬就多了起來,過去天天按時下班的呂遠,現在幾乎天天不能按時回家。

夏部長以前隻把呂遠當秘書看待,可是她現在迎來送往,接待上級來人和參加其他單位宴請,都把呂遠帶在身邊。部裏的議論也消失了,因為呂遠是名正言順的秘書處副處長,參與各種接待和應酬都是他分內的工作了。

就在這一次次酒席宴會上,呂遠幾乎把整個明江市各部委局辦的頭頭差不多都認識遍了,甚至跟人大、政協、婦聯和團委的人也都熟悉了。這些人都看好呂遠大好前程,一個28歲就當上組織部秘書處副處長的幹部,確實像一顆很耀眼的官場新星。況且,他還有做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的未來嶽父和在市電視台主持節目的漂亮未婚妻,甚至還有人傳說,呂遠是省裏哪位領導的外孫,派到明江市鍍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