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邂逅在牧神舞後的森林(4)
“葵女王，不過這群男生確實也太過分，他們一直都瞧不起我們的琴藝，一直都說我們拿獎是因為擅長向評委撒嬌拋媚眼！”洛桑也跟著一起憤憤不平地揮舞著小拳頭說道。
“對啊對啊，葵女王，一定要替我們女校爭回麵子啊！”
“葵女王，全拜托你啦！”
……
於是一群麻雀女生立刻聚集到我周圍，聲討著男校的混混。
忽然，教室位於頂樓的我們聽到一陣激昂的小提琴聲，就像是大戰前的軍號響徹在空氣裏。
所有人的神經都在同一時間繃緊了。
是誰？
竟然在學校的天台上演奏！對於我們音樂學院的學生來說，這可是眾人皆知的“挑戰宣言”！
而且……
當我仰起頭，將醞釀到最為猛烈的視線朝天台看去的時候，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對方竟然就是那個在森林裏遇到的提琴少年！
百年曆史的星弦女校，竟然遭遇到天外來客般出現了一個男生！他這是在挑戰我們的榮譽嗎？
我的熱血立刻衝上腦門，顧不得揣測他出現的原因，而前麵的同學早已經自覺為我讓出一條通往天台的“戰道”！
“喂！不怕死的家夥，我高淩葵代表我們全體女校學生，對於你的這種行為表示非常不滿，如果不想將此事擴大到貴校對於我們學校名譽侮辱這個層麵的話，最好在今天放學之前，跪地於星弦學院的門口，以此來見證你的歉意。”
我跟那個提琴少年麵對麵站在天台的頂端，風將格子校裙吹出“霍啦啦”的聲響。
沒想到提琴少年卻不以為然地揚起嘴角，開心地笑了笑，沒錯，他又露出孩子看到玩具時那種開心的表情。
說真的，現在的我很討厭這樣的笑容。
“高淩葵，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出現的。”
幹嘛做出找到久別重逢的戀人的激動表情，“你想幹什麽？”我冷冷地昂起下巴。
“看來我的猜測沒錯，憑你的琴技不可能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原來你就是星弦女校大名鼎鼎的高淩葵。”他舉起手中的小提琴，鄭重地遞給我：“那麽，就請你再演奏一遍吧，那天的曲子……”
“什麽？”
“就是在潘恩的雕像前，你演奏的那首曲子。”
“我為什麽要答應你的要求？我不會為任何人演奏。”我重重地把他的手打開，呼吸卻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就像是掩埋在心中的秘密被人窺探到一般。
就在這時，其他的女生已經蜂擁過來。
“哇！是司元棋耶，那天沒有看到本尊，沒想到會突然出現在我們學校，果然天才的出現方式都那麽特別啊！”
“原來是司元棋的琴聲，難怪那麽美妙呢！”
“葵女王，究竟是什麽曲子能讓司元棋都入迷呢，你就再演奏一遍嘛，拜托了！”
……
司元棋？
他就是司元棋？
那個星籟招攬到的那個天才學生？現在竟然還有我們的人不知死活地倒戈，我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
這時，小卉和洛桑總算出現了。
“我想貴校的老師一定沒有對於‘垃圾’一詞好好的解釋。垃圾，就是廢物，就是多招惹是非的東西，所以既然你們星籟男校一貫被稱作是垃圾，你們也要做一坨優秀的垃圾，請不要到我們尊貴的女校無理取鬧。”小卉還算理智地保持了一貫的水準。
“哇，是司元棋耶，那天的聯誼如果拿到的是司元棋的手機號碼，我的人生將會多麽不同……”
可惜，洛桑迅速讓我們兩個陷入一陣黑麵之中。
“……”
司元棋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沒有退減，他靜靜地凝視著我，漂亮的眼睛裏就像是充盈著許多話語，然後他帥氣地把琴弓筆直地握在手中，伸到我的麵前。
周圍立刻因為這個姿勢而響起一陣猛烈的抽氣聲。
司元棋竟然向我宣戰？！
這個家夥也太自以為是了！我捏緊拳頭，身後似乎一片漆黑，閃電飛閃而過。
“不行！葵，絕對不能被他小看！”小卉趕緊朝身後使了個眼神，四周的人頓時煙消雲散，然而僅僅過了幾秒鍾之後，我身邊也立刻出現了懷抱著各種樂器的女生們。
“給他們點教訓！”小卉將我的小提琴遞給我，然後握緊了手中的薩克斯，頓時，帕格尼尼《MAURICEGENDROM》的陰沉的旋律率先高昂地從我們星弦女子音樂學院傳了出來。
可是，樓下竟然傳來巴赫的《G小調古大提琴奏鳴曲》！
天哪，竟然挑這麽有氣勢的音樂，而且不僅是鋼琴，提琴，小提琴，竟然連架子鼓，貝司的聲音都有！不僅這樣，樂器雖然使用得非常雜亂，旋律卻非常整齊劃一，就像奔騰的海水一般滔滔不絕地流淌著。
我們低下頭朝牆外看去，學校的大門外竟然黑壓壓地圍滿一片拿著各種樂器的男生。
“司元棋，加油啊！千萬別讓那群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小妞把我們看扁了！”
“拿出我們真男人的氣魄讓她們乖乖聽話！”
“她們甩掉我們好多兄弟，司元棋，給我們報仇啊！”
……
樓下還此起彼伏地傳來各種叫喊！
星弦的女生們立刻不甘示弱地拿起自己的樂器，旋律就和黃河一樣，氣勢洶湧地向男生撲去。
學校可憐的牆壁頓時變得像一張脆弱的紙一樣，顯得搖搖欲墜。
但是這都無法阻止兩個學校鬥琴的熊熊熱情，一邊是輕快而充滿陽光的小提琴聲，另一邊也是小提琴聲，但基調卻是格外地沉重而猛烈。顯然所有的旋律是以這兩股音樂為中心發散開來。
