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紅旗，你要吃點什麽？”蔡奇遞過莫道的菜單。我哆嗦著手接了過來，眼睛粗略地一掃，立刻老淚長流。
怎麽連冰檸檬水都要收錢？還收得那麽貴，60塊一杯。我順著價目單一行一行地往下看，看到最後，就隻剩下抽氣的勁。好貴啊……
我顫抖著開口：“要不，我們喝白開水吧……”
蔡奇冷哼了一聲，很鄙夷地瞄了我一眼，刷地從我手裏抽出菜單，優雅地一舉手，立刻有服務生小跑過來。
我流著淚，看他的手指在菜單上劃來劃去，指指點點。我的心在默默地滴血……
“葉紅旗，不許撓桌子，聲音難聽。”蔡奇從菜單裏抬起頭來，立刻嚇得身子帶著椅子往後一仰，“你太興奮了麽，怎麽抖得這麽厲害？！”
桌上的燭台和花瓶都在跟隨著我的身體一個勁地抖啊抖。
蔡奇的嘴角抽了抽，抬起眼來對服務生微微一笑：“我就要這些了，她的話，先來一杯冰水吧，鎮定鎮定。”
香蕉你個蘋果的，你吃香的喝辣的，大把地花我的鈔票，給我的就隻有冰水一杯，要不要這麽後媽啊？！欺人太甚！
“你！NO要這樣！”我銼銼牙，陰森森地豎起食指，用李小龍叔叔的氣勢對著服務生晃了晃，咬牙切齒道，“菜單給我！”
服務生膽戰心驚地看我，伸手將菜單遞了過來。我一把奪過，刷刷刷，從頭到尾將所有沒見過的食品都點了個遍。
點完了以後，我立刻爽了，內心充盈著一種豁出去的快感！
噗！看到我這麽瘋狂地點菜，蔡奇剛喝的一口水，盡數奉獻給了我：“對不住，對不住，快夏末了，你就當補充補充水分防秋燥吧！”
我掛著滿臉的水，閉起眼睛，伸出食指來，緩緩地搖了搖：蔡奇同學，請你克製你的舉動，我怕我忍不住想揍你！
我捏著拳頭，垂著頭，額頭上的青筋有節奏地一跳一動。終於運足丹田之氣，我哦噠一聲，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蔡奇，謝謝你，拜你所賜，我的小宇宙終於徹底澎湃了。
“蔡奇，你去死吧！”我跳過去，用力掐住蔡奇的脖子，順手舉起桌上的玻璃杯，給他來了個清水SPA。他被我掐得白眼直翻，一邊揮手示意服務生快走，一邊在口袋裏摸來摸去。
“積分！”他從口袋裏摸出胸牌，奮力大吼一聲。
於是，世界都清淨了，人生都圓滿了，我看見吳宇森的和平鴿從莫道咖啡館的窗外飛過，陽光之下，歲月靜好，耳邊甚至有唱詩班高潔的聖歌在回蕩：“哈裏路亞，哈裏路亞！”
世界如此美妙，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於是，我看見自己的手不受控製地從他脖子上移了開去，甚至還捏起自己的衣角，很狗腿地替他擦臉：“蔡助理，天氣熱，清水SPA好不好啊？”
蔡奇斜睨著我，黑亮的眸子裏帶著笑意，任我上下其手，許久之後，非常淡定地問我：“情緒穩定了沒？”
我立刻點頭哈腰：“穩定了穩定了，跟著蔡助理，我整個人都升華了！”
“哼！”蔡奇冷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看向窗外。
我突然想起我點的那些超高價的食物，整個人忍不住就癱了下去。
蔡奇轉過頭來看我，很不開心地問：“和我一起吃飯，你很不開心麽？”
我立刻坐起身來，用非常真誠的眼神看他：“不，蔡助理，我興奮得想哭！”事實上，我覺得，我的眼眶裏已經蘊滿一汪熱淚。
