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看著走出去的程顯祖四姐說:“你幹嗎把二哥氣成那樣?他心髒有毛病,氣出事來你負責?二哥辛辛苦苦的不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二哥辛苦,我也知道他是一心一意地幹這個買賣,可是他這路子不對,咱們辛辛苦苦地給人家修車,不掙錢圖什麽呢?賠本賺吆喝?”來慶說。
“那也得想個別的法子,你就指望用假件掙錢,早晚得出婁子,人家修車的都這樣?再說了,你傷了出租的和氣,你以後怎麽在這個圈子裏混?”四姐說。
“我現在還想那麽多?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呢,二哥樂意幹就幹,不樂意幹就關了張甭受這個罪,本來這個買賣就是為了他,他自己不想掙錢我也沒辦法。”來慶說完仰著脖子喝幹了酒杯中的酒。
“你說這話就不是人,二哥對你怎麽樣?錢比人都重要,要是這樣你躲開我這兒,我看不見你心裏不煩。”四姐說。
來慶聽了站起身來說:“走就走,打剛才我進了門你就冷一句熱一句地捎帶我,我怎麽得罪你了?”
來慶正往門外走,小樂子和小梅進了門,小梅看到來慶和四姐臉色陰沉說:“慶哥,幹嗎去?”
“幹活去!”來慶說。
“你喝了酒上哪幹活去,叫警察逮著你上勞改農場幹活去吧!”小樂子說。
“甭攔著他,叫他走,我這不缺他。”四姐說。
小梅往裏推著來慶說:“這麽多日子不來了,不說跟我們待會兒,別走了,小樂子買了肉片了,等會兒咱們涮肉吃。”
程顯祖出了門,那個司機還沒走,正圍著車來回地轉悠,顯然他說要告來慶也是句氣話,畢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朋友。
程顯祖走到他跟前說:“你把車開進修理間我給你看看,看看刹車盤什麽樣了,你別跟他治氣,這兩天他是撞了喪了。”
司機不滿地說:“我沒說什麽呀,是朋友就有商量,也有交情管著,您瞧他,說話就橫著出來,我把他們家孩子扔井裏了?”
“得了,得了,他年輕,咱們這歲數犯不上跟他一般見識,你開進來。”
司機把車開進了修理間,程顯祖卸下輪胎看了看刹車盤,雖然是有些磨損的痕跡可並沒有司機說的那麽嚴重。
“這盤能用,等會兒我給你光一光換上新的刹車片沒問題。”程顯祖說。
司機聽了放了心說:“二哥,您說他要是像您似的這麽說話,我也不能那麽不知道深淺哪!”
“你先坐這喝點兒茶,我給你弄好了,等會兒你去四姐那吃飽了肚子幹活去。”程顯祖說。
“我還幹什麽活,說話天就黑了,弄完了我就回家了。二哥,我給您打打下手吧。”司機說完跟著程顯祖幹起活來。
四姐飯館內,火鍋開了,肉片擺上了桌子,來慶四姐小樂子小梅坐在桌子跟前,四姐抱著小黑子。
“你喝兩口?”來慶倒上酒說。
“我不喝,我吃完了再出去轉幾圈,趁著老板回國我抓緊時間拉幾天。”小樂子說。
“是呀,小樂子抓緊掙錢娶媳婦呢。”四姐說完看了小梅一眼。
“哎,二哥走了吧?”小梅聽了岔開話題。
“都什麽時候還不走,再說剛跟我慪了氣,說不定這會兒早到家了。”來慶說。
“我瞧著那頭燈還亮著呢。”小樂子說。
“也許是夥計搶活拉晚呢,二哥要說也夠辛苦,對付著這個攤子,來慶你一甩手大掌櫃的,吃涼不管酸。小樂子,去瞧瞧去,飯也給他們弄得了,看看完了活也叫他們來一塊吃飯。”四姐說。
“我去吧。”來慶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來慶走到修理部門前,看見程顯祖正在上輪胎,那個司機在跟前幫忙,來慶看見心裏也一陣不好受。二哥身體有病,這麽兢兢業業的真是難為他。又想起了剛才自己和他的話覺得內疚。
“二哥,完了沒有?完了事吃飯,都等著你呢。”來慶說。
“等著我幹嗎?我回家晚了你嫂子不放心。”程顯祖頭都沒抬地說。
“要說還是二哥,瞧他媽你,說話帶著一腦門子官司。要不是衝著二哥,我說什麽也不能跟你算完。”司機瞪了來慶一眼。
