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警察上門 (1)

一個班有兩個人同時進到市委組織部,聽起來絕對是很稀罕的事,但卻真實地發生在呂遠和王均的身上,他倆成了全班同學羨慕的對象了。

畢業三周年的時候,在秘書處工作的王均對呂遠說:“咱倆把同學能請的都請過來搞個同學會,你看怎麽樣?”

呂遠瞧了瞧財大氣粗的王均,為難地說:“人家會來嗎?都挺忙的。再說了,20多個人要都聚在明江市,吃住也得花不少錢呢。”

王均從兜裏掏出極品雲煙遞給呂遠一根,說:“吃住的事我找人安排,你就負責給同學打電話,發邀請就行了。五一同學都放大假,來這玩兒幾天,不正好嗎?”

呂遠知道王均有炫耀的意思,同學們對他的做派也都了解,他要是自己發邀請,那些同學不一定能來,很多人是不願意看他那趾高氣揚的嘴臉的。可自己和王均在一個單位,不好得罪,就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本來張蕾蕾說好要和呂遠去黑龍江的五大連池旅遊,這下被王均的計劃給打亂了。張蕾蕾氣得大罵王均燒包,就和她媽媽一起去了。

呂遠給同學發邀請的時候,最猶豫的是不知道該不該通知曾一倩。

曾一倩現在大概也知道了呂遠在疏遠自己,可還是在五一前給呂遠打了電話問呂遠:“我們五一見麵好好談談吧,我感覺咱們彼此間越來越陌生。”

呂遠就隻好順水推舟地說出五一同學聚會的事,讓她趕到明江市來參加。

盡管呂遠給所有的同學都打了一遍電話,五一那天也隻來了12個人,其他同學都是用各種借口回絕和推脫了。

同學會越來越有了一種變質的味道,很多人借機會和同學攀比,在同學麵前炫耀自己的成功,這大大影響了同學之間感情的純潔和真摯。很多工作和生活不如意的同學,就漸漸遠離了這個圈子。

呂遠心想:我如果還在市委黨校上班,可能也不會參加這樣的聚會。同齡人的成功,對失意者絕對是一種強烈的刺激。這感覺很負麵,也很遭罪。

在五一那天,王均專門借了一台豐田麵包車,等同學都聚齊了,就拉到明江市郊一個依山傍湖的名叫“夜明”的休閑會館裏去了。王均在車上就大聲宣布說:“今年的同學會我們再不用實行AA製了,工作3年,我們都是社會人了。今年由我做東,明年咱們再選一個有能力的人來張羅這件事。”

同學聽到王均這句話,就給他鼓起掌來,畢竟十好幾個人3天連吃帶住的花銷不是個小數目。

夜明休閑會館是個集洗浴、健身、度假、餐飲、休閑於一體的娛樂場所,每人一天最低消費的門票是88元。王均手裏拿著一打這樣的門票,足夠這十幾個人3天用的了,他又額外花錢開了5個房間。

同學們放下身上背的電腦和換洗衣物,就紛紛嚷著要去養魚塘釣魚。這次來的兩個女生,一個是家住本市的王麗雲,她現在被聘用到市屬的重點中學明江二中當語文老師,再一個女生就是曾一倩了。現在呂遠十分害怕和曾一倩單獨相處,也假裝興高采烈地加入了釣魚的男同學的行列。曾一倩沒辦法,就拉著王麗雲一起,兩個人走進女浴室做韓式汗蒸去了。

呂遠生怕王麗雲跟曾一倩談論自己,但是他知道這兩個女人湊在一塊兒,不拿自己做話題也是不可能的,但願王麗雲沒有聽到自己和張蕾蕾交往的消息。

晚飯雖然是自助餐,大家各取所需,但湊在一個桌子上菜也十分豐盛,海鮮、鯽魚,熱菜冷拚一應俱全。雖然門票裏不包括酒水的錢,而且酒水都比外麵飯館裏的貴上兩倍,可王均還是在這裏點了大量的酒水和飲料。

就在同學互相間敬酒的時候,夜明休閑會館的老板朱永信過來跟王均握了一下手,遞給王均一張金卡,告訴王均和同學在這裏好好玩,結賬時,用卡裏的錢結算就行了。王均擺出很懂社會規矩的樣子,衝朱永信一抱拳說:“多謝你,朱叔叔!給我們同學提供這麽好的聚會場所,讓你破費了。”

