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錢鐸似乎被我問住了,許久之後,才皺著眉頭回答我:“大概是因為追我的女生從來都不能像你那樣付出那麽多吧?你愛得比她們盲目多了!”
我真的怒了啊!一記左勾拳朝著錢鐸砸了過去,我無法抑止自己的暴走:“誰都沒有資格用我的初戀來嘲笑我!”
我氣得渾身發抖。
錢鐸被我一拳打得嘴角出了血,愣了一愣,他突然驚慌起來:“葉紅旗,你不要哭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哎?哭,我為什麽要哭?
我伸手摸摸臉,果然濕漉漉的一片。明白了,肯定是今天早晨沒有上廁所的緣故,多餘的水分重新分配了發泄的渠道,就從眼睛裏冒出來了。
我抹著眼淚,抽抽噎噎也不忘嘴硬:“胡說八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哭了!”
錢鐸很尷尬地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狀。我繼續胡亂抹臉。
“嗯,你那是眼睛流汗了。”蔡奇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紅旗,來擦擦汗吧。”他扯著我轉了一百八十度,於是我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裏。
眼角的餘光讓我看見寧墨正往回縮手,那手裏拿著一包沒有拆封的手帕紙。
“葉紅旗,專心點,你在傷悲呢!”蔡奇拚命摁住我的頭,用一種非常感性並且文藝的語調詠歎,“紅旗,你就在我的胸膛上哭泣吧,讓你的淚淹沒我的左心房……”
“唔……”我曲起手指,在空中無力地抓撓。我沒辦法呼吸了,他的手摁得如此用力,我的鼻子都被壓得變了形。我終於忍無可忍,一口咬在了他的胸脯上。
蔡奇渾身一哆嗦,卻更加用力地摁著我的頭,無比堅定地安慰我:“哎,紅旗,你有委屈就盡情地宣泄吧,”他咬牙切齒地怒吼,“我不怕痛……”
這一刻,我缺氧到淚流滿麵!
等到蔡奇發現不對,把翻著白眼的我提起來的時候,我已經被他憋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葉紅旗,你哭抽筋了?”蔡奇很驚奇地問我。
我悲憤地看他,拚命深呼吸。他卻樂了,伸手過來揉揉我的頭發,驚喜地叫了一聲:“紅旗,你頭發比才來的時候長多了啊……”順勢又多摸了幾把。
我憋著一肚子氣,轉身將他的手打掉,滿腹委屈地抓抓頭,怒道:“下班我就去剃成光頭。”
頭發已經長到脖子那裏了,我的頭發一向長得快。進天悅這麽久,為了省錢,我還沒去理過發,被蔡奇這一提醒,我突然就覺得新長出來的頭發真是礙事,讓我的脖子燥熱得難受。
蔡奇捏捏我的臉,親昵地笑:“哎,又說孩子話。乖,聽話,下班我帶你好好修修去。”
我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寧墨和錢鐸應該還在一旁,忍不住地鬱悶,捂住臉不想麵對這三個人。
蔡奇將我的手扯下來捏了捏,對著我眨眨眼挑挑眉,似乎又在想什麽鬼點子。果然他揚起臉來,突然向正準備往會議室裏走的寧墨問道:“寧小總,我有件事想請教一下。”語氣難得的嚴肅。
寧墨的身形頓了頓,緩緩轉過身來,淡淡地道:“蔡助理,會議還有十分鍾開始,有什麽話請長話短說。”
蔡奇伸出手指搖了搖:“放心,花不了你多少時間。”
寧墨挑眉看他,目光順帶溜過我,極快。
“我替紅旗冒昧問一句,寧小總,你到現在為止,有喜歡過紅旗麽?”
“……”我立刻就石化了,條件反射地想逃。我一點都不想聽寧墨的回答,這問題我從來不敢問寧墨,因為我生怕得到底線之下的回答,就算是在已經絕望了的現在。
蔡奇的手緊了緊,將我的手捏得更加嚴實,似乎察覺了我想逃的念頭,他低下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輕聲訓我:“紅旗,你該放下了!”
我渾身僵直,強迫自己看向寧墨。
寧墨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冷,如墨帶寒,我隻看了他一眼,便抵不住,低下頭來。
隔了許久,寧墨才緩緩開口:“蔡助理,你有什麽資格替她問這個問題?”
蔡奇聳聳肩,避而不答:“寧小總是在逃避問題麽?”