“得了兄弟,都是我說話不好聽,怎麽樣呢那刹車盤?”來慶說。
“二哥說能用,給我磨光了,又換上新的。”司機看來很滿意。
“弄好了一塊吃吧。”來慶說。
“這算完事了,你回頭跑的時候多踩兩腳刹車,讓它磨一磨。”程顯祖站起身來說。
“成了二哥,謝謝您,我給您錢得了。”司機說。
“給什麽錢,我老早就讓小樂子找你,他也沒當事,有事你再來。”程顯祖說。
“我不找您我找誰呀,二哥我短不了麻煩您。”司機說。
兩個人說得熱鬧,來慶站在一邊看著心裏想,要說買賣是應該這麽做,俗話說,和氣生財。
司機鑽進車裏要走,來慶拉著他吃飯死活不肯,看著他開出了修理間朝馬路上駛去。
“二哥,洗洗手趕緊的。”來慶說。
程顯祖摘下手套洗著手說:“我不去了,你們吃吧,我晚回去家裏也不放心,你嫂子做好了等著我呢。”
來慶想這是程顯祖在跟自己賭氣。忙說:“你給嫂子打個電話,我跟她說。”
“打什麽電話,不就是吃個飯嗎,我說了不去呢。”程顯祖換好了衣服說。
“鍋子點著大夥可都等著你呢,我在二哥這沒臉,四姐的麵子二哥也不給?”來慶說。
“這跟麵子挨得上嗎?”程顯祖說。
“走吧!”來慶說著拉著程顯祖就朝飯館走去。
程顯祖被來慶拉進了屋,四姐張羅道:“快點兒二哥,一會兒鍋子就點乏了。”
“回去幹嗎?老夫老妻的?”小樂子說。
“你是個小童蛋子兒沒結過婚,老了才得有伴兒呢。”四姐說。
程顯祖坐下來,小梅遞過調料和碗筷,大家吃了起來。
“二哥,羅傑要回國了,我聽我們老板說的。”小樂子說。
“真格的,什麽時候走呢?”程顯祖問。
“沒幾天了,他的合同到期了。”小樂子說。
“他走就走唄,告訴二哥幹嗎?”來慶說。
“誰都像你似的,吃飽了不認大馬勺無情無義的。”四姐說。
“洋鬼子有幾個有人味兒的?特別是南洋鬼子,個兒頂個兒的雞賊,我拉過他們我是知道。”來慶說。
“不是,羅傑有個女兒叫安妮,老是念叨二哥。”小樂子說。
“是呀,那孩子挺招人疼的,你打聽著他們什麽時候走我送送他們。”程顯祖說到這想起了安妮,程顯祖曾經答應過安妮帶她去玩,一來是忙活沒時間,再有程顯祖也考慮到,畢竟是個外國小孩,怕羅傑兩口子不放心,現在提起安妮來程顯祖心裏又是一動。
正說著程顯祖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聽是大芹:“喂,我在四姐這吃飯呢。”
來慶聽了搶過電話:“嫂子,我和二哥在這吃涮肉呢,你放心吧,一會兒我把他給你送回去,瞧這不放心勁兒的,他還能勾搭小姑娘跑了?”
電話那頭傳來大芹的聲音:“不是的,瞧你說的,他就是有這個心誰要他呀?”
四姐瞪了來慶一眼說:“你到底有沒有正形,二哥你也鬧。”
吃完了飯,小樂子拉著程顯祖走了。小梅叫夥計收拾了桌子,客人零散得沒有幾個人,四姐說:“收拾一會兒關門了,這兩天下雪人也不多,耗著也是白搭工夫。”
來慶坐在那抽著煙,四姐走過來說:“你是怎麽著,趕緊回家吧。”
來慶看了一眼四姐說:“我說我回去了嗎?”
“我這管飯還管住店是怎麽著,你說不回去就不回去,你算老幾?”四姐說。
小梅聽了笑著說:“姐,慶哥好容易來了,不走就不走吧,你跟他好好嘮嘮。”
“我跟他嘮什麽,吃完了趕緊滾蛋!”四姐說。
小梅知道四姐說的這是氣話,站在旁邊咯咯地樂。
夥計關了門收拾好了屋子,大廚端上飯菜夥計們坐在桌子跟前吃飯。
飯館廚子和夥計吃的飯菜很奇怪,雖然他們給客人炒的菜都是有名有姓的,做錯了一點兒都會招致客人的不滿,他們自己吃的菜就是個混合菜,一個盆子裏什麽都有,大都是做剩下的下腳料,味道卻非常好,俗稱“折籮”,這些飯菜多數不是出於廚子之手,而是切菜的夥計,俗稱二廚做的。
夥計們吃著飯,四姐抱著孩子朝後院走去,來慶也站起身來跟著走了進去,小梅在吧台上算賬。
四姐進了自己的房間,來慶後麵跟了進來,四姐把孩子放到床上給他灌了一奶瓶水,小黑子躺在床上抱著瓶子喝著,四姐坐在一邊看著他。
來慶也坐到椅子上說:“真生氣了?從我進門你就一腦門子官司,我怎麽得罪你了?”
