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是個幸存者,我像一隻蟑螂,你就是無法擺脫我(4)
項北是為了他而對林音報複,自己卻一再警告最好的朋友;喜歡他整整五年,陪伴他走過最黑暗的那段日子的葉黎珊,他也隻能裝作置若罔聞……
最近一次,是他以放棄學生代表競選為威脅,讓母親收回驅逐林音離開紫苑的決定。
可是這一切,在林音的眼中,卻隻是那麽不屑一顧。他可是不可一世的陸西城!
陸西城猛地抬起手,揮拳朝林音打了過去——
林音看著陸西城的拳頭直直朝著自己的臉孔揮了下來,隻是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砰。
耳邊響起沉悶的聲音,陸西城的拳頭擦著林音的耳朵,重重砸在走廊的水泥牆上。
等林音再睜開眼時,除了圍攏在四周有著驚懼、猜疑和私下議論的麵孔外,看不到陸西城。教學樓外樹林環繞的甬道上一片斑駁昏暗的投影,像是一群靜候著獵物的怪獸,無聲無息。
她隻能看著陸西城遠去的背影被慢慢吞沒。
陸西城筆直地走出了教學樓,頭頂上光影交錯的樹葉間隙,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割開深深淺淺的口子。可是他麵無表情,控製得非常完美,那是屬於陸西城的自製力。
早已過了放學的時間,校園裏安靜得有些空蕩。陸西城一直有條不紊地走到校門口,最後停住腳步,抬頭看向寂寥遙遠的天空。
紅褐色的天空上殘留著最後一抹夕陽,仿佛不甘心黯然退場的命運,掙紮著從厚重雲層後傾灑出幾點微光。可是,又有什麽用呢?黑夜的來臨會抹去他的癡心妄想。
“西城!”
陸西城身後傳來一個欣喜的女聲,卻讓他絲毫沒有想要回頭的意願,緊接著葉黎珊興高采烈地衝過來,像每次見到陸西城做出同樣的動作,順勢就要挽上胳膊。
陸西城習慣地緩緩將手抽離,葉黎珊有些沮喪得癟癟嘴,但是看到陸西城的指關節上的血跡,立刻心疼得蹙緊了眉頭。
“西城,你的手?……你跟誰打架了,不會是項北又惹你了吧。”
陸西城越過她,一語不發地往停車場走去。
“等等,西城……該死,怎麽竟然找不到了呢……啊,找到了!”陸西城被身後衝過來的身影滯住了腳步,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受傷的手就被葉黎珊小心抬起,仔細地貼上一個創可貼,最後對著創可貼輕輕吹了幾口。
“呼呼,不痛啊!”
這個熟悉的動作讓陸西城一僵,看著葉黎珊因為擔憂一直緊皺著不鬆的眉頭,眼睛裏盈盈淚光,卻倔強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甚至還有些生氣傲慢的模樣。
讓陸西城有些失神地抬起手,輕輕撫上了葉黎珊的臉頰,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有著同樣神情的麵容。
“啊,西城,”葉黎珊卻因為陸西城的突然親近顯得有些受寵若驚,慌亂地蹩腳解釋著,“啊,那個是不是太幼稚了,哈哈,這是以前林音教給我痛痛飛的魔咒,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弄傷……”
葉黎珊還想說絮叨些什麽,就被環繞過來的雙臂緊緊抱住無法動彈。
“謝謝你,黎珊。”
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最後輕舒了口氣,將臉慢慢貼向陸西城寬闊的胸膛。
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他,已經整整五年了……
她是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女,可當她看到擠在後花園的秋千上,簇擁著一起分享著冰激淩的陸西城和林音,臉上那綻放得無比幸福的笑容開始。她就發現,曾讓無數人羨慕的自己也有羨慕和無法企及的東西。
那就是陸西城。
葉黎珊不想再去探究什麽,隻要這樣安靜地待著就好。可不知道為什麽,眼睛卻酸脹得讓眼淚簌簌地往下掉,隻到陸西城身上的外套被濡濕了一大片,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我的手受傷了,你哭什麽?”陸西城看著葉黎珊第一次哭成花臉的模樣,疑惑地皺眉問道。
“我……”葉黎珊抽泣著一抹眼睛,倔強地撇嘴,“我突然很想吃冰激淩,你買給我好不好?”
