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夜長如歲(2)
“我知道撞我的不是他,是我自己翻越護欄,所以出了車禍。你在我麵前演戲演得夠久了,現在西洋鏡拆穿了,我已經看清了你的為人。”葉植指著唐瑜,斬釘截鐵地說,“以後請你離我遠一點兒,我不想再見到你!”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我知道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唐瑜死死地拽住葉植,不住聲地道歉認錯。
葉植無動於衷,甩開唐瑜,憤然離去。
任何東西摔碎了再粘上,都不可能完好如初。
葉植對唐瑜失望透頂,再也不相信她所謂的愛情。他並不恨唐瑜,沒有愛何來恨?他隻是徹底灰心了,愛情讓他了解什麽是上當受騙。
之後的一個星期,唐瑜反複找葉植懺悔認罪,希望能挽回他們兩人的感情。
唐瑜深信她跟葉植緣分深厚,不會這麽快就完蛋。
所有誤會都隻是暫時的,過去了就好了。
葉植是個善良的人,他不會那麽狠心的。
唐瑜心裏信念十足,直到她發現自己例假延遲,買了試紙驗出有孕在身時,她才開始相信,她跟葉植真的完蛋了。
跟葉植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葉植跟她都戴著安全套,所以孩子一定是崔旭東的。
唐瑜悔恨交加,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她想去做人流,卻又鬼使神差地跑去找葉植,告訴葉植她懷孕了。
這也許是挽回葉植唯一的辦法。
即使要撒下彌天大謊,也要賭一次。
葉植詫異地看著唐瑜,問:“怎麽會這樣?”
“你喝醉的那次,姚莉打電話叫我接你回去。我把你接回家,你叫著姚莉的名字,然後糊裏糊塗地跟我發生關係。”
“可我、我沒印象……”
“你當然沒印象。你喝醉了,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些什麽。你半夜還在叫姚莉的名字,我氣不過,才一個人走了。現在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應該對我負責任。你是不是不想認賬啊?”唐瑜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葉植懊惱地看著唐瑜,想不管她,又想起當初崔旭東對蘇麗娜做過的事。男人應該有責任心,始亂終棄的事,他怎麽做得出來?
葉植沉沉地歎氣,無可奈何地給唐瑜遞了張紙巾。
“別哭了,我會負責任的。”
撒謊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唐瑜騙回葉植之後,心虛不已,每天都做噩夢,夢見自己的謊言被戳穿。
紙包不住火,葉植早晚會知道一切。那時,葉植一定會恨死她。可她沒辦法,葉植對她那麽失望,她挽不回他,隻能用謊言繼續騙取他的感情。
唐瑜覺得自己低劣可鄙,她很想輕輕鬆鬆地去愛一個人,可她遇見葉植,注定沒有這種機遇。
為了保住感情,她必須不擇手段地去瞞騙。
層層謊言堆疊下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唐瑜努力地討好葉植,經常跑到葉植住的地下室裏收拾打掃,把葉植的衣服送去幹洗,從飯店點菜,等葉植下班回來一起吃。
表麵上的冷漠沒有維持多久,葉植的心便軟下來。他囑咐她:“以後別再做那麽多家務了,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我知道了。”唐瑜笑笑,滿臉幸福。
4
送唐瑜回家時,葉植問她:“你家裏人知道你懷孕的事嗎?”
