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蔡奇的家裏到處都是丟著的圖紙，我記得他以前很愛整潔的，剛才一推門，我還以為遭了盜賊的洗劫了。
“紅旗，我好累，你隨便打掃打掃吧。”一進門，蔡奇就打著哈欠直奔大床，抱著被子很快就睡熟了。
剩下我一個人站在客廳裏，看著滿屋子的垃圾，真想掀桌。
好不容易打掃完房間，我坐在沙發上，歇了歇，覺得很沒有意思，決定起來繼續幫他整理零碎物件。
屋子裏到處都是打印出來的材料，我分門別類整理好，用別針別上。大櫃子上麵，露出一疊藍色的紙頭，我抽出來，隻瞄了一眼，就石化了。
第一張紙上，隻有一排二號的大字：關於MCU第一兒媳的改造計劃。
我粗略地翻了翻，立刻頭暈眼花。裏麵所涵蓋的改造方麵，真是包羅萬象，包括改造成為一個社交人才、一個商業精英、一個公關翹楚等等等等。我看著就跟看《聊齋》一樣，十分之不可思議。
這怎麽可能？我老媽花了二十幾年，依然也沒有把我改造成為一個完全合她心意的女兒，憑什麽MCU的高層就能把我改造成為變形金剛一樣的人才？他們太有想象力了。
雖然覺得這就是一個笑話，可是看到蔡奇在下麵慎之又慎地寫上的一行字後，我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在同一張紙上，用馬克筆大大地端端正正地寫著：死老頭，別折騰了，把MCU的槍口都對準我吧。
我差點就被他給感動哭了，再也忍不住，衝過去一把揪起蔡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撲了上去：“蔡奇，你這個悶騷到死的，怎麽什麽事都一個人悶著！”
蔡奇被我搖得恍恍惚惚的，眼神直直地對著牆上的大鏡子，突然跳起來，怒吼：“你丫的誰啊，怎麽在我家？”
“……”我扭頭跟著看鏡子，默默無言。
估計是睡傻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抓抓頭發，看我眼淚嘩嘩的樣子，一臉茫然：“紅旗，你內分泌失調了？”
我又蔫了，默默懊惱，我就不該在他麵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麵。
第二日，就有蔡家的老臣子提議，將我調離了蔡奇的辦公室。
蔡奇繃著臉，很嚴肅地警告忠心老臣：“劉經理，我跟你說，調她去你部門我無所謂，但是我得把可能發生的情況先跟你說清楚。首先，你得有心理準備，她這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所有電腦得加密碼鎖。第二，沒事油墨什麽的，都別讓她接手。第三，見客戶時，最好別讓她跟著，否則損失了MCU的單子，我概不負責！”
他足足說了半個小時，把我能犯的事都列舉了一遍。說得那位來領人的劉經理一身一頭的冷汗，看我那眼神，就像要用防護罩把我罩起來似的。
“葉小姐，是這樣的。調你過來，是我們蔡總的意思，主要是怕你留在蔡小總身邊，會學不到東西。”
我咧開嘴，誠心實意地點頭：“哎，我明白的。”
我已經看過那本改造計劃，蔡奇都那麽駁回去了，他老爸還是不死心，我怎麽能讓蔡奇再為我頂撞父親？
我又不是真的沒有才。我是真人才，隻不過還沒有來得及放光。
“葉小姐，小心……”
砰，我一頭撞在了玻璃門上，門裏門外的精英們呆滯地看著我從玻璃門上滑了下來。
“嘿嘿，純屬意外！”我幹笑。
大家都裝作沒有看見，齊齊扭回頭去抽搐。
我現在的職務是采購助理，主要工作是跟著那位劉經理去各個廠家練膽，不會在辦公室裏留太長的時間。
“葉小姐，下午就去廠方看一批成貨，有問題麽？”劉經理毫不含糊，迅速地給我安排了工作。
我很嚴肅地比了個手勢，笑著向他保證：“沒有問題。”
廠房在郊區，劉經理開車帶我過去。估計他平時很少開車，所以一直比較緊張。結果開到半路，還真給他擔心中了。
“葉小姐，車拋錨了……”
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路，我跟劉經理兩個人站在大馬路中間攔車，兩個小時過去了，連一輛車都沒有攔到。
眼見著天色暗了下來，似乎很快就要有一場暴雨來臨，劉經理急了，一卷袖子，大義凜然道：“葉小姐，看我的！”
然後，下一輛車開過來的時候，他飛快地撲了出去，試圖以身擋車。
“葉小姐，上！撲過去，這就是希望，你得拉住開車的！”就算是倒在了地上，他仍不忘堅定地鼓勵著我。
這是一種怎麽樣的執著精神啊！我被激奮了，一個箭步也衝了過去，趴在車窗上，執著地怒視著。
車裏的帥哥哆嗦了一下，終於搖開了窗戶：“紅旗，你得先讓開，我才能開車門啊……”
居然是寧墨。
我退後一步，寧墨下了車，看著躺在地上的劉經理，歎了一口氣：“劉經理，你要不要緊？”
原來他們都認識的。
劉經理掙紮著坐起來，一看是寧墨，立刻蔫了：“怎麽攔了半天，把翔實的寧小總給攔了？”
我扶著劉經理上車的時候，劉經理一直在低聲地碎碎念：“葉小姐啊，我們的底價可不能給寧小總知道。翔實是我們MCU的競爭對手，雖然是最末流的，最末流的……”
劉經理一直重複著那個“最末流的”，寧墨的嘴角也一直在**，我估計他根本就是一字不漏地從頭聽到了尾。
