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年輕處長 (2)
呂遠看見王聖去發動汽車去了,就站在老幹部比較集中的望江小區門口,跟夏鴻雁說:“夏部長,我最近覺得當初沒聽你的調到秘書處去是不對的,我身在幹部處,卻整天做的是你專職秘書的活兒,確實是名不正言不順,老得顧慮別人的看法。”
夏鴻雁盯著呂遠的臉看了一會,說:“你的顧慮是對的,光想著用你很順手了,別的方麵沒考慮到。不過,我想我是部裏的一把手,這些人還不至於瞎議論,你不要在乎。等春節後,我要調整一下部裏的人事安排,到時候你就知道該幹什麽去了。小呂,你今年是不是都28歲了?”
“部長,我都29了,周歲是28。”
“哦,我聽說你正和宣傳部張部長的女兒談戀愛呢,差不多的時候就結婚吧。”
“部長,我要事業沒事業,要房子沒房子,哪有臉娶人家的閨女啊。”
夏鴻雁走過來,給呂遠拍了拍衣服上背大米留下來的白粉,小聲說:“別著急,你什麽都會有的。”
張蕾蕾雖然各種辦法都想遍了,春節前也沒能把呂遠的駕駛證辦下來。呂遠雖然也偷空和王聖學了幾天車,可還是很不熟練。
年三十的前一天,張蕾蕾和呂遠要開車到久安縣去過年,張湘夫婦說什麽也不放心,最後,幹脆一家人全上了車,到呂遠家過年去了。
呂四驥被拉著年貨過來的張蕾蕾一家弄了個措手不及,他趕緊聯係縣裏的賓館,想把張湘他們安排到賓館去住。可是張湘卻不同意,他說:“我們這次來,就想過個熱熱鬧鬧嚌嚌嘈嘈的春節,幹脆去超市買張大床墊,晚上在客廳裏打個地鋪就行了。”
結果,晚上睡覺的時候,兩對老兩口都睡到了臥室裏,呂遠和張蕾蕾在客廳裏睡的床墊。這種安排讓張蕾蕾很是生氣,她和呂遠既不敢脫衣服,又不敢有什麽太親密的舉動,因為幾個老人不時從臥室裏出來去衛生間,好在隻是兩個晚上的事。到了初二,張蕾蕾全家就去省城看姥姥去了。
久安縣過年的氣氛比明江市要濃鬱很多,除了劈啪作響的鞭炮聲以外,大街上也到處是扭秧歌的人,鑼鼓聲吵得在屋裏說話都聽不清。四個老人吃飯的時候,專門談了呂遠和張蕾蕾訂婚的事。呂遠的媽媽錢萍從手上擼下來一個老式的馬鐙金戒指,遞給了張蕾蕾作為訂婚禮物。
呂遠看著張蕾蕾猶猶豫豫不想往手上戴,就開玩笑解嘲說:“蕾蕾,你別拿豆包不當幹糧,這個金戒指是我奶奶傳下來的,你翻過來看後邊,還打著足赤的印章呢,絕對是純金的,不信你用牙咬咬就知道了。”
這一句話把張蕾蕾逗笑了,她擼下手上的白金戒指,很乖巧地說了聲:“謝謝伯母!”就把那個老式金戒指戴到自己手上了。可是戴上後,才發現自己的手指頭太細了,一夾菜這個戒指就往下滑,一不小心就掉到了豬肉血腸燉的酸菜湯裏,窘得張蕾蕾滿臉通紅。
呂遠用筷子夾出戒指,說:“媽,你給想想辦法,蕾蕾的手細得跟麻稈一樣。”
錢萍拿過戒指,訓斥呂遠:“不許胡說,蕾蕾的手長得多好看,這個戒指有點大了,一會我找點紅線纏一纏就好了。等你們明年結婚的時候,我再給蕾蕾買項鏈和耳環。”
呂遠眨了眨眼睛,詼諧地說:“那不就把蕾蕾打扮成地主婆了。”
八天的春節長假,就在這鬧鬧哄哄的吃吃喝喝裏結束了。
呂遠到部裏上班的第一天,就在走廊裏碰到了正往各處室送文件的處長佟寬新,佟寬新走過來跟呂遠握了握手說:“祝賀你!”然後笑了一下,就繼續敲其他處室的門去了。
呂遠沒搞清佟寬新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當他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才發現一份明江市委主任部關於人事任免的通知,呂遠在上麵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上麵寫著:秘書處副處長。這個任免文件裏麵還包括另外三個被提拔為副處長的老同誌。可呂遠的心根本不在別人身上,他激動得心跳加速,眼看著處裏其他同誌都要來上班了,他趕緊去了趟衛生間,緩解一下自己過度興奮的情緒。
從衛生間出來後,他敲開了夏部長辦公室的門,可他看見夏鴻雁和權副部長正在商量什麽事,就悄悄地退出來了。可他不想回幹部處自己的辦公室裏去,怕處裏的同誌問東問西的。
剛到部裏不到三年,年齡也沒過30歲,就被提拔為副處長,這速度是很驚人的。他一麵高興,一麵又忐忑不安地擔心別人的非議,就壓抑著既興奮又緊張的情緒,走出了市委辦公大樓。
呂遠在院子裏點了一根兒煙抽了起來,借此緩解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他不想碰見熟人,就躲到了離樓門很遠的一棵柏樹下麵去抽。可他沒想到的是,坐在奧迪車裏的王聖早就看見他,大老遠跑過來對他伸手說:“呂處長,你提拔了,也得給兄弟表示表示。”
由於經常跟王聖在一塊兒,開玩笑是他倆打發時間的固定方式,呂遠隨手就把兜裏的半盒長白山拍到了王聖的手裏,說:“沒好煙,就這個,愛抽不抽。”
王聖看見手裏拿的是5元錢一盒的長白山,隨手就扔到地上,從自己兜裏掏出紅塔山來,遞給呂遠說:“記住了,我親愛的呂處長,以後抽煙不許低於這個檔次,每包也就貴個兩三塊錢的事。”
呂遠沒理王聖那個茬兒,彎腰又把長白山撿起來裝兜裏,說:“別瞎搗亂,你老婆孩子都有了,我還得省錢娶媳婦呢。”
王聖聽完嘿嘿笑了幾聲,說:“呂處長,你想不想聽聽你怎麽被提拔起來的?”