“我懶得看見你。”四姐說著給小黑子擦了一下嘴。
“得了,咱倆老嘰咕什麽?我這兩天夠煩的了。”來慶說。
“你還煩?你媳婦砸了我的飯館我這還煩呢。告訴她賠錢!”四姐說。
“你少媳婦媳婦的,我和她不是兩口子了,離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來慶說。
“我不管你是不是兩口子,反正她砸了我的東西跟你有關係,我招她了?”四姐說。
“唉!這個時候你抖摟得倒幹淨,要不是因為我跟你,她能砸了這兒嗎?”來慶說。
“這麽說她砸得有理對吧?”四姐聽了轉過頭來問來慶。
“你別瞪眼珠子,我沒理行了吧?”來慶說著站起身來摟著四姐的肩膀,四姐半推半就地說:“坐那去,少上我跟前湊合。”
小黑子喝著水,看見來慶和四姐摟在一起好像不快,扔了瓶子張開兩隻小手讓四姐抱,四姐抱起小黑子親了一下。
“小兔崽子你跟著搗什麽亂?”來慶說。
“你少在孩子跟前帶髒字,都讓你給教壞了。”四姐推了一下來慶,來慶還是抱著四姐不撒手,正這個時候小梅走了進來。
小梅看見來慶和四姐的樣子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四姐看見小梅說:“進來呀。”
小梅走過來坐在床邊。四姐說:“抱孩子來了?這麽早就讓他睡覺?剛才在桌子上東一口西一口的沒少吃,再讓他玩會兒消化消化。”
“不是,姐,我想跟你商量點兒事。”小梅笑著說。
“什麽事說吧。”四姐說。
小梅猶豫半天沒說話,來慶說:“怎麽,你跟她還有什麽秘密不能當著我,那我回避。”來慶說著轉身要出去。
“不是慶哥。”小梅說。
“你跟著搗什麽亂?”四姐衝著來慶說。
小梅想了一會兒說:“姐,我想回家看看。”
四姐聽了一愣說:“怎麽想起回家來了?”
“早就想回去,我媽身體不好,我爸爸又被樹砸斷了脊椎骨,家裏不知道怎麽樣了。”小梅說。
“過年的時候我讓你回去你都不回去,這不年不節的怎麽就想回去了呢?你是不是想給家裏寄錢,從我這拿。”四姐說。
“你也是的,她想回家看看就讓她回去看看,誰不想家呢?”來慶說。
“不是的姐,你給我的錢夠,孩子你給搭著手都不用我花錢,我上哪花錢去,我口袋裏有錢,我就是想回去看看他們。”小梅說。
“這麽冷的天兒,暖和暖和再說吧?”四姐說。
“我還是想回去。”小梅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低垂著。
四姐看著小梅說:“我不是不讓你回去,這麽冷的天你回去幹嗎?孩子也受不了呀,等著天暖和了,我給你拿點兒錢,體體麵麵地回家。”
“你四姐說得對,你回去幹嗎去?家裏要是好混你何至於出來?再說了,你帶著孩子回去你怎麽跟你的父母和家裏人交代?左鄰右舍的人怎麽說你?”來慶說。
小梅說:“我這孩子不是捂著的事,他早晚得跟我回去,早了比晚了強。”
四姐聽了皺起眉頭說:“你今天是怎麽了?犯起了一根筋了,聽我的,我說讓你回去你再走,這也離不開你呢。”
小梅聽了站起身來說:“好吧,我先回去睡覺了。”
小梅說完抱起孩子走了,四姐看著她的背影說:“跟我念叨好幾回要回家了。”
“回去就回去,人家要回家你不讓回能行嗎?”來慶說。
“我總覺得她心裏有事。”四姐想著什麽說。
“什麽事?”來慶問。
四姐說:“小樂子一直就追著小梅,小梅不樂意,我想這和她想走有關係沒有呢?”