“紅旗，你現在轉做采購了？是蔡奇給你安排的？”寧墨突然開口問我。
我愣了愣，剛要回答，劉經理先接了過去：“這是MCU的商業機密，寧小總你想知道什麽直接來問我吧。”
儼然經紀人的嘴臉。
寧墨又沉默了，估計是被劉經理鬱悶了。過了好久，他才又找了一個應該比較不會刺激到劉經理的話題來問我：“紅旗，下周有我的生日PARTY，你過來麽？”
以往每年的這個時候，我早就開始忐忑不安地準備禮物了，今年卻是忘了個一幹二淨。
“我去。”我想了想，很幹脆地回答他。
後視鏡裏，寧墨的眸子突然一亮，很欣喜的樣子。
劉經理默不作聲地拿出手機，開始發短信，一邊發一邊搖頭。
兩分鍾後，我收到了劉經理發的短信，上麵寫著：報告蔡小總，葉小姐要幫翔實的寧小總開私人生日PARTY！
我囧了，努力維持出淡定的表情，將手機舉到劉經理麵前。劉經理一張老臉抽搐了片刻後，扭頭開始遠眺窗外風景。
車子終於到了廠房，劉經理下了車，看到寧墨還站在我旁邊，立刻板起臉來：“寧小總，你怎麽還在啊？”語氣中不無責備。
寧墨溫和地笑了笑。
廠方負責人連忙打圓場：“今天真是蓬蓽生輝啊，不但有寧小總，連劉經理也來了，榮幸榮幸。”
大概覺得丟了麵子，劉經理再不說話，隻悶聲不吭地帶我跟著。
廠方負責人剛領著我們走了兩步，突然隔牆響起巨大的轟鳴聲，就跟山體滑坡一樣，轟隆轟隆的，整個地麵都在跟著跳。
劉經理緊張起來，小聲跟我說：“葉小姐啊，以前這裏的機器聲音沒有這麽大啊！”
我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開玩笑逗他道：“劉經理，說不定是地震。”
轟隆轟隆，那聲音又響了兩次，劉經理終於確定了，拉著我一邊跑一邊大叫：“葉小姐，是地震！相信我，我有經驗！”
他這一喊，整個車間都亂成了一團，大家都拚命找安全的地方躲。寧墨衝過來從劉經理手裏搶過我，將我抱得緊緊的，整個護在了懷裏：“紅旗，不要怕！”
我有些啼笑皆非。被他這麽緊地抱在懷裏，如果是以前，估計我的心都要跳出胸腔了吧。可是這一次，我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我現在心裏想的都是蔡奇，如果真是地震，我隻想和他待在一起，想縮在他的懷裏。
“寧小總，劉經理，沒事的，這是隔壁剛搬過來的炮兵學院演練呢！”半晌之後，廠方負責人終於回過神來，趕緊解釋。
工人都回去正常工作了，寧墨卻依然抱著我，動也不動。
“寧小總，哎，寧小總……”劉經理很有責任心地跑過來拍拍寧墨的肩膀，提醒他，“沒事了，你放開葉小姐吧，我代我們蔡小總謝謝你了。”
寧墨的手緊了緊，才緩緩將我放開，眸子裏麵滿是化不開的失落。我隻當沒看見。
“紅旗，現在我連抱抱你，都要被人嫌了。”寧墨故作灑脫地笑，笑得十分勉強。
劉經理很戒備地拉走我：“葉小姐，你得防備著些，現在的男孩子像我們蔡小總那樣的太少了。我是看著他長大的，這個孩子又純潔又可愛……”
撲哧——我一口口水差點噴向機床。想起蔡奇那狡詐的表情，我在心底直樂。
劉經理還在喋喋不休，我有些不耐煩，指著機械臂說：“劉經理，這些設備都好先進啊！”
看我對機械臂感興趣，劉經理很有優越感地道：“我原來就是操作這個的。”怕我不相信，他跑去操作台上按了幾下，“看，摁這裏就可以動了！”
是動了，可是不是機械臂，是後麵一條流水線的機床。廠方負責人正跟寧墨說話，回頭一看，差點跌倒。
原本平穩放置，準備配貨的產品都混成了一堆，整個車間變成混亂無比。
廠方負責人很沮喪地告訴劉經理：“劉經理，這次的貨得推遲兩三天才能交了，本來人手就不夠，這下子工作量增加得可大了！”
“葉小姐，你看，就因為你的好奇心，給我們MCU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啊。責任心啊，年輕人，工作不是遊戲的場所！”這是劉經理對我下的結論。
我眼見著寧墨的嘴角抽了又抽，同情地看了我好幾眼。
回去之後，劉經理把這場混亂都歸結到了我身上，他歎著氣向蔡奇作匯報，十分沮喪地垂頭：“小蔡經理啊，葉小姐天賦很異稟，要不讓她先去行政部門試試？”
我坐在一旁，聽他這麽說，覺得很委屈。
蔡奇安安靜靜地聽完，點點頭，安撫了好一會兒，才將他打發出去，轉頭見我一臉鬱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調你去行政部門，有問題麽？”他拍拍我的頭。
我瞪他一眼，鬱悶道：“那些混亂不是我弄出來的。”
蔡奇了然地輕歎一口氣，道：“紅旗，這就是我說的壓力。雖然知道某些責任不該由我們擔當，可是因為某些原因，卻不得不擔起責任，這就是MCU現在的弊端。”
我不懂，我的理想是做一個腳踏實地的實幹家。
“紅旗，這裏有勞苦功高的老職員，也有跟蔡家有千絲萬縷關係的旁係親戚，人際關係不可謂不複雜。”
我點點頭。
蔡奇又揉了揉我的發：“去吧，想怎麽幹，就怎麽幹。能學到東西就好，不要太介意人際交往，紅旗，相信我，你是不會被困在MCU的。”
我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默默地抱住了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