“哎，你這麽激動做什麽啊，我又沒真要你付錢。”他慵懶地往後一靠，從懷裏掏出張信用卡，“難道要我看著你一個硬幣一個硬幣地數錢付賬？那不是我的格調！”他用眼神表達著對我的鄙夷。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動得說不上話來。請鄙視我吧！不要說鄙視，就是再給我三杯清水SPA我都願意，隻要你把錢都付了。
蔡奇默不作聲地看著我激動，半晌後，伸手拍拍我的手，慢條斯理地繼續說：“不過，你點得太多了，我負擔不起。所以，我決定，今天AA。”
晴天霹靂啊！悲劇啊……我眨巴著眼睛，消化不能。
“AA歸AA，你不許當著我的麵數你的硬幣。等我刷完卡出了莫道，你再自己解決。”托著下巴，蔡奇很嚴肅地命令我。
我咬著手指，轉過身去，以頭撞牆。
他用更嚴肅的聲音訓斥我：“你不要丟我的臉啊，我以後還要長期盤踞在這裏釣富婆的！”
“……”我用悲愴的眼神回視他，許久以後，抖著嘴唇問，“蔡助理，可以賒賬麽？讓我借你的信用卡刷一刷吧！”
這人生沒法過了，我真想摁著對麵的蔡奇一起從天悅集團的頂樓上跳下去。
他皺起眉頭，似乎很是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才揮了揮手：“好吧，下不為例。我先跟你說清楚，利息可是要算的，就照銀行的來，還有，在公司裏不要說我給你賒賬啊……”
我簡直要出離悲憤了，鬼使神差地拿起桌上的小銅勺，一用力，銅勺竟然就這麽被我掰彎了。看著我手裏的銅勺，蔡奇的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完了，這裏餐具很高檔的，弄壞了是十倍罰款！”
“……”我已經直接撞桌子了。
天啊，我是得罪誰了，做人不帶這麽衰的！
我憤怒了！一掌拍下去，奇跡似的將銅勺又拍直了：“蔡助理，我賺錢了！”我激動地舉起銅勺熱淚盈眶。
蔡奇的表情迅速換成了不屑：“哎，我騙你玩玩而已，你還真信了？”
別攔我！我要抽死他！
上菜的時候，我已經氣得連刀叉都拿不起來了。蔡奇飛快地幹完了自己的那一份以後，厚顏無恥地將魔爪伸向了我的食品。
“這些都是我賒賬買的，不許吃！”我怒。
他朝我陽光一笑：“你不給我吃，我連賬也不賒給你。”
我立刻用勺子舀起一塊提拉米蘇，給他送了過去：“蔡助理，吃這個，這個非常好吃！”
他很是不屑，用刀尖嫌惡地推了回來：“被你碰過了，我才不吃。”
我克製住內心熊熊的怒火，開始用勺子在每一盤餐點上磨蹭。
“你再碰，我就不吃了，你自己付賬。”蔡奇擦擦嘴巴，眼睛黑亮黑亮地看著我，滿是笑意。
我徹底泄氣了：“蔡助理，你隨便挑吧，愛吃什麽吃什麽。”
他很優雅地從我的紅酒牛排上切下一小塊，含著笑放進嘴裏，細細咀嚼：“紅旗，今天的牛排比以往做的都好。”
那是因為今天有我這個冤大頭！
我恨恨地用叉子叉起餘下的牛排，憤恨不已地舉著咬。
我就沒有看過這麽不要臉的男人。
“先生，這張信用卡超出額度了。”結賬時被服務生甜笑著拿走的卡，現在換了個穿西服的小姐，神情肅穆地托著還了回來。
蔡奇的臉瞬間扭曲成了一團，他不好意思地挨過來，低聲同我解釋：“哎，帶錯信用卡了，怎麽辦？”
啊？兄弟，你的小資你的檔次呢？人家都是一撒一把信用卡，怎麽到你這裏就隻剩了張刷爆的？香蕉你個蘋果的，這怎麽辦啊！我咬著勺子，六神無主。
“小姐，過一會兒再結賬，再來兩客冰淇淋。”蔡奇微笑著看我，神色淡定，眼神寵溺，“紅旗，這裏的冰淇淋很美味，你也嚐一嚐。”
我跟著訕笑：“好好好，吃完冰淇淋再結賬！”