漸漸地，大約經過了半天的時間，大家紛紛乏力地敗下陣來，到了最後，隻有兩架小提琴的旋律還激昂地盤旋著，並且氣勢越來越高漲！
“該死，那個司元棋還真有點來頭啊！”
小卉皺緊了眉頭，擔憂地看著正在動作越來越快，但是早已滿頭是汗的我。
該死，竟然可以和我鬥琴鬥到現在，氣死我了！不行！
我加重了手中的力度，為了加強曲調，增加了一個四分音符！再一個四分音符！速度，加快！再加快！我要他跟不上我的琴聲，完全被我的琴聲所掩蓋！而身邊的人仿佛覺得我身上在燃起了熊熊烈火，趕緊退避三舍。
“看我的必殺吧！”
在我對司元棋呐喊的同時，那邊似乎也使出了絕密的必殺，就在我推動琴弦的瞬間，突然對方的曲子竟然變調了！原本激烈得就像是翻湧潮水般的琴聲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如同月光下銀色的綢緞，綿延而悠長……拯救人類的悲傷情緒中卻又滲透出彈奏者美好的期望，就好像飛鳥白色的翅膀在湛藍的天空中悠然翱翔，那麽愜意那麽自由……所有人殺氣騰騰的表情一下子凝結在臉上，愣愣地怔了一會兒過後，嘈雜的爭吵聲消失了，所有人……甚至是整個世界都沉浸在這種無與倫比的琴聲中……
那，那是我在潘恩雕像前演奏的曲子，他僅僅隻聽了一遍，居然就全部記了下來！
我握著琴弓的手指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這是我從小到大珍視如生命的曲子，我不知道已經演奏過多少遍。可是聽到司元棋的琴聲，我才知道自己輸了。
他的曲子才像是渡井英小時候演奏給我聽的那樣，溫暖、平和，就像是柔軟的花瓣般帶著迷人的香氣……
而我，除了悲傷的低沉，卻什麽都表達不出來，無論怎麽努力也做不到。而他，僅僅聽了一次，卻清晰地讓我感受到曲子中溫暖的感情。
“小葵！你在發什麽呆啊！你怎麽可以癡癡地聽著對手的曲子，這樣下去你輸定了！”小卉扯著我的校服，焦急地吼道。
洛桑立刻像照顧相撲選手般用力按摩著我的肩膀。
“不用比了，我已經輸了……”我緩慢地垂下手中的提琴，喃喃地說道。
“混蛋！你在莫名其妙地說些什麽啊，對方中途換調，根本就是招架不住的反應啊！”火爆的小卉撕破嗓子大聲地喊著，“你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我真是敗給你了！”
這時，司元棋那如夢似幻的琴聲也消失了，他無視在一旁哇哇大叫的小卉和一直用癡迷眼神望著他的洛桑，徑直地站在我的麵前。
“你贏了！”
我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短短地說出三個字後，不顧小卉天昏地暗的表情，轉身跑開。
“不！你不能走！”
司元棋突然衝上前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他熱烈注視地看著我，手上的力道也開始漸漸加重。
“你……你已經贏了……還想怎麽樣？”
司元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的腦袋有了片刻的呆滯，竟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低落的心情讓我不由自主地重複著剛才的話。
“不！你沒有輸！”
司元棋大喊了一聲，他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緊緊地抓住我一點都不肯放鬆，非但如此，另一隻手竟然也不知什麽時候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他向我靠得很近，我的周圍頓時充滿著他的氣息。
我抬頭愣愣地看著他，他臉上的神色竟然是無比的認真。這個樣子的司元棋讓我頓時覺得有些陌生，但同時，我的臉卻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說起來，我聽到過許多優秀的音樂演奏家的演出，也見識過許多精妙絕倫的演奏技巧，但是，真正用感情用心去演奏的人卻越來越少，你的琴聲是擁有生命的。剛才我們隻是……隻是不相上下！”司元棋急切地說著，仿佛恨不得想將自己要說的話一吐而快。
“你……”
司元棋的反應讓我大感意外，眼看他的認真的神情，我的臉不由地漲得通紅，大腦一時間變得空白一片。
“WOW！！！”樓下卻已經傳來男生們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
“都給我安靜！”司元棋向樓下吼道。而這時，我也因為樓下的嘈雜的聲音恢複了神誌，“小葵，你聽我說完……”司元棋猛地回過頭看向我。
“放開！”我用力地掙脫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跑去。
“小葵，你沒有輸，那天你的琴聲竟然讓我流淚……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天籟般的琴聲。”
但是，就像是逃兵一般離開的我此刻卻隻顧著難掩的尷尬神情，絲毫沒有聽到司元棋的喃喃自語和他臉上的那一絲悵然。
結束鬥琴的驚心動魄的一天之後，原本以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會在平靜而又單調的練習日中度過，但是第二天發生的事情，卻是讓我們星弦和星籟兩所音樂學院裏的所有人，都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