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些日子不值得咀嚼，就像早起應脫掉的吊帶睡衣(3)
“看得出，你對這房子很用心啊。難怪舍不得給我了。”她輕鬆地打著趣。
“不是這樣的……”溫禦像古代勞動婦女般忍辱負重地說了一句，第N次長歎一口氣，抱著壯士斷腕般地決心，用整串鑰匙裏的一把小鑰匙，打開了一向緊鎖住的一個小房間。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複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隨著啪一聲電鈕按下，房內大放光明，林音的腦海中也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初中時學過的一篇古文毫無理由地在她腦中自動誦讀起來。
世外桃源啊！
準確地說！這個房間裏！到處都飄逸著桃色的愛心泡泡！
從地板角線，到四麵牆壁，再到整幅天花板，每一個角落，每一絲縫隙，都密密麻麻地貼滿了葉黎珊的海報照片大頭貼紙！擠眼的，微笑的，沉靜的，沮喪的，每一張葉黎珊都睜著無辜的大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推門進來的兩人。
林音從來沒有在麵對好友的臉時，產生這種暈眩到想吐的感覺……
但是更讓林音頭暈目眩的事還在後麵！
靠牆角處有一塊布簾，溫禦以國旗班護旗手拋灑國旗般的神聖表情把它掀開——那裏麵竟有四五個不同形態的等人高的葉黎珊泡沫立人！
溫禦拉簾子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其中一個，他馬上大叫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他條件反射地彎腰想把它扶起來，腰彎到一半卻又中途刹車，以塌腰撅臀的姿勢思考了幾秒鍾，他終於紅著臉對林音扭轉頭來：“那個……男女有別……還是你來吧……”
宅？變態？童年期心理障礙？
林音的腦海中瞬間跑過一串病理名，然後僵硬地玩笑把“她”扶了起來：“So……這就是你堅持要回這套房子的原因？”——就為了這個變態的興趣不曝光？
“是的！因為我怕搬家的時候葉小姐會受傷！”溫禦自豪地回答著，這答案讓林音差點扭到了腳踝。
“葉小姐……五個……”果然，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常理解釋的。
“這是有原因的！”溫禦像遇到了知音般，金絲鏡片後的眼睛閃閃發亮。
“這個——（指向製服款葉黎珊）是我上學前用來SAYBYEBYE的。”
“這個——（指向聖母狀葉黎珊）是我有心事時用來傾訴的。”
“這個——（指向晚禮服狀葉黎珊）是陪我一起聽歌劇的……”
果然，生活唯一不讓人意外的就是意外本身。
被宅男春花爛漫的想象力徹底打敗的林音，大叫一聲：“行了！行了！房子我還給你了！鑰匙你等會兒就揣走吧！”
“真的嗎？！”溫禦興奮地推推眼鏡。
“隻是……為了避免陸西城和項北找我麻煩，你不能告訴他們鑰匙是我主動還的！其他的無論用什麽理由都可以！這就是唯一的交換條件！”
……
林音擦了一把再度浮現在額頭的黑線，看向坐在旁邊課桌上的溫禦。
他現在的眼神，與陸西城養過的那條拉布拉多，可憐兮兮得幾乎一模一樣。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怎麽……位置……葉黎……”溫禦眼睛都紅了，他一著急就會說火星文，但是最後，他義正言辭地聲討了林音一句：“不講義氣！”
“啊啊，抱歉抱歉！光想著躲開那個‘火山口’了，沒有考慮到你啊，可憐的小少爺。”林音恍然大悟地雙手合十告饒，但看到溫禦嚴肅的表情，反而好奇地追問，“不過，黎珊她既不是蘿莉，也是不禦姐啊？”
