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光陰飛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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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莉坐在辦公室上網查資料,電腦忽然黑屏。她打電話給電腦部叫人來修,前台的女孩一臉慌張地跑進來說:“姚姐,周總太太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穿戴華貴的女人已經闖進姚莉的辦公室,她目光淩厲地盯著姚莉問:“你是姚莉啊?”
“我是姚莉,請問您是?”
劉燕麗冷笑著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周遠安的太太!”
“周太太,請問您找我有事嗎?”姚莉不卑不亢地淡聲問。
“當然有事,不然你以為我來找你談心嗎?”
“那您有事說事好了,我還要工作,希望您不要占用我太多時間。”
劉燕麗哼了一聲說:“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一個沒什麽本事的小職員,沒有工作能力,光會玩**撩人那一套,到社會上工作不久,就妄想攀附總經理、總裁之類的男人。說得難聽點兒,你跟雞也沒什麽兩樣,頂多算是有點兒文化的白領雞!”
姚莉克製著憤怒,冷靜地說:“周太太,您請自重!說話要有根據,別平白無故地侮辱我,您沒有這個權力!”
“虧你還好意思覥著臉說我侮辱你,像你這樣的醃臢貨還覺得自己很幹淨是嗎?”劉燕麗恨恨地說,“你要識趣,就自己辭職滾蛋。要不然,當著全公司同事的麵開了你,你臉皮掃地,可別怪我不講情麵。”
“您不用拿炒魷魚嚇唬我,工作有的是,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不怕您開除,公司是周總說了算,您願意命令您的丈夫開除我,那您自便。但是周太太,我姚莉為人行事自問無愧,請您跟我把話說清楚,我究竟做錯什麽事,惹得您對我的評價如此不堪?”
劉燕麗本來氣焰囂張,以為她一番怒斥定讓姚莉難堪得抬不起頭,沒承想姚莉竟然毫無卑怯之意,還一臉坦蕩地跟她對質。如此一來,倒顯得她無理取鬧,儼然一根攪屎棍。
劉燕麗沉著臉不說話。
人軟的好捏,硬的好磨,就怕姚莉這種不軟不硬的,捏不動又磨不動,難纏得很。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我找你,肯定就有找你的原因。你自己做了什麽事,你自己清楚。”劉燕麗說這話時也不免心虛,畢竟她沒捏住周遠安跟姚莉的把柄,隻不過是疑神疑鬼,望風捕影。這樣沒憑沒據的,理不直氣不壯,沒鎮住姚莉,反倒幹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劉燕麗開始後悔,她真不該一時衝動,跑到周遠安的公司質問姚莉。
“我確實不清楚我做了什麽事。”姚莉平心靜氣地說,“周太太,既然您大張旗鼓地跑到公司來找我興師問罪,就不必藏藏掖掖閃爍其詞,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您告訴我,我做了什麽?”
“你要是沒勾引我老公,他會給你發曖昧信息?你們倆沒勾勾搭搭,算我白吃了三十多年白米飯!”
姚莉拿起自己的手機,在收件箱裏找到那天晚上在會所應酬客戶時周遠安發來的信息,信息內容隻有幾個字:晚上陪我,跟我一起跳舞。
姚莉把手機拿到劉燕麗眼前,問:“您說的是這條信息嗎?”
“就算還有別的,恐怕也早讓你刪掉了。”劉燕麗滿臉鄙夷地說,“像你這樣的女人,陪跳舞算得了什麽?陪床伴寢也不在話下!”
葉植進了姚莉辦公室,聽到劉燕麗如此誣蔑姚莉,怒瞪著她說:“你憑什麽惡語傷人?”
“傷人?”劉燕麗嗤笑一聲,“我可不覺得我說話傷人!我這個人一向是有什麽說什麽,最實事求是。再說,你搞清楚究竟是誰傷誰了嗎?你算哪棵蔥哪根蒜,輪到你蹦出來管閑事?”
葉植被劉燕麗伶牙俐齒的一頓搶白逼急了,脫口說:“我是姚莉的朋友,你欺負她,我當然要管!”
“她行為不檢點,活該被人罵。”
“我知道她的為人,行為不檢點的絕不可能是她!你有管別人的工夫,不如先管好你自己的老公!”
劉燕麗氣得大罵:“你們兩個別囂張,我劉燕麗不是好欺負的!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葉植拉開辦公室的門,冷聲說:“慢走不送!”
劉燕麗狠狠地瞪了姚莉一眼,摔門離去。
姚莉歎口悶氣,坐到沙發上。
葉植倒了杯水遞給姚莉,安慰她說:“別跟那種人一般見識。”
“謝謝你啊,葉植。”
“謝什麽?”
“你剛才護著我,又因為我得罪了周總太太。”麵對難堪欺侮,有人奮力維護,姚莉心裏有說不出的感動,“你也真傻,不怕她以後找你麻煩?”
“做男人要連這點兒膽色也沒有,那不成了窩囊廢?”葉植笑笑說,“她愛找麻煩就找吧,我可不在乎。”
姚莉遲疑了一下,開口解釋:“其實我跟周總沒什麽,除了工作上的應酬,私底下根本沒有來往。這次確實是周太太杯弓蛇影,小題大做。你不會誤會我什麽吧?”