朱永信笑著把王均摁回到座位上,又對著這一桌的同學說:“大家吃好玩好!我王均大侄子領到我這裏的客人,跟我自己家人一樣。你們有什麽要求,就讓王均告訴我,我給你們特殊安排。”朱永信笑著對大家擠了擠眼睛,然後就走開了。

王均端起一杯酒來,說:“請兩位女生一會兒回避,哪個男生需要特殊安排就跟我走。呂遠今晚歸曾一倩領著,就不要去了。”男同學一陣叫好,紛紛幹了杯中酒。

曾一倩和王麗雲大聲指責王均說:“你不許把同學拉下水,你還是市委組織部的幹部呢,怎麽還沒改你的痞子相。”

王均嬉皮笑臉地對兩位女士抱抱拳說:“組織部幹部也是人,也有娛樂的權力。”

曾一倩聽到這句話,用眼睛死死瞪了呂遠一眼說:“既然都是人,那你把呂遠也帶上一起去瘋吧。”

晚上除了洗浴以外,這些同學又都進到二樓的影音大廳裏看歌舞和二人轉。穿浴衣躺在演藝大廳的沙發上,王均給每個男同學都找了一個按腳的小妹,本來兩個女生也有小夥子給做足底保健,但兩個女生說什麽也不肯要。呂遠身邊躺著的就是曾一倩,他就是有心也不能要了。

一陣喧鬧過後,呂遠感覺有些疲憊,看著演出就睡著了。等他醒來,發現身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隻有曾一倩蓋著一個薄被躺在他身邊的沙發床上。演藝早就結束了,曾一倩也睡得很香。

呂遠想著昨天對曾一倩的冷淡,就把手從曾一倩蓋著的被子伸進去,拿起曾一倩的手撫摸起來。

曾一倩被他的親密舉動弄醒了,她小聲地對呂遠說:“呂遠,我知道你想跟我慢慢分手,我很舍不得你。我曾經私下裏對自己發過誓,你要是和我翻臉強行分手,說些絕情的話,我就去你們部裏找部長鬧你去。可你雖然冷淡我,但表現得還沒過分,念在舊情的份上我放過你。我知道你肯定又交上新的女朋友了,你現在既年輕又有一個前途很亮堂的工作,有人給你介紹女朋友都是正常的。我跟你強綁在一起,你也不會快樂。”

曾一倩的席話說得呂遠滿臉通紅,雖然這演藝大廳裏麵的燈光很昏暗,呂遠還是感到無地自容。他含含混混地否認說:“我沒女朋友,隻是我現在很怕和你在一起。你給我的壓力很大,我見到你像見到老師一樣,很緊張。”

曾一倩也握了握呂遠的手,說:“人生就好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既然都走上仕途了,決不能放任自己。依我看,王均根本就不適合在組織部門工作,雖然他仗著有個當副市長的老爹,自己沒有真材實料是不可能混長遠的。再加上他那套輕浮的做派,我打賭,他很快就混到頭了。”

呂遠笑了笑說:“一倩,官場情況遠比我們想象得更複雜,也許王均比我更適合在官場裏混也不一定呢。”

曾一倩苦笑著說:“我們都別杞人憂天了,就借這幾天同學會,你對我好一點,回去我也可能很快就找個對象嫁人了。我們學校有好幾個大齡的單身男青年,都對我有好感。你放心,我還臭不到家裏。”

呂遠悄聲對曾一倩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總之,我不是個東西。”

“男人都不是東西,就看他有沒有東西讓他變得不是東西!你看看今天咱班這些老實巴交的男同學,哪像受過高等教育的模樣。現在,都不知道被王均帶到哪兒鬼混去了。”

“別把我們都想得那麽肮髒,也許他們也就是按按摩而已。”

曾一倩和呂遠話不投機,可是她的手還是緊緊攥著呂遠的手,一直到天亮。

呂遠和王均陪著這十幾個同學又是打牌、又是釣魚、又是唱歌,連續折騰了3個晚上。雖然呂遠每晚回到他和王均的房間時,都看不到王均的身影,但他想,這個會館裏網吧、圖書館、遊泳館、浴室、餐廳和演藝廳這麽多去處,王均可能是帶著其他同學躲到什麽地方玩去了,也就沒放在心上。