“我……”溫禦的整個臉因為羞赧皺成了一團，讓他嘴中的話語也變得吞吞吐吐，“可是我第一次看到葉黎珊，就覺得她是蘿莉和禦姐的完美結合啊，不過那時她也已經是陸西城的女朋友了……”
溫禦一邊說著，一邊眼巴巴地望著坐在陸西城身邊，臉龐幾乎在發光的葉黎珊，目光綿長得讓林音幾乎想伸手撥弄一番。
林音當場就有吐血的衝動，果然她好像還不夠了解自己的好朋友。
“不過，喜歡不必是占有，能每天相處在一起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就好像貝露丹迪可不是一人可以獨占的女神。”
溫禦露出一個幹淨明亮的笑容讓林音微微一震，她突然想到什麽，便掏出手機翻開屏幕，然後在他麵前晃了晃：“那麽，我把這個作為給你的賠禮好嗎？”
“我才不食嗟來之食，”溫禦高傲的頭顱轉回來看到林音手中屏幕上葉黎珊試穿FENDI的照片，突然沒骨氣地往下一低，激動地接過手機，再也不肯鬆開。
惹來林音隻能訕笑著說道。
“啊……哦……不錯啊……既然你這麽喜歡，下次我抓拍到什麽好照片，一定和你交流……”
“真的嗎？！不敢相信！”溫禦開心加小心地收好手機，抓著林音的手搖晃著，連聲道謝，最後淚光閃閃地看向林音，“上次我很抱歉，在三亞的時候不但沒能幫到你的忙，還因為信用卡的事情給你惹麻煩了。”
“沒關係，我要謝謝你才是。”林音看向一臉“我是罪人”的溫禦，勸慰著，“多虧你上次肯把錢借給我，讓我能換季訂購一批貨，幾乎幫我解決了一半的學費問題呢！”
聽到林音誠懇感謝的溫禦趕緊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圖片，像拿到糖果的小孩，臉上露出一個滿足而幸福的笑容。
麵對“禦宅男”兼“哲學家”的雙麵人溫禦，林音無奈地呼出一口氣，也訕笑地跟他晃了晃手。
隻是林音並不知道，正當她和溫禦的手緊握在一起，看上去像一對久別重逢戀人的時候，陸西城的目光正固執地停留在兩人交握的手掌上。他的臉上像七月天的下午，突然浮上了一層烏雲，變得陰沉難看。
花了幾天時間，林音總算熟悉了學校的變化和新的高中課程。接下來每天早上，林音都會在刷牙的時候，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振臂高呼！
加油，林音，平靜而順利地度過接下來的高中生活吧。
但生活就是這樣，當你殷切盼望著什麽的時候，它總會奮力往相反的方向奔跑。
當她例行地清早騎著“小綿羊”駛到雅勤高中正門的時候，突然覺得車尾好像個有人影閃動了下，快要撞過來的樣子。
她趕緊握緊車把，險險避過，但是……隻聽見一陣尖嘯的慘叫聲，讓林音滿頭霧水同時也心—沉—一個人正在她的身後，竭盡所能地翻滾呻吟著。
有沒有搞錯啊！明明連他一根頭發都沒有碰到！
但說時遲那時快，旁邊的小巷裏又馬上衝出來了一個人，“焦急”地瞥了一眼地上人的慘狀，馬上一把抓了她的車把手。
“喂！撞到我朋友了！快賠醫藥費！我們私了！”
林音一臉錯愕地看著兩個粗壯，眼神中充滿鄙陋的男子，她的身體裏還是升起了一股憤怒和無奈。
這都什麽時代了，這種“宰肥羊”的詐騙方法早就落伍了吧。
“太老套了吧？兄弟，21世紀居然還有人用這種老掉牙的戲碼來搶劫？”
旁邊傳來的一聲調侃，竟說出了和林音心中想的一樣的話。
說得好！
林音忍不住想鼓掌，但在看清不知什麽時候停靠在旁邊的車上走下來項北那張“又有好戲看了”的臉之後，心裏咯噔了一下。項北天生就有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的超能力，尤其是針對她的時候。