寧墨冷著臉,久久不語。
錢鐸也僵在一旁,一臉懊惱,顯然是後悔做了某件事。
目前來說,我是路人甲,他是路人乙,都是旁聽的命,可憐啊……
“我之所以這麽問,是希望寧墨你和紅旗能早日將彼此的曖昧給割裂幹淨,這樣,紅旗才有資格走進下一段感情。”蔡奇冷冷地開口,他突然將手一舉,連著我的手一起高高舉起,“葉紅旗,她的好不亞於任何一個名門淑女。寧墨你想清楚了再回答,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我受寵若驚了,聽到蔡奇這個評價的瞬間,我有了飛升的快感。
寧墨靜默許久,終於回答:“我當她是最親愛的同學朋友一樣的喜歡。”
隻是一句,便劃破了我硬撐許久的外殼,鮮血代替眼淚,淋漓蔓延在我的心口。我突然發現,一直以來,我其實逃避得不夠徹底。
我該離開這倒黴的城市,像無數台言女主一樣,迂回容忍,等待歲月洗刷這一段癡傻的愛戀。
可是,我沒有。我反而進了天悅,和寧墨又有了莫名其妙的交集。
這都是命啊……我歎息,卻再也不想流淚了。
“你確定,寧小總?”蔡奇似笑非笑。
寧墨似乎突然陷入了非常困惑的境地,他看著我,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一向清冷的眸子突然變得迷茫起來。
“那好,寧小總,請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再也不要對紅旗有任何曖昧的舉止,那樣對她太不公平!”蔡奇像放鬆了似的,掐緊我手腕的大手鬆了下來。
寧墨抿了抿嘴,睫毛扇了扇,緩緩轉過了身。
蔡奇立刻哈皮了,搖著我的肩膀,大叫:“紅旗,你解放了,知道麽?”
“……”不,蔡助理,我是石化了!
這場戀愛該是你和寧小總談的。看看你們,一個困惑,一個沉重,壓根沒有我葉紅旗什麽事。我是路人甲!
蔡奇繼續搖晃我的肩膀,用澎湃的激情鼓舞著我:“紅旗,我們該有更大的目標,我發誓……”
我目瞪口呆地看他激動,突然想聽聽他想發誓點什麽。
他舉手發誓:“我一定幫你追上天悅的大公子!”
噢噢噢,我也澎湃了,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往事都拋去了腦後,一把握住他的手,用非常感激的聲音顫抖著叫他:“蔡爸爸……我們以後要做一家人了!你可得給蘇總吹吹枕頭風!”
寧墨的背影僵直了,錢鐸扶著牆差點一個踉蹌,而蔡奇的臉神奇地又青了。怒視了我許久之後,他扭過臉去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接著毫不憐香惜玉地掐著我的脖子,將我拎進了會議室。
下班時,我換完製服,又被錢鐸堵住了。這次他擺了個很浪蕩公子的姿勢,斜靠在女子更衣室的門外。
“紅旗,我還是想解釋一下!”看見我出來,他立刻站直了身,一雙大眼像小鹿斑比一樣純真,朝著我直眨巴。
我努力深呼吸幾口,示意他:“說吧!”
今天的打擊多了去了,也不在乎下班之後再接一個天雷。
“我今天說的那些,並不是想諷刺你,我是真心的!”他就差指天發誓。
我點點頭。錢鐸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被保護得太好的富二代,說話完全由著性子來,不會拐彎抹角。
錢鐸繼續解釋:“紅旗,我的意思是,我從沒見過像你那麽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的。看你那麽對寧墨,我一開始會不屑,但後來幾次相遇,我對你的感情越來越複雜,我竟然羨慕起寧墨來……如果被你那麽對待的是我,我一定會好好愛惜你。因為我看到了你的真誠,看到了你的淚水,也看到了你的執著,我很想經曆一次被那麽愛著的感情!”
錢鐸同學,你代入感未免太強了吧!我揉揉太陽穴,決定嚴肅地結束這個話題:“錢鐸,一個人的愛情是有限額的,那一份耐心我在寧墨身上已經用完了,所以你不用奢望我會再那樣地去喜歡一個人了,永遠都不會!”
我現在有更高層的目標,我要泡大金龜,那些小蝦小米,請盡量地一邊靠吧!
錢鐸被我的話刺得愣在了那裏,乘他愣神的時候,我提著包溜了。剛轉過牆角,就看見蔡奇抱著臂,靠著牆,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在沉思。
“你聽牆角?!”我踢他的腿。
蔡奇抬起頭來,揚揚眉,突然彎唇一笑:“你沒有熱情了麽?”
“哎?”我詫異地看他。
蔡奇重複:“你已經沒有熱情再去追求一段新感情了麽?”他淡淡地看著我道,“葉紅旗,我對你很失望!”
“……”我很無辜地看他,他的表情果然是一副失落外加失望的表情。
“你怎麽可以忘記我們的目標!”蔡奇怒道,一拳頭砸在牆上,“葉紅旗,你知道麽……”
我被他那一拳嚇得後跳幾步,隔著垃圾箱看他。蔡助理最近情緒極為不穩定,經常會出人意料地暴怒,可能是大姨夫來了。
我顫著聲音問他:“我該知道什麽啊?”
蔡奇痛心疾首地拍牆:“你要是泡上了天悅集團的大公子,我們倆的檔次就都上去了,我一直當你是共同進退的同學啊!”
我被他的階級友情感動了,飛快地從垃圾筒後麵躥了出來,捶著胸宣誓:“蔡助理,我對天悅大公子絕對有熱情,你就繼續為我出謀劃策吧!”
蔡奇的一雙桃花眼刹那間流光溢彩,他握著我的手,誠摯地鼓勵我:“紅旗,保持熱情,我看這事能成!”
