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紅旗，我們吃完黃金宴，就去喝黃金飲，然後做個黃金美容！”
……有寶啊，你是不是得強迫症了？！我看著有寶手中那個金燦燦的方向盤，無言。
蔡奇冷著臉坐在後座，緊緊抓著前座的靠背，眼見著汽車原地轉了四五個圈後，他終於忍不住，幹嘔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江悅，你快把你家的瘋子領回去。她要是再開著車原地打轉，我就把她給敲暈了！”
我都能聽到江悅不淡定的怒吼聲：“你敲，給我立刻敲暈她！沒有駕照她居然也敢偷我的車去開！”
“……”我和蔡奇立刻就石化了。
有寶單手轉方向盤，一把搶過蔡奇的電話，哇啦啦亂叫：“我沒有駕照，但是我有買保險，受益人是你！”
“孟有寶，給我立刻停車！！”江悅完全變身了，這一聲怒吼，嚇得有寶一個哆嗦，倒是立刻將車停了下來。
車一停，我和蔡奇就各開一邊車門跳了出去。
有寶探出頭來叫我：“紅旗，我載你去吃飯啊！”
我和蔡奇一起搖頭，異口同聲：“咱們沒有買保險呢！”還是吃肯德基比較安全。
後天就是去S市的日子了，蔡奇這幾天寸步不離地粘著我，一有空閑就給我普及人文素質。
“紅旗，有錢不是錯，沒有錢更不是錯，人和人是平等的！”這是這段時間他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我從善如流地答應他，隨口問：“蔡助理，最近你怎麽這麽嘮叨？”
蔡奇愣了一愣，有些難為情地垂頭，小聲回答我：“一個月總有幾天是那樣的，你多擔待……”
“我去了MCU，會有很多天見不到麵，蔡奇，你不打算跟我說些什麽？”
蔡奇長久地皺眉，思索許久，很斟酌地道：“紅旗，其實我們不會分開太久，不久以後我也會去MCU，我跟你說……”他欲言又止地頓住，很苦惱地抓頭，焦躁不安。
“說什麽？”他實在有些不對勁，一連幾天，都這樣吞吞吐吐的。
“你說，如果你以前養著一隻貓，”蔡奇抬起頭，很局促地比劃著說，“原來是隻公貓，結果有一天，你突然發現它懷孕了，完全顛覆的狀態，你會怎麽想？等等，等一下，或者比如，原來有隻公雞，天天給你打鳴，突然有一天，這隻打鳴的公雞開始下蛋了，你會不會強烈地不安？”
又會打鳴又會下蛋的公雞，我為什麽要不安？不對……難道，蔡助理，你是想暗示我，你雖然原來是隻雄性動物，但最近轉性了，看上男人了，不巧還能男男生子？
這麽天雷的想法讓我驚悚了。
“蔡奇，你是不是最近看上誰了？寧墨，錢鐸？還是宋詞？男人跟男人是生不出孩子的，你們是沒有前途的！”我衝過去，抓著他一陣猛搖，“就算你用貓做比喻，也沒有用！”
蔡奇突然就笑了，湊過臉來，細致地吻我的唇：“胡說八道，我一直喜歡的就是你，三年前就喜歡了。”
哎？我大驚：“三年前？”
蔡奇的眸光閃了閃，垂下睫毛，歎氣：“你聽錯了，我說的是三個月前。”
我狐疑地看他，抓抓頭：“蔡奇，你最近很古怪。”
蔡奇把手插在口袋裏，垂著頭，很明顯的心事重重。聽我這麽說，他轉過臉問我：“我問你，寧墨騙過你，對吧？”
我點點頭。寧墨當然騙過我，曖昧了三年，就騙了我三年。
“你恨不恨他？”
“以前恨的，現在有了你，不想恨了。”我很老實地回答。
蔡奇嘴角一彎，很開心的樣子，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紅旗，你脾氣暴躁，而且還很鴕鳥。有的事情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想慢慢地過渡，不想太刺激你，不是存心騙你，你能理解吧？”
我瞪著眼睛看了他半晌，努力深呼吸幾口，問：“你有什麽瞞著我的，現在就幹脆直說了吧！”
我自覺心理承受能力不弱。
“紅旗，其實，我一直在逃避自己的責任。我的理想很簡單，就是能有一份自己的事業，並且能為之打拚。”
哎？太無恥了，居然剽竊我的說辭！我轉頭看他，他看著窗外的車來車往，長久之後歎了口氣：“你說，自由和責任，怎麽樣才能兼顧？”