愚蠢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兩個男人一看到項北，就選擇拋下林音，瞪紅了雙眼，用一把蝴蝶刀威脅地逼向橫看豎看都是富家公子哥的項北：“少廢話！今天不拿錢出來這事沒完！”賺錢的方式有千萬種，即使是搶劫也要分清楚究竟是乖乖的“肥羊”還是惹不起的“惡狼”？林音不得不同情起兩個男人接下來可能遭受的悲慘命運了。
話音剛落，副駕那邊的車門也打開了，下來的人——不是陸西城還能有誰？
“給你們五秒的時間，滾。”
陸西城冷冷地倚在車門邊，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在對付凶惡的劫犯，而是在打發卑微的乞丐。
“臭小子！你是不是沒看清我手上拿的是什麽？！”
“哎？別動手！有話慢慢說嘛！”另一邊的項北不急不躁，好像被訛詐的根本不是自己。
五秒的時間很快過去，陸西城最後憐憫地看了眼不知深淺的兩個詐騙犯，默不作聲地鬆開製服領口的黑領帶，摘下來綁上自己的左臂。而另一邊的項北，也幸災樂禍地做著同樣的動作，還一邊嘀咕著。
“真不習慣——我一般喜歡在晚上健身。”
項北眉眼間的狠辣，足以讓林音讀懂大致的含義，也許他們正打算展開一場激烈的健身運動。
這可不是兩隻隻啃胡蘿卜的小白兔，更何況……校門口，越來越多穿著雅勤製服的男生聚攏了過來，一言不發，都紛紛做出了同樣詭異的動作，摘下校服的黑領帶紮在自己的左臂。
兩個劫匪頓時臉色煞白地哆嗦著身子，趕緊往回跑。
“糟糕！我們怎麽惹到黑羽黨的地盤了？！快走！”
黑羽黨？林音還來不及弄清楚這個劫匪口中的名詞是怎麽回事，陸西城就伸手揪住一個，一記重拳砸上了鼻骨，隻聽到一聲慘叫。而項北那邊則是一記橫踢，逃跑的人來不及吭聲就正麵倒地，被接連湧上來的人踹得嗷嗷直叫。
林音看到陸西城，項北以及那些男生，根本不知輕重地朝兩個笨賊掄著拳頭。有一瞬間，她覺得他們甚至沒有把對方當成人，而且一種免費體驗的沙包玩具。
雖然受害人是自己，但她不得不出聲製止：
“你們不要再打了！這樣會把警察引來的！”
當然，陷入一種令他們血脈噴張的興奮遊戲的男生，根本不會理會林音微弱的阻止聲。中間幾個男生還有些幸災樂禍地挑釁瞥看了林音幾眼。
“陸西城！你給我住手！除了打人你能不能幹點別的！”林音氣衝衝地衝陸西城大喝道。
“隻要是個男人，你就一定要展示出這種愛心泛濫的姿態嗎？我原本以為僅限於你的新同桌，沒想到你還真是博愛。”陸西城停止動作，他挑起眉毛，臉色陰沉地打量著林音。
“陸西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說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但我清楚知道如果你再動手，等待你的可沒有什麽好結果。”林音抬高聲音看向陸西城。
“真是可笑，你以為自己還是三年前的專職家教嗎？”
陸西城抬起腳狠狠地再次踹了其中一個混混，一副懶得再搭理她的模樣，走回了車裏。
項北靠著車前蓋，從懷裏掏出一個手機，拍下那兩張已經姹紫嫣紅的臉。
“好了，派出所一會就能收到你們的照片了。這片街區的警察是幹什麽吃的？連東城的新人都能混到這裏來‘做生意’了。”
他摸了摸鼻子，瞥了一眼林音，“我說今天怎麽一出門就倒黴，原來碰上了你這個禍害女人。你最好先搞清楚——如果不是陸西城的原因，你根本連踏入學校正門的資格都沒有！以後別自以為是地扮演正義女神，你可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值錢！”
項北說完就自顧自地上車，悶悶地瞟了一眼早已坐回副駕駛的陸西城一起，砰地一聲重重甩上車門，開進了雅勤高中正門。
“被那個女人吼了你兩句，你就乖乖投降了？！”項北握著方向盤，一臉鬱悶地轉過頭望著陸西城，“你剛剛為了林音出頭的樣子像極了掉進戀情圈套的毛頭傻子。開始踢的那一腳，你是恨不得踹在溫禦身上吧。”