大家分手那天,呂遠發現班裏好幾個男生都主動和王均握手,甚至還摟著脖子扒著王均的耳朵嘟囔了幾句什麽,然後幾個人咧嘴爆笑,顯得十分親密。呂遠當時還想,錢這東西真好,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一次堪稱奢華的同學會,就讓王均輕易地征服了這些大學同窗素來清高的心。

曾一倩臨上火車時,在車下緊緊抱了抱獨自送她到月台的呂遠,並在呂遠的手心裏塞了一封折起來的信,讓呂遠發誓,等車開走了再打開來看。火車開動時,呂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很是傷感。曾一倩的主動退出,讓他心裏壓著的那塊石頭落了地,可他並沒感覺到輕鬆和快樂。

看著逐漸消失在鐵路轉彎處的火車,呂遠打開了那封疊起來的信。這封信是用夜明休閑會館房間裏給客人備用的便箋紙寫的,曾一倩寫這封信的時候,肯定是哭過,因為有幾個字上麵有滴水後模糊的痕跡。

信的內容是:

呂遠,我當初跟你一起到明江市就好了,也許你不會變得那麽快。但反過來想想,如果我們將來生活在一起,你再變心,那我會活得更慘。你是我的第一個戀人,我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像愛你那樣愛上別人。但我知道你走上仕途後,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幫助了。所以,我選擇退出。我反複替你考慮過,你沒有王均家那樣的根基,所以,你去找個社會背景深厚的女孩子結婚吧,也許對你的前途有好處。我走了,愛過你的曾一倩!

呂遠把這張紙重新疊了起來,很珍惜地放在錢夾裏。他知道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離開了自己,雖然現在並不知道自己的損失有多大,但他明白自己辦的事不地道。

男女之間的戀愛終結方式有很多種,吵鬧對打的極端行為也不鮮見,但更多的是慢慢冷淡,然後互為路人。讓呂遠擔驚受怕了很長時間的分手後果,卻被曾一倩輕描淡寫地化解了,這使呂遠更加鄙視自己,同時在心裏也多了一個大大的空洞,老為曾一倩留著。每當想起曾一倩,那個空洞就會帶來刻骨的疼痛。

曾一倩的存在,最早是呂遠心裏的念想,想起來就會微笑。後來慢慢變成了肉中的刺,老想除之而後快。哪裏想到現在真的除掉了,卻留下了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傷口。每次想到這裏,呂遠都覺得自己真垃圾,以前發誓為自己所愛的人無私奉獻的情懷,也許都喂了狗了。如果重來一次,自己應該去做曾一倩那個角色,也在對方的心裏留下無法填補的空洞才是。雖然這麽想了,但呂遠覺得自己和很多庸俗的臭男人一樣,也許真的無法持久地高尚起來。

五一長假過後,正上班的呂遠突然被叫到了楊敬賢處長的辦公室。呂遠一進門,就看見兩個穿警察服的人正跟楊處長聊天,似乎桌上還放了一份材料。看見呂遠進門,楊處長跟小呂介紹說:“這二位是公安局治安大隊的劉隊長和小李,他們今天來要找你核實點情況,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呂遠迷茫地看了看這兩個警察,上前和他們握了握手說:“我不知道你們來調查什麽事,可我保證配合你們工作。”

楊敬賢看了看呂遠,拿出煙來遞給他一根,然後說:“小呂,你是年輕人,列寧不是都說了嘛,年輕人犯點錯誤,上帝都會原諒的。隻要你把事情講清楚,就沒什麽大不了的。劉隊長,你們可以開始了,要不我回避一下?”

劉隊長聽見楊處長的話,急忙說:“不用,不用,這也不是什麽保密的案件,我們就是想找小呂了解點情況。”接著,劉隊長把頭轉過來,用眼睛盯著呂遠看了一會兒,說:“小呂,你五一是怎麽過的?”

呂遠一聽,問到了五一期間的事,剛才還忐忑不安的心立刻就放下來了。他把剛才有點緊張的肩膀鬆弛開來,同時把雙腿換成了二郎腿的姿勢,回答說:“我五一和部裏的王均一塊兒搞了個同學會,約了十多個同學去夜明休閑會館玩了3天,怎麽?這犯法了嗎?”呂遠心中沒鬼,但對兩個區公安局的警察找上門來感覺很是惱火,他說話的口氣漸漸變得有些強硬。

劉隊長說:“小呂,我知道我們上這來找你調查很不好,可是要是請你到我們區公安局去也怕給你造成影響,最後想想,幹脆還是通過你們處長,這樣你沒什麽事也就把你擇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