呂遠瞧了瞧王聖,他不想讓故作神秘的王聖占了上風,就含糊地說:“不用想也知道,夏部長定的。”
“錯誤,告訴你個實底,其實你的提拔是權部長極力推薦的。年前,我開車跟夏部長和權部長去黨校,參加一個非黨積極分子培訓班。在車上,夏部長說把你放在幹部處又兼著她的秘書,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不利於部裏各部門的明確分工,權部長就說:‘這好辦,直接把小呂調到秘書處,提拔成副處長,不就捋順了。’夏部長當場就說:‘這個辦法好,我怎麽沒想到呢。等找時間咱們在部會上研究一下,你提出建議,大家沒意見,就這麽定了,也順便再解決一下工作資曆長的同誌擔任副處長的事’。”
王聖邊說邊拉著呂遠往奧迪車裏去。坐進車裏後,王聖恭維呂遠說:“這回你呂處長是咱們部裏最年輕的副處長了,你可得多關照我。”
呂遠笑著說:“哪能呐,不過,你還得抽空幫我把車練會。年後,我可能就拿到駕駛證了,不會開車太不方便了,光有證不會開,當馬路殺手也不是個事。”
“那沒問題,我看你在下邊抽煙,是不是覺得自己提拔得太快了,有些不好意思了?哥們告訴你,你有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夏部長信任你,提拔你,你還不能大膽地當你的副處長去?”
呂遠看著王聖,很為自己的患得患失而臉紅。他想,我還沒有一個司機看問題看得明白,對,那麽在乎別人的議論幹什麽,我又不是花錢買的官。想通了這點,呂遠就深吸了一口氣,說了聲:“王聖,還是你問題看得透。”然後,抓過王聖手裏的紅塔山煙,推開車門回到辦公樓裏去了。
等呂遠回到幹部處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桌子和椅子加上電腦都不見了。他知道,已經有人幫他把這些東西都抬到秘書處副處長的辦公室裏去了。他故作鎮靜地跟幹部處的人打了聲招呼,每個人桌上扔了一根香煙,就去那間屬於自己的辦公室了。
呂遠的新辦公室是和秘書處的另一個副處長羅蕊共用的,兩個人的辦公桌麵對麵。羅蕊今年三十六七歲的年紀,長得有點兒胖,人很是和藹,她丈夫是市檢察院的副檢察長。她很自然地和呂遠握了握手,說:“你還不願意到我們秘書處來,這回非來不可了吧?”
呂遠笑了笑,客氣地說道:“我年輕,工作不熟悉,以後還請羅姐多關照。”
“得了吧,我看部裏將來就數你前途最敞亮,等你當了大領導,別忘了給我找個好地方養老就行了。”
倆人正說著,呂遠桌上的電話就響起來了,是夏部長讓他到自己的辦公室去一下。呂遠剛進門,夏鴻雁就開玩笑地說:“呂處長來了,快請坐!”
呂遠尷尬得臉都紅了,對夏鴻雁說:“謝謝你,夏部長,不過,我是不是提拔得有點快了?”
夏部長嚴肅地對呂遠說:“你千萬別這麽想,提拔你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是部裏領導班子集體研究決定的。你不要東想西想,好好幹工作就行了。以你的才華和能力,是完全勝任的,別忘了,你還是咱們市抗洪搶險的英雄人物,那時候就有人提議要給你安排職務,結果你病了,休息了一段時間。我過來當部長,把你調過來當秘書,也是為了考察你,看看你的病到底好了沒。現在你的職務提升是順理成章的事。前兩天,我在網上看到有好幾位跟你一樣年輕的幹部都被提為縣長、市長了,你以後也有可能被派到基層去獨當一麵,所以你要增強自信,磨煉心理素質,做好準備。不過,眼下你雖然是副處長,可我的秘書工作你還得兼著,沒意見吧?”
呂遠用手撓了撓頭,說:“我很願意跟在你的身邊,這樣我才能長見識,進步得快。”
夏鴻雁拿眼睛瞥了他一下,說:“你想得美,我也不會在組織部幹一輩子,早晚有一天,你還得靠自己。現在,你需要學會怎麽當領導,去掉你身上的一些書生氣和多愁善感的文人毛病,怎麽說你也是個老爺們兒,年輕時身上有這些東西是很有魅力的,可年齡大了以後,男人還得靠果斷、幹練、能控製局麵贏得尊重。這幾天,我盡量不帶你出去了,你先熟悉熟悉秘書處的工作,過一段時間,你再跟著我,你看怎麽樣啊?”
呂遠心裏充滿了對夏鴻雁的感激,可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就端起了暖水瓶給夏鴻雁沏了一杯茶水,然後回自己辦公室了。夏鴻雁坐在沙發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沒再說什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