“冰激淩?”陸西城不解地看著她。
“嗯,冰激淩。好嗎?”
陸西城沉默了沉默了半晌,最後簡單地答道:“好。”
葉黎珊燦爛地笑了,雖然臉上精致的淡妝已經被淚水弄得一踏糊塗,但是她的笑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耀眼明媚。
“不過是個冰激淩,有那麽開心嗎?”看到這樣的葉黎珊,陸西城習慣性寵溺地揉揉她的頭發。
“開心啊!很開心!以後我要讓你每天給我買一個冰激淩。”
“每天?”
“嗯,每天!不僅是秋天、夏天、還有春天,連冬天也要!”
“……好,隨便你。”
葉黎珊緊緊挽著陸西城的手臂,臉上是比收到鑽石或者任何昂貴禮物還要愉快的笑容。
雖然現在還不可以,但是我絕對要把他生命中所有的不快和傷痕都清除。
“溫禦,你真的是個變態!現在又把我擠到場外去很好玩嗎?我的霞好不容易才打出泳裝來!連一點展示的時間都不給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東城區居民樓的秘密基地裏,項北氣惱不已地把X-BOX的碳黑色手柄扔到沙發上。
溫禦愣愣地推了推眼鏡,快速不厭其煩地說:“作為一名骨灰級玩家,應該了解場外限製本來就是《死或生》對戰係統的一大特色……連老牌格鬥遊戲《鐵拳》也開始模仿並追加場外限製了……”
“別傻了,溫禦!你以為有幾個男生打格鬥遊戲隻是為了炫技?你這個很傻很天真的小處男,網絡上那麽多熟女都沒能教育你嗎?”項北壓低聲音,壞笑著瞟向溫禦。
溫禦原本因為遊戲而興奮的家夥,一臉鬱悶地看向項北那個得意的惡魔。
然而,在這個房間裏,心情鬱悶的男人,絕對不隻是溫禦一個。
從學校回來後的陸西城,就一直獨自躺在靠近陽台的躺椅上,默不作聲。一個超大顯示屏幕的IPHONE,正橫臥在他的腿上,嘈雜紛擾的聲音不斷從滾動著的視頻片段裏傳出。
陸西城拿起手機,雖然正在播放的視頻像素不太高,但足以看清拍攝內容——
秦飛抱頭趴跪在地上,無數隻腳朝他身上踹去。他的製服上已經沾滿了灰塵,領口上滿是鼻血。
鏡頭外的人一邊踢打著他,一邊說著一些逞強好勇的話,好像把他當成了實驗室籠中一隻待宰的小白鼠。
接著,整段視頻中能看清的第二張出現了。
那是一張輪廓鮮明、方方正正的臉,狹長的眼睛正發射出陰冷、狠辣的光芒,一雙看似溫厚的嘴唇,正對著秦飛鮮血淋漓的臉一開一闔。
“我就是打你了,怎麽樣?你去告狀啊……帶著這張臉去哭著找老師——媽媽……項北他欺負我……”
鏡頭搖晃了幾下,視頻結束了。
雖然隻是很短的一段,卻足以說明夠嚴重的事實。更何況在昨天下午四點左右,也就是學生會碰頭前收到的這條短信下麵,還附著短短的一行字:
退出競選,否則上傳視頻。
發送者:林音
“呼——”
把後腦勺靠在躺椅背上,陸西城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林音憤怒的指責,就像手機中不斷循環播放的片段,在腦海裏不停回響。
無論做出怎樣的事情,都會被扭曲成另外一種模樣,隻因為她對自己的恨意是這麽執著和根深蒂固。
“怎麽一直不說話?你背著我們在搞什麽?”
突然,一瓶冰鎮Evian從項北的方向扔了過來,正好落在陸西城身邊的銀色躺椅絨麵上。
緊接著,項北貼著陸西城身旁餘地不多的躺椅坐了下來,仰脖灌了幾口冰水,再焦躁地抹去下巴上淋漓的水漬。
“西城,別告訴我,你就是因為這段破視頻才放棄這次學生代表競選的。拍到我打架又怎樣?我可一點都不在乎。”
盡管一再爭吵,但還是可以毫無芥蒂地坐到一起,為對方考慮,這才是真正的朋友。
陸西城沉著臉把手機扔到旁邊,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幾口再索然無味地放下:“又怎樣?你父親的心肌梗塞才初愈,剛從醫院回來不是嗎?”