我搖搖頭。像我這樣三餐不繼的人，哪有資格想這麽上層的問題。我每天想的就是，怎麽樣把自己的合同定得更長久一些，怎麽樣才能找到又好又便宜的租房，多存些錢。
自由和責任，不是我這種人想的。
蔡奇伸手將我摟進懷裏，用頭抵住我的頭，低聲道：“紅旗，抱歉，估計你以後也得想一想這個問題了。責任和自由，其實是不能兼顧的！”
我近距離看著他的眼睛，他眼中有難得的嚴肅。
“有些事情，我不想你從別人口裏知道，也不想你誤會我跟寧墨一樣在耍你。所以，盡管這個時候說開，可能會有反作用，但是我還是要跟你坦白！”蔡奇死命抓住我的胳膊，唯恐我突然跑掉一樣。
我也激動了，扯住他的胳膊道：“你說吧，蔡助理，我挺得住！”
蔡奇舔舔嘴唇，閉閉眼，用一種非常小心翼翼的聲音，小聲地不確定地十分心虛地道：“葉紅旗，我其實是MCU的小金龜。”
哈哈哈——我很不給他麵子地大笑，一邊笑，一邊拍他的腰：“蔡奇，你別逗了，MCU不就是倆白雪公主麽，什麽時候多一個白馬王子了？”
這次，蔡奇難得地沒有跟著我笑，他單手揉著太陽穴，表情很糾結：“我真的是MCU的小總，不信你問蘇總去，她是我姑姑……”
這麽複雜的關係網，他居然也能YY出來。
我開始悄悄縮回自己的手，嘴上仍然笑哈哈的：“蔡奇，我相信你，就算你指著圓的說方的，我也沒有意見。但是用這麽惡俗的話題來耍我，就過分了！”
蔡奇愣了愣，問我：“你介意麽，如果我是MCU的接班人？”
我一腳踢在他的腿肚上，轉身就跑，邊跑邊回答他：“蔡爸爸，你又精神妄想了吧？不過，如果你真是MCU的接班人，那麽請替我向公司提交辭職信！”我揮一揮手，徑直跑出大門，“我不陪你們玩啦！”
我跑得很快，蔡奇一愣神，居然沒有追上。
跑出來了，站在烈日下，我又突然迷茫起來。
我相信蔡奇的話，他一開始說，我就信了。這麽多天相處下來，我知道，原則性的問題，他向來不會騙我。
可是，我不可能接受他的。
我可以跟他在一起胡鬧，一年，兩年，乃至十年，可是後麵的路呢？就算結婚，以後感情不和了，打離婚官司，我都沒有靠山。
老娘說過，門當戶對才是王道。麻雀變鳳凰，其實非常需要技術含量。
乘著感情不深，我還是另找出路吧。MCU啊，那該是多大的一攤家業啊，我可不指望我能套牢MCU的小金龜。
抱歉，蔡爸爸，我又做鴕鳥了。我這樣的人，街麵上一掃一大堆，偶爾做一次公主我會很哈皮，但是天天讓我扮作金光閃閃的公主，我就支持不住了。
拿起電話，我飛快地撥了一串號碼。
電話接通的時候，我突然就安心了：“葉紅君，你妹妹失戀了，要打道回府！”
電話裏立刻傳來好大一陣吵嚷聲：“葉紅旗，回來吧，哥哥最近都養胖了。來來來，快回來，反正咱老娘也不介意多一個啃老的。”
我聽見老娘怒吼著撲過來的聲音，咣當一聲響，電話被掐斷了。
我下了手機電池，決定，回家啃老！
“紅旗啊……”大哥葉紅君一看到我，就衝了過來，一把抱住。
原本一身淡定氣質的老媽迅速化身為綠巨人，舉著牆角的掃帚也衝了過來：“死丫頭，你不啃老，是不是就不歸家了啊？”
對了，我大概有一年沒回家了。
“你說外麵有什麽好，死扛著不回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住在地下室裏嗎？”老媽號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捶我，“你回來在鎮上找個工作不行麽，你個死丫頭，不讓我安心！”
紅君抱著我不放，十分激動：“紅旗，你回來就齊了！”
我一下子熱淚盈眶了，果然隻有家人才會無條件地愛我，你看，連葉紅君都會疼愛妹妹了。
“以後打麻將，不需要老媽再四處找牌搭子，隨時可以開工了，哎，圓滿了！”他陶醉地感歎著。
我錯了，我不該高估葉紅君的情商的。
“對了，你認識合適的姑娘不？給你大哥介紹一個吧。他談了三年的女朋友傍上大款，把他甩了，然後他就一直不太對勁，這樣下去我怕他真的變態了。”等大哥進自己房間之後，老媽壓低聲音，悄悄貼過來跟我八卦，“不信你去他的屋子裏看看，都寫滿大字報了！”
哦，紅君異變了？！
“他寫的啥？”