“當然不會,我相信你的為人。”
“謝謝你的信任。”姚莉說完,桌上的電話響起來,是周遠安打進來的,叫她立即去他辦公室。
姚莉對葉植說:“我先去忙,晚上我請你吃飯。”
葉植答應:“好,晚上下班我等你。”
在電話裏聽到周遠安嚴厲的聲調,姚莉就知道一定是劉燕麗告了她的惡狀。姚莉心裏陣陣發悶,工作苦累都不要緊,最讓她受不了的就是人際關係的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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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莉敲門進了周遠安辦公室,麵無表情地問:“周總,您找我有事?”
周遠安把手裏的文件擱到一邊,抬起頭問:“我老婆來找你了?”
“我也正想找周總說說這件事。”姚莉緩緩說,“尊夫人因為您發的一條短信,跑到公司對我大加羞辱,請問這算什麽?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可以不跟您太太計較,但是周總,我是不是應該跟您討個說法?您太太給我扣上一頂勾引老總的大帽子,請問我以後如何在公司繼續工作?”
“我知道你為人正直,工作也盡心盡責,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幫手。我老婆對你無理責難確實過分了些,回頭我自然會找她理論。她讓我炒了你,我也沒同意。雖然她是我老婆,但工作上的事情她無權插手,所以你不必理會她,安心工作就是了。我替她向你賠禮道歉,希望你高人雅量,多多包涵。”
“那不敢當,我受不起。我雖然是打工的,卻同樣是付出一份辛勞,換得一份收獲。我隻希望您太太能夠尊重我,也希望這樣的事情以後不會再發生。”
“你放心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那就好。”姚莉問,“周總,您還有事嗎?”
周遠安說:“你晚上跟我一起吃飯吧。”
“我有約。”
“誰啊?”
“同事。”
周遠安悶了半晌,沉聲問姚莉:“是今天護著你那個小子吧?”
“我們沒做錯什麽,受了冤枉理當直言辯解,若因此衝撞您太太,那也在所難免。周總不會搞封建主義,希望我們像舊社會小媳婦一樣,在您太太的雌威下委曲求全、不哼不哈吧?”
“我沒有追究這個,我隻想知道你跟那小子到底是什麽關係?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
“我跟他隻是普通朋友,沒有別的關係。”
周遠安笑笑說:“姚莉,你做總助有一年多,我沒有虧待過你。你應該知道,公司不允許搞辦公室戀情,如果你違反公司的規章製度,我也不會姑息你。另外,我想找蔣平說一下,公司人員超額,負擔太重,開源節流勢在必行。公司的新進員工要看個人表現酌情留用,裁員名單下周例會公布。”
“周總,您什麽意思?”
“姚莉,你是一點即透的聰明人,凡事都不用我說得太透。你不希望那毛頭小子被裁員吧?”
姚莉臉色一白,算是被周遠安戳到軟肋上。她被裁員倒不要緊,隻是葉植在北京無依無靠,生活本就艱難,出來打暑假工賺學費已是挑雪填井,再因為幫她而丟了工作,她於心何忍?
“周總,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會跟同事保持距離,保證不影響工作。”
周遠安殷切地說:“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飯吧,我訂了一家西餐廳的包間。”
姚莉皺著眉頭,不情不願地點頭答應。
下班之後,葉植在大廈樓下等姚莉。
傍晚時,北京悶熱的天氣微有涼風,燦爛的晚霞燒紅半邊天,雲朵呈現出玫瑰紅、橘紅、梨黃、葡萄紫等顏色,天邊一片紅彤彤、金燦燦,絢爛無比。葉植看著天邊的雲朵和遠處蒼茫的樓群,心裏一片寧靜。
葉植沒想到姚莉會跟周遠安一起出來,他看著他們兩人並肩走在一起,瞬時皺緊眉頭。葉植走上前,擋住他們的去路,用疑問的眼神看著姚莉。
姚莉淡聲說:“葉植,對不起,我要跟周總一起出去吃飯。”
“你不是跟我約好了嗎?”
周遠安一臉譏笑,對葉植說:“跟美女約會可沒有先來後到,全憑她樂意待見誰。”言下之意,葉植無足輕重,不招人待見。
姚莉一臉歉意:“我們改天再約吧。”
“不必了!”葉植臉色一寒,譏諷道,“你還是陪周總吧!”
姚莉被葉植的話刺得心裏一痛,白天剛被劉燕麗撕扯出的傷口好像又被葉植撒了把鹽。姚莉神情黯然,沒再說話,轉身隨周遠安上車。
葉植的心情糟糕透頂,一肚子怨憤無處發泄。他真是看錯了姚莉,她不是什麽傲雪寒梅,隻是喜好攀龍附鳳的菟絲子,平常一定慣於跟老總玩曖昧,這才惹得人家老婆來找她麻煩。虧他挺身而出,極力維護她,原來他隻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傻瓜。
那天之後,葉植便對姚莉敬而遠之。
在公司碰麵時,葉植對姚莉不理不睬,他甚至希望他從未認識過她。
有些緣分就是這樣錯謬,親近不帶來親密,反而帶來沉痛的失望。
姚莉對葉植的態度耿耿於懷,幾次想找他解釋,卻又覺得無從開口。她顧忌周遠安的威脅,也顧及葉植的自尊,同時還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樣相安無事也好,就算葉植誤會她,也好過折騰他再到社會上奔波求職。
生活不易,能為人多著想一些,多忍幾分又何妨?