陸西城這句話好像帶有魔力的咒語,立刻讓原本還玩世不恭的項北臉色一黑,沉寂了下來,而緊接著響起的,是項北難以抑製的怒吼。
“可惡!林音那個臭女人!這次根本就是跟東城派那些家夥串通好了的!先是在人前上演了一出公平競爭的戲碼,背地裏卻設置齷齪的威脅圈套!我絕不會放過她!”
“算了吧,”陸西城拍了拍項北的肩頭,“雖然從小就聽你嚷嚷著你老爸項南國和項北是‘南轅北轍’……可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有多尊敬你父親。項伯伯最近需要靜養,你還是老實點少給他惹事吧。”
項北咬著嘴唇沉默了半天,終於又一拳砸到了地板上。
“可惡!我不甘心!西城,這次的學生代表陪同生名額,明明是你那麽在意的事……”
這時,一直在旁邊當聽眾的溫禦也終於輕聲地插了進來:“也許……林音沒你們想的那麽壞……”
“溫禦,不要以為你剛剛讓了我一場遊戲,我就原諒你了!沒事玩你的遊戲去!”
溫禦謹慎地看了一眼並不在意的陸西城,才衝項北小聲嘟囔了一句:“在戰場上永遠沒有第二名,沒有得到勝利的人肯定會心情不愉快。”
“喂,你竟然還幫著林音說話?她不壞?”項北迅速地回頭白了他一眼,“還有,這個輸掉的秘密基地是怎麽回來的?!如果你忘了的話,我倒是可以提醒你——你可是付給那個貪財的女人三十萬才拿回來的!”
“其實……”溫禦的嘴唇動了動,但替林音解釋,可是當他看到項北暴怒的臉,終於還是忍了下去,不想火上澆油。
項北低著頭,手指越收越緊,直到手中的礦泉水瓶哢哢地發出變形的呻吟,他才甩手把它扔出了很遠。
砰。
礦泉水瓶砸到了牆壁上,發出一記沉重的撞擊悶響。
牙齒用力地咬在一起,幾乎是從齒縫中惡狠狠地逼出一句話來。
“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給她點教訓!”
慢慢西沉的太陽,落下房間的窗台,殘留的餘光透過窗簾灑進房間,將三人沉默的背影勾勒成一組凝固的雕像。
被時間凝固的,不僅僅是現在房間裏的三個人。
順著被暮色籠罩的窗戶外牆,在同一幢居民樓的大門口,垂頭喪氣地騎著“小綿羊”剛剛抵達樓下的林音,正驚訝地看向叫住她的人。
“黎珊……”
“我隻不過是跟你打個招呼,至於讓你這麽臉色大變嗎?”守候在東城居民樓的葉黎珊款款走近,輕輕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我今天可是專門在這裏等你到現在的。我有些事想找你好好談談。”
十月份的傍晚,整個街心花園都沉浸在一片冰冷的暮靄中,僅僅五米開外的景物,就已經讓人看不清楚了。
停好車的林音看著一直沉默走在身邊的葉黎珊,似乎也模糊地看不清她的麵容。她輕輕歎了口氣,把雙手****兜裏,故作輕鬆地望著近在咫尺的葉黎珊。
“我知道有些事,你是一定要問出個結果的,說吧。”
不出她所料,葉黎珊的臉色沉了下來:“西城他……自動放棄了學生代表的競選資格,而且,聽說導致這件事的人,就是你……”
林音差點被吹來的冷風噎到:“黎珊,上午你就聽到池小緣帶來學校裏的那些風言風語了,難道你真的寧願相信他們,也不相信我嗎?”
“可是,項北打電話說這件事就是你安排的。”葉黎珊很平靜地打斷了她的話,在她的眼中,跳動著一簇無法平靜的火花。
“他還說,你安排了一個連環計。除了揭發陸西城三年前的火災事件外,你還把項北打人的視頻片段發給了陸西城,威脅他如果不退出比賽,就把這個發給項北患高血壓剛剛出院的父親!”
說到這裏,葉黎珊已經無法平靜了,而她眼中的小火花,也逐漸發展成了燎原的大火:“林音,你知道嗎?陸西城很重視這次的代表資格,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那麽認真地對待一件事情。我簡直難以置信,這些卑鄙伎倆都是你幹的。而你在做出這些事後,還能這樣若無其事?”