他的笑容無懈可擊，他的舉止甚至帶著某種優雅的貴族氣質，那位穿西服的小姐愣了愣，稍稍彎了腰，拿著菜單確認了冰淇淋的種類後姍姍離去。
“怎麽辦，又多了兩客冰淇淋的錢？！”等她走了，我縮在角落裏咬著手指頭看蔡奇。
他很輕鬆地聳聳肩膀：“別看我，我也不知道。”冰淇淋很快送了上來，蔡奇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一小勺一小勺專心而優雅地吃了起來，嫣紅的薄唇沾著點點雪白，說不出的誘惑。
他吃得無所顧忌，享受得很，隻有我獨自愁雲慘霧地坐在那兒。
“要不你先跟你的朋友借錢，出去以後我再幫你還上？”吃完自己的那一杯，蔡奇伸手戳戳我放在桌上的手機，“打手機吧。”
我很是躊躇地拿起手機，看蔡奇：“為什麽不是你打手機叫朋友來？”我的朋友同學都還是靠家養的月光族，手頭哪有什麽餘錢。
他理所當然地攤手：“你不知道，自從開始在莫道咖啡館裏裝小資後，我把能借的朋友都借了一圈了，現在他們都不願意理我。”
香蕉你個蘋果，難道我要走他的後路？這太驚悚了！
我打開手機，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翻過去，再一個一個地否決掉。快月末了，找誰都不合適，有寶算是我最親近的了，可她還沒有錢搬出學校呢。我該找哪一個，才能不動聲色地解決掉目前的燃眉之急？！
我越翻越心煩。這種事情竟然要女生來負擔，蔡奇你真不是個東西！我哀怨地抬頭，用眼角去瞄他。他正扭頭看向窗外，一臉的高深莫測。
不難想象，他估計就是用這副迷離的表情裝小資的。
“怎麽，找不到人？”他依然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話卻說得正中我痛腳，“你那位翔實的好朋友，跟你關係如何？”
我心猛地一驚：“蔡奇，你不要想了，我不會在他麵前丟臉的。”
他似笑非笑地轉過臉來，一把奪過我的手機：“那你就在我麵前丟個本吧！”
我看見他食指翻飛，點了幾點，就頓在了那裏，心裏頓感不妙，湊過去一看，按鍵所在，指向了錢鐸。
這關錢鐸什麽事？
他突然瞪了我一眼，一指摁了下去：“喂，錢鐸……”
“給我！”我小聲叫道，試圖去搶手機。好幾次就要拿到，都給他輕輕一拍給拍了開去。
“不要搗亂，葉紅旗！”他對著手機的話筒，大聲訓斥我，“嗯嗯，我是蔡奇，正跟紅旗一處……你別問為什麽在一起，快點過來，給我們付錢！”他越說越理直氣壯。
“憑什麽？就憑那丫頭一直欣賞你。”
“嗯，我們在莫道，以前的座位，她和我都在等你。”
聽完他這句，我終於暴怒了，一巴掌將他手裏的手機給拍飛了出去。手機砸在了牆壁上，立刻四分五裂地掉了下來。
“蔡奇，你不可以這麽對我！”我氣得都要哭出來了。
他說的什麽話，什麽叫做我一直欣賞著錢鐸？寧墨知道了，會怎麽看我？一麵喜歡著寧墨，一麵又欣賞著錢鐸，那我不就成了腳踏兩隻船了？！
蔡奇皺著眉頭默默地打量我，突然冷哼了一聲：“你怕什麽，錢鐸當你是寶呢，在電話那頭可著急了。”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怒道：“他關不關心我，關你什麽事！”
他不吭聲，許久以後，居然朝我點了點頭：“嗯，對不起，我不該拿你們純潔的男女友誼開玩笑。”
不是這個原因好不好！