老爸遊蕩過來，用他那軍人特有的洪亮聲線，朗誦道：“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嘩啦一聲，大哥的房間裏發生了暴亂的聲響。
老媽抬起手來看手表，淡定微笑：“不要緊，等一刻鍾就好。”
果然一刻鍾之後，大哥抱著一大罐子被砍成碎末的西瓜走了出來。紅紅的西瓜水滴答滴答地順著他的手，滴落在地上，他麵目猙獰地笑：“來，紅旗，吃西瓜！”
我膽戰心驚地看了一眼同樣繃著臉的老爹老媽，伸手挖了一坨碎末，塞進嘴裏：“哥，你為什麽要剁西瓜？”
葉紅君得意地笑了，用毛巾擦擦手，看著上麵殷紅的西瓜水，陰森森地抖肩膀：“哈哈哈，西瓜的顏色讓我有快感！”
撲哧——我一下沒按捺住，連瓜帶汁都噴在了地上。
回到家的好處就是，再枯燥的日子，我也會過得朝氣蓬勃。隻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想起蔡奇同學。
我會想，他現在在做什麽事？是穿著卡通睡衣對著電視揉眼睛，或者，會不會又在對旁人惡作劇？
在一起的時候，我以為他是拉我出泥濘的救命稻草，是愛情世界裏麵的一個過渡天使，可是分開以後，我對他的思念與日俱增，每一天都會多思念一些時間。
吃東西的時候，我會情不自禁地將飯菜裏的肉食分成兩份。等到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我，我才想起原來蔡奇並不在我身邊。
喝酸奶的時候，我會插上兩根吸管。
睡覺的時候，我會空出一小塊地方。
可是，蔡奇卻一直沒有聯係我。
這讓我既糾結，又鬱悶。其實，準確地說，好像是他聯係不上我。第一，我的手機已經徹底關機並且沒裝電池；第二，由於家人的愛好，我家裏向來隻用對講機，電話是沒有的。
“紅旗，你是失戀了吧？”看到我第N次對著大門歎氣的時候，葉紅君終於嗅出了同病相憐的氣息，他拿出一隻西瓜，遞給我，“剁吧，多剁兩次，心裏就舒服了。”
我那個性扭曲的哥哥哎，你如此變態為哪般哦！
“葉紅旗，有快遞！”我正捧著西瓜糾結，送快遞的大叔解救了我。
我跳出去，接過厚厚的快遞袋子。袋子上麵隻寫了我的名字，寄件人處一片空白。
我好奇地拆開，葉紅君湊過來一看，頓時大叫：“居然有人給你快遞手機！”
袋子裏是一隻手機，粉紅色的，薄薄的，一看就很貴的款。上麵貼著一張紙條，寫著：打開它！這是命令！
我抖著手，按下開機鍵。鈴聲很快響了起來，我糾結地看著手機，非常為難於到底要不要接這個電話。
“紅旗，勇敢一點，接了它，是問題就要解決！”葉紅君從我手裏抽走手機，摁下了接聽鍵，然後死命地壓在我的耳朵上。
於是，我聽見，蔡奇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他說：“葉紅旗，你還能更無恥點麽，給我滾回來！”
我終於爽了，原來被罵的感覺也這麽好！哦也！
“前天是手機，昨天是錄影帶，紅旗，今天會是什麽？”
紅君現在每天都守在大門口，等待快遞大叔送來的驚喜，跟抽體育彩票一樣。至於“獎品”，前天的手機，昨天的錄影帶，都給他鎖起來了。
“你認真想想，有沒有回去的勇氣。如果真覺得無法麵對，休息一段時間也行。”我坐在自家的門檻上，聽著葉紅君的喋喋不休，“你知不知道，錢少了會死人，錢多了一樣會死人。”
我朝他點點頭。這話十分有道理，葉紅君同學啊，我本以為你讀研究生已經讀傻了，看來回家這段時間，又讓你恢複了理智了。
“錢少了愁死人，錢多了，嘿嘿嘿，也會愁死人。看過超人沒有？”
我點頭。
“超人他老子有句話說的挺有道理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以此類推，鈔票越多，壓力越大……”
唉——我和葉紅君同時歎了一口氣。
“不過，誰沒有壓力啊？金錢的壓力和失業的壓力，你權衡權衡，哪一個比較鬱悶？”
我想也不想：“失業的壓力！”
葉紅君點點頭，指著大門，對我笑：“好好解決。你回來的第二天，人家就來了，怕刺激到你，一直躲著呢！”
蔡奇？！我的心跳陡然快了起來，微笑著一轉臉，立刻僵硬：“我說，寧墨，你湊什麽熱鬧啊！”
葉紅君頓時蔫了：“紅旗，難道我幫錯人了？”