哇哈哈——我放浪形骸地笑,拍著他的肩膀稱讚他:“蔡爸爸,我會一直孝順你的!”
“哼哼,蔡爸爸是吧?!”蔡奇的眼睛眯了眯,冷笑一聲,突然俯下身來,一口就咬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傻了,心肝撲通撲通地跳,僵直著身體,近距離地看他那雙黑黝黝的眸子。
眨巴眨巴再眨巴。
他突然就笑了,鬆開我的嘴唇,大樂:“哎,紅旗,這麽近地眨眼睛,真好玩!”
我默默地流淚,轉過身去撓牆,心裏鬱悶得死去活來。蔡助理,你該說的不該是這個吧……
“蔡奇,那是我的初吻……”我背朝著他,鬱悶無比地蹲在牆角畫圈圈。
“紅旗,我不介意你的青澀。”蔡助理很是順溜地回答我。
我顫抖著捶胸,無法表達我的憤慨。
“紅旗,悠著點,再捶就成倆坑了……”
啊啊啊,蔡助理,請不要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說這麽惡毒的話!
“紅旗,我們再眨一次眼吧,很好玩。”
“唔……”我掙紮著抓他後腦勺上的頭發,蔡助理,我真的要暴怒了!
有句話流傳亙古:“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有位影後,名喚阮玲玉,死之前曾經淒淒愴愴道:“人言可畏……”
我沒有聽取古人的教誨,也沒有吸取偶像阮玲玉的經驗,終究惹上麻煩了。
我縮在開水間裏間的角落,捧著茶杯品茶,一邊支起耳朵聽流言。
“大體上是蔡助理傍上了蘇總,蘇總看上了寧小總,寧小總看上了葉助理,葉助理又被蔡助理包養了……”
撲哧——我一口水噴在牆角,很想看看說這話的是哪位才子,這麽一圈關係順下來,他居然毫不打結。
“我聽到的版本是,蘇總之前包養了蔡助理,現在又看上了寧小總,蔡助理醋著了,來搶寧小總的前女友葉紅旗……”
這邏輯思維真強大!很耳熟的聲音,是垃圾兄啊,他怎麽一點都不吸取教訓呢?
“哎,你們都錯了。寧小總和蔡助理相愛已久,錢鐸小副總是蔡助理的同學,兩人以前曖昧過。這次他們來談合作,看不慣咱們蘇總占著蔡助理,寧小總怒了,扯上錢副總來叫板呢!”
哎,這個版本強大啊,完全沒有我的事了。我正樂著呢,就聽見垃圾兄又道:“總之那個葉助理啊,就是夾在中間的炮灰女配。你們看她那模樣,跟小男孩一樣,誰會真有興趣!”
撲哧——我噴出第二口茶水,站起來走了出去,外間的三金釵立刻石化了。
垃圾兄的手抖得不像話:“葉葉葉助理……”
“葉你的頭!沒有興趣,昨天蔡奇會啃我的嘴巴?!”把一茶壺的水都貢獻給他的頭,我握著拳頭怒吼。
金釵們嚇得梨花帶雨狀,各自捧著杯子,默不作聲地閃走了,留下一個我,對著大茶壺空悲切。
完了完了,我怎麽自己把昨天的事抖出來了?
咯吱咯吱,我的指甲從玻璃上撓過,每一個路過的人都縮著脖子捂耳朵。我卻淚流滿麵,絲毫沒有任何成就感。
“紅旗,你在幹什麽?”蔡奇端著茶杯非常困惑地看著蹲在地上撓玻璃的我,“為什麽又撓玻璃?你心情不好?”他半彎下腰,伸出一隻手來揉揉我的頭發,“午休時我帶你去理發吧,剪完發,心情會好一點。”
“蔡助理,我錯了!”我眼淚汪汪地看他。
蔡奇嚇了一跳,一把把我從地上提了起來,小心無比地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問我:“怎麽了,是不是會議資料都給格掉了?還是把數據弄混了?要不,弄丟了重要資料?”
我搖搖頭,無比淒涼地看他:蔡助理,你即將從流言的男二號,一躍成為男一號,我對不起你啊。
“什麽事,你說,我頂著!”他拍拍胸脯。
我眼淚汪汪地抓住他的前襟,逼他發誓:“你保證不生氣!”
蔡奇翻了個白眼,舉手發誓:“我如果生氣,就讓我傍不了富婆,裝不了小資!”
這毒誓發得很有檔次。我立刻放心了,很小聲地告訴他:“我一不小心把昨天你給我課後輔導的事情說出去了。”
他困惑地看我,問:“哪件事啊?”
“……”我突然想起他還咬了我的耳朵和脖子,立刻用嚴肅的語氣為自己辯解,“咬耳朵脖子的事情我都沒有說,真的,我隻說了咬嘴巴。”
蔡奇突然就笑了,很淡定地拍拍我:“讓他們傳去吧……”
我糾結地看他,小聲反駁:“可是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大計嗎?”你的蘇總,我的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