他還寬慰我：“錢鐸眼光一向不好，就喜歡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你放心，說不定，他就看上你了。我跟他是初中高中的老同學，從沒看他這麽緊張過女生。”
我撫額，很崩潰地回答他：“蔡奇同學，你想太多了。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而後便是長久的沉默，足足二十分鍾。突然，蔡奇意味深長地摸摸下巴，挑了挑眉，示意我回頭看。
莫道咖啡的玻璃門被大力推開，門上的風鈴丁丁當當一陣亂顫，門口的服務生被玻璃門撞到了，正眼淚嘩嘩地捂著鼻子。
“葉紅旗，有救了！”蔡奇很開心地捏著餐巾紙揮動，順著他的視線，我看見錢鐸黑幽幽的眸子怒氣衝衝地瞪著我，完全無視了蔡奇。
“你是怎麽回事？”他直奔我而來，剛坐下就甩出來一句責問。
我咽口口水，幹笑：“那個，忘帶錢了……”
錢鐸偏過頭，掃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蔡奇，又轉過身來看看我，很是困惑：“你們在約會？”
噗！我被口水嗆住，連忙揮手否認以示清白。
我以為這是錢鐸同學給我的最大刺激了，誰知道，他頓了一頓，又甩出一顆炸彈，炸得我徹底神魂顛倒：“寧墨也來了，就在莫道大門外的車裏。”
我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你叫他來的？”
錢鐸哼了一聲，掃了正托腮看得津津有味的蔡奇一眼，冷冷道：“接你電話的時候我正和他在一起開會，寧墨非要順道送我一程。”
我的心情很微妙，似酸似甜又透著苦，五味雜陳。
這算什麽？分手後的福利麽？我憤然拍案而起：“錢鐸你先把錢給我付了，蔡助理明天就全還給你！”
蔡奇愣了一愣：“為什麽讓我還？”
我躊躇許久，還是決定回答他：“因為我覺得，欠你的錢，要比欠他們哥倆兒的錢要舒服。”
蔡奇的眸子閃了閃，微微一笑，竟然沒有反駁我。
錢鐸看了看我，歎口氣，招來服務生結賬，總算是把這當務之急給了結了。
我籲出口氣，朝窗外看去。一身白衣的寧墨正拉開車門走出來，看見我，也不回避，一雙黑眸定定地朝我看來。
我一陣心煩，一甩頭，硬生生將頭扭開，不去看他：“你們先走吧，我待會兒再走。”
錢鐸看看窗外，又看看我，歎氣：“紅旗，你還沒放下，心裏還介意著，其實我……”
我猛地站起來，打斷他的話，捂著肚子道：“錢鐸，我有急迫的生理反應，必須得多留會兒！”我隻是肚子痛而已，這些人彎彎腸子太多，總習慣將簡單複雜化。
完全忽視掉滿臉便秘狀痛苦的錢鐸，我提起包，一溜煙往廁所跑，才跑了兩步，就聽見蔡奇在我後麵大叫：“葉紅旗，等等我，一道順路啊……”
我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趕了過來，和我並肩一道跑，很哈皮地對我笑：“男廁所的衛生紙我負責，女廁所的你負責？“
“……”我回他崩潰的眼神。
蔡助理，難道你連莫道咖啡的廁所也不放過！你太、太、太厲害了！
他朝我微笑，繼續鼓勵我：“紅旗，對了，莫道的廁所肥皂也不錯！”
我顫抖著回答他：“其實，還有廁所香水也不錯！“
他眼睛一亮，一拍手，用知己惜知己的眼神瞄了我一眼，喜滋滋地一轉彎，跑進了男廁所。
我仰天無語，莫道咖啡館，我有罪！我把你們的保潔用品一次都給推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