林音的身體瞬間變得冰涼。她沒想到自己不但陷入一個精心設計的“連環套”,最後還有一招如此完美的“栽贓嫁禍”。
“你問我為什麽若無其事?那是因為這些根本就不是我幹的!”
她伸出雙手去握緊葉黎珊顫抖的雙肩,也穩住自己幾乎快要歇斯底裏的憤怒。
“……不是你幹的?”葉黎珊望著站在麵前臉色蒼白的林音,冷冷地伸出手來,“給我看你的手機。噢不,策劃如此周密的你怎麽可能還留著罪證……”
手機……林音不由自主捏了捏自己的校服口袋,突然回想起遍尋不到的手機安靜躺在更衣櫃裏的鏡頭。
難道……
她的心突然高高吊了起來,一根心弦繃得緊緊的,緊張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不理會葉黎珊尖刻地說了什麽,林音趕緊從自己的褲兜裏掏出了那個手機,按了幾下屏幕,忽然,她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緊接著變得僵直。因為就在“已發送”欄裏,赫然存在著那條發送給陸西城的彩信。
葉黎珊抽了一口涼氣,不知道是因為被驚人的事實所震駭,還是被林音居然保留了罪證的愚蠢舉動而震驚。她臉上閃過一絲惡心厭惡的神情,然後拋下林音轉身就走。
“等等!黎珊!這條短信真的不是我發的。你看看這條短信發出的時間!是那天下午體育課的時候!那個時候,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嗎?!”
葉黎珊倏地站定腳,望著追過來的林音:“夠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你已經成為學生代表了不是嗎?現在所有的人都說你跟東城派的人聯手起來對付陸西城,你敢說你沒有嗎?!你敢說你沒有見過秦飛?!”
“我……”
林音一時語塞地低下頭,腦海中回憶起那天秦飛義憤填膺的臉,她覺得有一隻手在冥冥之中要將她推向懸崖。
正在思緒被拉扯的混亂間隙,林音眼前突然出現一封黑色的信函,信封的一角還貼上一根黑色的羽毛。
“項北要我轉交給你的,他讓我告訴你如果你真迫不及待想向西城開戰,那他會很喜歡主動的對手,”葉黎珊將信塞給林音,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後忍不住停下轉過頭,“我不管你在想什麽,林音,這次你玩得太過火了。西城和項北絕對不會放過你!”
林音看著葉黎珊離開視線,心裏隱約有些失落。她定了定神,緩緩打開信封,這封惡魔的邀請函上隻印刻著簡單的一行黑字,卻宣告著一個新遊戲的開始。
偉大的修女,歡迎你代表東城向我們開戰。有本事就保住東城的每一個學生。
一個人的快樂如果需要另一個人點頭說了算,那是很可憐的。
隻可惜,麥當娜忘了告訴我們,在人生的這幕連續劇中沒有彩排,每天都是緊張刺激的現場直播。更何況人人都喜歡,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悲慘收場。
不想做失敗的演員,那麽你也許得成為一名優秀的編劇。
四天後的清晨。
這裏是一片廢棄的廠房,早秋的天氣讓空氣中的晨霧沒有這麽快消散,況且還是周末的關係,讓平日就少有人至的廠房都沉寂在一片奶白色的霧氣裏。
一輛性能優越的黑色轎車,在路邊無聲地停了下來。
車門緩緩開啟,一條線條漂亮的小腿先從門邊探了出來。坐在駕駛座上的項北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及膝短裙下那雙白皙的美腿,忍不住挑挑眉毛,吹了聲口哨。
葉黎珊玲瓏有致的身子從車後座走了出來,她站在原地,望了望項北得意而篤定的表情,忽然又回想起幾天前與林音不歡而散的對話。
她反複回想著,當自己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林音那一臉怔仲而又無言的表情,以及三亞那天晚上,陸西城得知林音被歹徒襲擊時緊張的眼神……
葉黎珊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一般呢喃:“為什麽你們之間的羈絆這麽深?你們之間究竟還發生過哪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陸西城和葉黎珊,現實世界裏,門當戶對的天生一對,在眾人祝福的目光中幸福得理所應當;陸西城和林音,卻如同故事裏命中注定的戀人,在一次次遭遇各種磨難和阻礙時相互刺傷分離,卻又無時無刻不為對方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