寧墨穿著休閑服，雙手插在口袋裏，站在門外不遠處，朝我微微一笑：“紅旗，跟我回去吧，在我身邊，不會讓你有壓力的。”
他又來自說自話了。壓力是自己給的好不好？蔡奇給我的壓力更少呢。
我隻能朝他幹笑：“你怎麽想起來了？”
寧墨保持微笑，走過來伸手將我拉到門外，朝紅君點了點頭，轉過頭來道：“紅旗，這裏隻有我會來，並且隻能我來，你懂麽？”
我不懂。我的蔡爸爸啊，你再不來，寧墨就要趕你前頭了！
“紅旗，我喜歡你。”寧墨看著我，終於還是說了。
“我不喜歡你了。”我看著他，絲毫不回避，“我有喜歡的人了。他比你帥，比你有錢，比你溫柔，請你不要自卑。”
撲哧——躲在一旁偷聽的紅君一口口水噴在了門上。
“寧墨，你回去吧。要是來的人不是你多好！”
寧墨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許久之後，慢慢開口道：“紅旗，你想一想，整整三年多，我有沒有讓其他女孩子接近過我？”
我想了想，的確這三年來，和寧墨最親近的就是我了。不是說寧墨很冷酷，相反，他對誰都是溫和客氣的，但正因為這份溫和客氣，反而讓人覺得疏遠。
寧墨隻會對我吼，對我怒，指使我做各種事情。在我麵前，他從來沒有客套生疏過，除非他生了極大的氣，才會對著我客氣生疏地笑。正是因此，對所有的這一切，我甘之如飴，我跟在他後麵，慶幸自己有著獨一無二的賤格。
可這不是愛情！我原先不知道，但是，不代表我會一直懵懂。
“紅旗，你非要我丟盡臉麵地求你回頭麽？”寧墨和我對視，墨玉似的眼睛久久注視著我，“你活潑愛笑，而且總是露著牙齒笑，你留著短發，你的家庭屬於中下階級，你長得隻算普通，你所有的一切都不符合我原本的標準。”
這樣傷人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我現在已經絲毫感覺不到不適了。我甚至還能鼓掌：“對，寧小總，我不合格，你還是快去追求自己心目中的公主吧！”比如那位神仙姐姐，配著他就很好。
寧墨很無奈地揉著太陽穴，怒吼：“你讓我把話說完！雖然你一切的一切都不合我的意，可是，就在這三年多的日常生活裏，我卻一點一滴地喜歡上你了。”
把人傷到體無完膚之後，再理直氣壯地說，因為一直傷著你，所以我開始喜歡你了。做人能不能不要這麽無恥啊？！
我啼笑皆非地看著寧墨，都懶得搭理他的話。
“我知道是我不對，沒有理清自己的想法，對你做錯了事。因為虛榮心，我想找一個理想的情侶。可是，失去了我才知道，原來，沒有你，我會這麽的心痛！”
“哈哈哈哈！”在寧墨說得最深情的時候，葉紅君同學很不留情麵地拍門大笑起來，眼淚鼻涕都噴濺出來了。
我和寧墨同時用眼神怒視他，他又幹幹地笑了幾聲，從地上捧起一個西瓜，不好意思地說：“你們繼續，我去剁瓜！”
“……”被他這麽一笑，寧墨的話也接不下去了，隻能做深情狀凝視著我。
“寧墨，你真的不喜歡我的。”我想還是我來給他剖析吧，這也是我這兩天才想清楚的，“我一直卑微地跟著你，所以你覺得我就該一直圍著你卑微下去。可是蔡奇出現了，我倒向他了，於是你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想要反擊，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奪回來。寧墨，你這不是愛情，你隻是在捍衛自己的所有權。”
寧墨愕然，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我，苦笑起來：“葉紅旗，我都可以放棄自尊了，即使需要我去求蔡奇，我都想過，我是願意的，難道這樣你還懷疑我的用心？”他疲倦地用手抹抹自己的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聲音裏滿是無奈和失落。
我靜默了。
“葉紅旗，我隻是遲鈍而已。因為理不清自己的感情，我隻能一直將你拴在身邊，因為我喜歡看你為我用心的樣子。”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