“我不敢告訴他們。”
“你懷孕了,現在不告訴他們,他們早晚也會知道。”
“那你說怎麽辦?”唐瑜皺緊眉,如果她爸媽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麵對必然會有的驚濤駭浪。況且,她隻想利用懷孕的借口挽回葉植,現在達到目的了,她就應該及時抽身而退。
孩子是崔旭東的,總不能生下一個定時炸彈。所以,孩子還是要做掉的。
葉植說:“如果你想生下這個孩子,我們就隻能結婚了。我不會讓你獨自承擔一切,你爸媽同意的話,我會擔起這個責任的。”
“我們的學業都沒完成,現在結婚生子,也有些為時尚早。”唐瑜試探著說,“我想……還是做掉吧。”
葉植心頭一痛,追問:“為什麽要做掉?”畢竟是他的孩子,總不能輕若等閑地扼殺掉。
唐瑜極力從葉植身上找理由:“我現在輟學生孩子的話,我既沒工作,也沒收入,我和孩子都要你養。”
葉植毫不猶豫地說:“我知道,我願意養你們。”
“在北京生存,你千兒八百的工資怎麽養得起一家三口?”
“我還可以找兼職。”
“找兼職又能賺得了多少錢?你知道我花錢大手大腳的,從小沒吃過一點兒苦,我真不敢想象,我和孩子怎麽過那種拮據的日子。”
葉植知道唐瑜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他一個月要賺多少錢,才能讓她保持現在的生活水準,他有那樣的能力嗎?
唐瑜委婉地說:“我也不想讓你壓力那麽大,畢竟我們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過幾年,等我們結婚了,我有名分,你有事業,萬事俱備了,再考慮生孩子吧。到時候,也能給孩子一個好的環境,不讓他受苦。”
唐瑜的話刺中葉植的痛處,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怪隻怪他沒能力,不能讓人依靠和信賴。
葉植不敢強求,不敢讓老婆和孩子跟他一起住地下室吃泡麵。他養不養得起唐瑜都是個問題,何況再加一個孩子?
“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我尊重你的決定。”葉植說完,垂頭喪氣地離開。
唐瑜看著葉植頹喪的樣子,心裏滿是愧疚。從頭至尾,她欺騙他多少次,她也記不清楚了。她不想這樣對他,奈何事與願違,她隻能這樣對他。
酒店事件發生之後,崔旭東自認為已經收服了唐瑜,他覺得唐瑜跟他有了實質性的關係,她再怎麽撇都撇不清了。
崔旭東不厭其煩地找唐瑜,要求唐瑜放棄葉植,跟他相好。唐瑜對他惡言相向,罵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說他是神經病、妄想狂!
崔旭東氣得想罵街。
看來他不使出殺手鐧,沒人把他當盤菜。
於是,崔旭東做了校園小喇叭,到處廣播他和唐瑜在酒店開房的一夜情事。
沒幾天,全校師生都得知了他們的風流韻事。
唐瑜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了。她行為不慎,一腳踩進泥坑,被濺得一身髒汙,也是活該倒黴。
不得已,唐瑜找崔旭東,扔了五千塊錢給他,讓他拿了錢,見好就收,別再糾纏她。
“你拿這點兒錢打發叫花子啊?!”崔旭東用鼻孔哼了哼,說,“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我是真喜歡你,真心想跟你在一起。你覺得我哪裏不好,我改行不行?”
“我看見你就想吐,你別妄想我會跟你在一起!”
崔旭東冷笑說:“你想吐是因為你有了吧?”
“你……”
“我怎麽知道?”崔旭東一臉得意,“我自己做的好事,我當然知道。你說這一夜風流,說斷就斷,也太可惜了。你從此無情,我可不能就此無義啊!你不知道現在流行拍續集嗎?咱們倆現在剛演上對手戲,離大結局還早著呢!”
唐瑜氣得兩眼通紅,甩手扇了崔旭東一耳光:“你這個畜生!”
“你打我解氣就打吧,反正我皮糙肉厚,給自己孩兒他媽打兩下也沒什麽。”
唐瑜怒斥:“你給我閉嘴,我沒懷孕!沒有!”