來慶聽了說:“她還不樂意,她帶著個孩子上哪找去,何況她的那個出身,叫我說小樂子就多餘。”
四姐聽了不樂意地說:“萬般皆由命,半點不由人,小梅幹過那種差事也是迫不得已,怎麽就成了你們的話柄?小梅正是因為這個才躲著小樂子的。怕小樂子拿這個當話柄,再說了,要不是你們老爺們兒跟貓似的聞腥逐臭,肯花錢找樂糟踐人,怎麽會有人幹這個,不說你們是罪魁禍首還站在一邊正人君子地說風涼話,良心讓狗吃了?”
來慶看四姐急了眼說:“你瞧,說別人的事呢,你跟我急什麽?”
四姐說:“本來就是,我就不愛聽你這麽說,不是人話!”
來慶趕緊摟過四姐說:“得了寶貝,我也看了,我在你眼裏沒好,永遠都是老太太的夜壺,挨呲(批評數落)的貨。”
四姐掙脫開來慶的懷抱把被子打開鋪平,來慶看到四姐就鋪了一床被窩說:“嘿,我的呢?咱倆睡一個被窩?那也行還暖和呢。”
四姐瞪了來慶一眼說:“你想得倒美,你該幹嗎幹嗎去,不是吃飽了喝足了嗎?趕緊回家睡覺去。”
來慶聽了四姐的話有些不快地說:“你這是怎麽了?我大老遠的活都不拉了趕緊跑來看你,你可倒好,見了麵就喪梆子沒一句好話,我是怎麽得罪你了?就因為我有日子沒來?”
四姐聽了說:“你拿你當根蔥似的,誰拿你熗鍋?你不來更好,我缺你呀?”
“不就是她來了鬧騰了一回,我也不知道啊,再說了,我已經給你賠了不是了,你也不能是那麽小心眼的人,砸了幾個盤子碗值多少錢?你說個數,至於這麽沒完沒了的嗎?”來慶說。
“我讓她賤貨****的一個勁地罵,飯館是個街麵上混的差事,要的是臉麵,她這麽鬧你讓我以後怎麽站在大家麵前做人?”四姐說完蒙上被子哭了起來。
來慶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個勁地抽煙,最後掐滅了煙卷走到四姐床前說:“得了,都怨我成了吧?你等我安排好了咱倆就結婚。我現在身無分文,我不能光著屁股從她那出來,再一絲不掛地進你這個門呀?”
四姐掀開被子說:“打咱倆見麵那天我也沒巴結你娶我,我也不是嫁不出去了,別以為你娶了我好像是扶貧似的,用不著!”
“那你說怎麽辦?”來慶也捺不住性子說。
“沒什麽怎麽辦的,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別往一塊堆摻和,將來你後悔了還得說是我給你領到望鄉台似的,你走吧!”
來慶聽了真的上了火說:“你矯情得有個頭,走就走,我還沒混到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地步呢。”
來慶說完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身後四姐說:“想著關上門!”
小樂子送程顯祖到了家,程顯祖還沒忘了羅傑要走的事,囑咐小樂子別忘了打聽,小樂子答應著說:“二哥,我老想讓你給我拿個主意,一直得不著工夫。”
程顯祖聽了說:“那家裏說去,外麵挺冷的。”
小樂子猶豫了一下說:“這麽晚了不好吧,再說了,我跟你說的事還是不讓嫂子聽見的好。”
程顯祖聽了說:“那上哪說去,什麽事那麽神秘?”
小樂子說:“我瞧見馬路對麵有個茶館,咱上那我跟你說說怎麽樣?”
程顯祖跟著小樂子進了茶館,要了壺茶坐了下來。
小樂子說:“二哥,我說了你可別笑話我。”
程顯祖笑了笑說:“都是自己的兄弟,我笑話你什麽?”
小樂子說:“二哥,你覺得小梅跟我合適嗎?”
程顯祖聽了心裏想,這件事四姐跟自己說過,現在小樂子問起來不知道怎麽說合適,按照他對四姐的話的理解,四姐好像並沒有對小樂子和小梅的事有什麽反感,本來這件事如果放在平常人的身上不算個事,也是很正常,偏偏就是因為小梅有了那樣的過去,不知道小樂子考慮了這點沒有,即使考慮了又是不是成熟的。男女之間的愛情有的時候理智的因素會少一點兒,四姐說的小梅的擔心也正是這個地方,既然小樂子相信自己,自己說的話就要對他負責任。
想到這程顯祖說:“你怎麽想的呢?”
“二哥,我知道你問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你是說小梅有過那麽一段兒過去,可我不在乎。小梅人心眼好,做事認真,我不計較過去,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這也不是她樂意的事,她能跟著黑哥走足見她的有情有意,我就是這麽想的。”
世界上的事情很多是沒有一個答案的,不是非此即彼的那麽簡單,否則人怎麽會糊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