姚莉默默工作,沒找葉植多言解釋。暑假結束之後,葉植就回學校上課了,她跟他的交集也僅此一程,多予祝福,少添麻煩,如此最好。
姚莉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兩居室,下班回家,空蕩的屋子隻有一個人,感覺很孤單。
做了總助之後,工作忙碌,很多時候,姚莉都泡在公司加班。
與葉植產生誤會之後,姚莉回家更感覺沒著沒落的,根本待不住,便又跑回公司加班。
忙碌一些倒好,免得思緒萬千,心神不寧。
都市人生存壓力大,每個人都極力工作,上班、加班馬不停蹄,過勞猝死也屢見不鮮。
姚莉連續一周熬夜加班,身體有些吃不住,抵抗力下降,不小心患上感冒。姚莉沒有請假,用溫度計量了體溫,所幸沒發燒,便去藥房買了幾袋板藍根衝劑喝下,繼續兢兢業業地工作。
葉植中午去食堂吃飯時,沒看到姚莉,問同事才知道姚莉感冒了。
葉植多打了一份飯菜,本想帶去給姚莉,可走到姚莉辦公室外麵,又猶豫著沒有進去,自己轉頭回了辦公室,一個人吃光了兩份飯菜,確切體會到吃飽嫌撐是何樣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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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莉加班做好公司酒會的策劃方案,交給周遠安審閱。
這本來應該是總裁秘書範琪琪做的工作,可範琪琪一向粗心大意,工作能力低下,是個毋庸置疑的草包,她一個人做一件事,需要十個人做十件事給她收拾爛攤子。
姚莉曾經天真地以為自己有能力糾正她,及至後來才明白自己是癡心妄想。她每次交代範琪琪工作,範琪琪隻會漫不經心地照鏡子,然後說她這不會弄、那不會弄。什麽都不會,隻會跟周遠安撒嬌發嗲。
男人確實很吃這一套。
周遠安每次都護著範琪琪,讓姚莉多擔待些。
姚莉漸漸明白,“花瓶”真的隻是擺設,除此之外,毫無用處。
姚莉的酒會策劃案做得很細致,從酒會現場布置、所需物品清單、邀請人員名單、公司人員職責分工、具體活動程序,以及司儀和酒會演出人員,各項流程,麵麵俱到,連周遠安的酒會致辭都詳盡寫好。
“做得不錯。”周遠安表示滿意。
姚莉說:“周總再看一下邀請人員名單,確定沒有遺漏的單位和客戶,核對無誤,我再發送邀請函。”
“不用看了,你做事一向認真,不會有什麽疏忽,這點我放心。”周遠安看姚莉臉色蒼白、鼻頭發紅,關切地問,“怎麽了?生病了?”
“感冒,不礙事。”
“那你周五參加公司酒會嗎?”
“我不想去。”
“我送你去醫院輸液,打兩針就好了。酒會上邀請的都是公司這兩年發展的新客戶,是獲取人脈資源的大好機會,你多應酬一下有好處。”
姚莉沒再推托。
有些事就算不願意做,也得硬著頭皮做,這是生活的基本方針,不可違背。
吃了兩天藥,姚莉的感冒非但沒好,反而更嚴重了些,上班時腦袋昏昏沉沉的,咽喉灼痛、鼻塞流涕,看著電腦屏幕都忍不住流淚。
周五晚上,姚莉化好淡妝,一頭烏黑長發燙卷之後,盤起一個柔美的發髻,身上穿了一件玫瑰紅的包身魚尾晚禮服,修長飽滿的身材曼妙至極。
周遠安看到姚莉,一時發怔,讚歎說:“姚莉,你真的太漂亮了。”
“謝謝周總誇獎。”姚莉暗暗想,漂亮又不能當飯吃,還是頭腦重要些。她可不要像範琪琪一樣,整天顧著漂亮,卻一頭豆腐腦——漂亮得可憐。
“感冒好些了嗎?”
“好些了,多謝周總關心。”
姚莉強撐精神跟周遠安一起上車奔赴酒會。
酒會在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宴會廳舉行,場地約有五六百平方米,白、銀兩色為裝修主格調,穹頂懸掛著連排歐式水晶大吊燈,照得整個宴會廳富麗堂皇。
公司董事和其他部門的人員大部分都已到場,周遠安低調入場,卻還是引來一片掌聲。
八點整,宴會開始,周遠安上台致歡迎詞,致辭完畢,人群嘩然鼓掌。之後,舞台上的樂隊開始演奏,歌手開場獻唱,周遠安邀請姚莉跳了第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