“別狡辯了,你當我詐你呢?”崔旭東悠然輕笑,“我打電話試探那個傻乎乎的葉植,問他你是不是懷孕了,說學校要對你進行處分。他一緊張,什麽都透露出來了。你這張冠李戴的手段夠高啊,把綠帽子栽到他頭上,他還一心要為你負責任呢。女人啊,就是這麽陰險,騙死人不償命。”
唐瑜咬牙說:“我就是懷孕,也跟你沒關係。孩子是葉植的,他對我負責任是應該的。”
“我就知道你這種人不見棺材不掉淚。”崔旭東摁了幾下手機,拿到唐瑜眼前晃了晃,“當初隻為紀念留影,沒想到這幾張照片還得為咱們倆的親密無間作證。你說葉植要是看到這些床照的時間、地點、人物,隨便推算一下,還相不相信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
唐瑜渾身發冷,她好像被一條毒蛇死死地咬住,任憑她百般掙紮,也擺脫不掉毒蛇的利齒獠牙。她臉色蒼白,目瞪口呆,沉聲問:“你想怎麽樣?”
“你早這麽有覺悟就好了,我也不用跟你費力繞彎子了。”崔旭東洋洋自得,“我這個人比葉植聰明,也比他有情趣。你跟我在一起,肯定比跟他在一起更開心。你是聰明人,知道怎麽取舍吧?”
“要錢可以,我樂意拿肉包子打狗。要我跟你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我隻喜歡葉植,你別想取代他。”
崔旭東搖搖頭說:“看來你還是沒有大徹大悟。我要錢,也要人,人財兩得,你懂嗎?你現在沒權利拒絕。如果你不主動離開葉植,那就是逼我找他攤牌。你是要我把咱們倆親密的物證拿給他看,你才肯死心嗎?”
“你下流無恥!”
“我就事論事,你別激動,小心嚇著咱們的孩子。”
“崔旭東,你等著!”
不就是魚死網破嗎?她奉陪!
5
唐瑜到學校請了幾天假,打算盡快做人流手術。
崔旭東得知唐瑜請假,生怕夜長夢多,馬上約見葉植,想給唐瑜來個釜底抽薪。
葉植在下班路上接到崔旭東的電話,崔旭東約他喝酒,葉植應約前往。
葉植趕到見麵的酒吧時,唐瑜又打電話找他,讓他明早陪她去做流產手術。
“你真的決定要做掉?”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希望你能理解我。”
“好,我明早陪你去。”葉植答應下來。
唐瑜聽到電話裏一片嘈雜,問葉植在哪。
葉植說崔旭東找他喝酒。
唐瑜情急地說:“你趕緊回去,別見他。”
“怎麽了?”
“他那個人有病,我討厭他,你也別理他。”
“我都到酒吧了,下次再說吧。”
唐瑜忙問是哪家酒吧,葉植告訴她酒吧地址,又疑惑地問:“你有什麽事嗎?我知道崔旭東人品一般,我跟他也就隨便湊在一起喝頓酒而已,你緊張什麽?”
唐瑜有苦難言,匆匆掛了電話,打車趕去酒吧。
崔旭東找葉植定然沒安好心,他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抖摟出來,她跟葉植的感情就徹底灰飛煙滅了。
唐瑜坐在車裏焦躁不安,給崔旭東打電話說:“你要敢跟葉植說什麽,我跟你沒完!”
“你放心,我打死也不說。”崔旭東笑嗬嗬地調侃,“我不想嚇你,更不想嚇著孩子。”
坐在一旁的葉植聽到崔旭東的話,神情沉鬱,問崔旭東:“是誰給你打電話?是唐瑜嗎?”
被唐瑜騙了幾次,葉植心裏十分別扭,總覺得唐瑜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光明磊落。她慣耍陰謀詭計,身上窩藏著太多秘密,每揭露一次,就讓他心寒一次。
唐瑜和崔旭東形跡可疑,大有蹊蹺。
葉植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唐瑜一定又騙了他。
崔旭東拿起一杯酒啜飲,撇嘴笑說:“你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啊,她給我打電話你都知道。”
“什麽秘密打死也不說啊?”葉植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你們玩什麽把戲?”
“我既然答應她不說,又怎麽敢背著她揭她老底呢?”
葉植輕哼一聲說:“你約我來,不是為了打死也不說吧?那這頓酒可真是多此一舉了。”
崔旭東嘴上叼了根煙,點著了,邊抽邊說:“我請你喝酒,是我覺得對不住你。咱們同學一場,你跟唐瑜好上了,我本不該挖你牆腳。但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也是喝多了,等醒過來時,後悔也晚了。”
“你說什麽?”葉植的拳頭一點點握緊,“什麽他媽的不是故意的?”
“你冷靜點兒,聽我解釋。”
“好,你說!說不明白,我饒不了你!”
崔旭東不慌不忙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麽會弄成這樣。那天唐瑜叫我陪她喝酒,我也不好拒絕,就跟著她喝。她心情不好,我勸也勸不住,一來二去,我們倆都喝多了。”
葉植咬牙問:“喝多了之後呢?”
“你知道喝了酒的人沒什麽控製能力,很可能是她勾引我,我一時定力不夠,就稀裏糊塗地跟她上了床。她不讓我跟你說,我本來也不想說,但她懷上了孩子,我推測那孩子多半是我的種。我實在不好意思讓你戴綠帽子,那太過意不去了!”
話音未落,葉植已經把崔旭東揪起來拳打腳踢。
唐瑜趕到酒吧時,看到他們兩人廝打作一團。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崔旭東狠狠一腳碾碎了她努力拚湊起來的愛情。
唐瑜拿起酒瓶,猛地照崔旭東的腦袋砸下去。
崔旭東一趔趄,撞倒了唐瑜。
唐瑜摔倒時,酒吧的高腳椅也跟著被撞翻,一下砸到了唐瑜的肚子上。
唐瑜慘叫一聲,身下登時染上一片猩紅色的血跡。
崔旭東傻眼了,他的孩子、他的錢財、他的前程全都隨著這一聲慘叫而宣告終結。一夕之間,他好像什麽都擁有了;可一眨眼間,他就什麽都沒有了。幻想中的美景都變成虛浮泡影,一戳即破,蹤跡全無。
葉植匆忙送唐瑜進了醫院。
崔旭東也跟著到醫院,一個人蹲在牆角抓心撓肝,懊悔著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他百般算計,最後什麽好處也沒撈著,損人不利己,忒不甘心。
葉植打電話通知了唐瑜的父母,他們趕到醫院時,醫生已經做完手術出來。
唐瑜肚子裏的胎兒流掉了,她沒有什麽危險,隻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就能康複。
得知結果的崔旭東像霜打的茄子,在唐瑜的父母興師問罪之前,迅速地夾著尾巴溜走了。
唐瑜的父母心疼女兒,對罪魁禍首憤慨不已。他們衝守在醫院裏的葉植發難,對葉植又打又罵,不顧一切地替女兒報仇雪恨。
葉植任他們打罵了一陣子,神情倦怠,啞聲說:“她的孩子不是我的,你們搞錯了對象。”
葉植離開醫院,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夜色更深,北京燈火闌珊。馬路上來來去去的車輛帶起陣陣呼嘯聲。夜風掃著空曠的街,滿眼皆是寂寥。
葉植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裏了,他很累很倦,但無處停歇,隻能像個神誌不清的遊魂一樣麻木地走著。
唐瑜跟崔旭東像兩把利刃,不停地在葉植心裏戳刺。他獲知真相,頓時發現他沒有朋友,沒有愛人。一無所有時,隻剩下滿腔憤恨和委屈不平。
為什麽付出感情,卻隻得到欺騙和辜負?
一而再,再而三,屢屢遭劫。
是他做錯了什麽,抑或是他什麽都沒做對?
葉植仰視著墨藍色的夜空,深深地吸了口氣。
兩情薄如紙,一夜長如歲。
倥傯歲月,還有什麽可以信任?還有什麽可以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