“如果你再往前開，我相信會踹你的人會是你爸爸。”陸西城冷冷地看著前方，語氣平穩地說道。
項北疑惑地回頭，卻看見從爸爸那借來的車子，正穩健地朝前麵的電線杆駛去。
“靠！你都不吭聲！”他趕緊打回幾把方向盤，但這一次卻幹脆把車停了下來，側過臉對陸西城，“說實話，自從溫禦跟林音同桌之後，這小子整天都眉開眼笑的，不過……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陸西城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故意拖長聲調、故弄玄虛的項北。“備胎啊！這還不夠清楚嗎？你現在跟葉黎珊是有目共睹的一對，想變成鳳凰的麻雀自然要攀上其他高枝……”看到陸西城越發深沉的神色，項北壞笑著聳聳肩，“不過西城，回憶一下剛剛的表現吧，我敢打賭她一定會考慮還是你這個正主可靠，少不了要多找些麻煩糾纏你呢！”
車窗外晦暗的光芒映照著陸西城的臉，他沒有再說一句話。
課間時分，葉黎珊剛坐上座位，一個小紙團突然砸過來，惹得她回頭一看。坐在後麵的池小緣正神秘兮兮地衝自己努努嘴，並推了推自己身旁的同學。
葉黎珊沒有辦法，隻能迅速地坐到了池小緣……還有溫禦的中間。
“HI！我的女神。”右邊的池小緣舉手揮揮，向葉黎珊打了個招呼，當然後麵的那句話是替隻敢悄悄在心裏呼喊的溫禦說的。
“池小緣，你又神經錯亂了！溫禦，你怎麽換座位到池小緣旁邊了？”葉黎珊不理睬池小緣的怪腔怪調，有些疑惑地看向溫禦。
“HI……hihihi……hi……”坐在座位左邊的溫禦把“陸西城脅迫”硬生生吞進肚子裏，隻是舉起書來擋住自己通紅的臉頰，結結巴巴地打了個招呼。
好像整個世界隻有林音不會讓這個宅男感到拘謹。葉黎珊在心裏輕聲感歎。
“喂，溫禦，你有沒有這麽HIGH啊？”池小緣白了這個宅男一眼，又一臉諂媚，親熱地搭上了葉黎珊的胳膊，“我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了！剛才有人說早晨看見陸西城帶著黑羽黨和林音在校門口大打一架，太刺激了！已經到限製級了！呐，黎珊，我的好奇心已經膨脹到極限了，林音和陸西城以前到底是什麽樣的？怎麽有那麽深的階級矛盾？你這個最接近事實真相的人，可不許對我們隱瞞！”
葉黎珊白了一眼滿麵紅光的池小緣：“看你這麽熱心的樣子，不是早就應該打聽到各種傳言了嗎？還來問我？”
池小緣一副“不問你問誰”的狡黠模樣，悄悄湊到葉黎珊耳邊。
“據重要臥底線人A可靠消息稱：陸西城家和林音家曾經有過一段血海深仇，而林音小時候也過著有錢人的生活，而之後因為陸家迫害而家破人亡，所以林音為了報仇一直潛伏在陸西城身邊。三年前‘陸西城被甩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
見葉黎珊努力克製才勉強沒有朝自己翻白眼，池小緣立刻調轉話題方向。
“我也覺得A消息不可靠，然後是B的消息，也是我重要的臥底線人！他告訴我林音和陸西城三年前曾經因為一個情敵大吵一架，也是那個情敵害他們倆感情大爆炸，那個人就是你……”
葉黎珊已經做出準備回座位的姿勢了，池小緣趕緊擺擺手，“你還沒聽我說完，C線人相當可靠，他可是陸西城貼身跟隨者，他告訴我陸西城和林音分開時因為陸西城的性取向……”
“池小緣，我看就連原子彈爆炸都不足以與你那毀滅性的恐怖想象力匹敵！”葉黎珊舉起圓珠筆，陰沉著臉對小緣說道，“別告訴我，你的可靠線人是那個滿嘴胡言亂語的項北哦！”
池小緣卻出乎意料地兩眼閃閃發光，“你怎麽知道我下一個重要情報的來源！那可是我趁項北喝醉的時候特別買通了一個辣妹套出來的啊！還花了我不少錢呢！”
“算了吧你！”
葉黎珊擺了擺手，實在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還是多去陪陪她的“未來”男主角為好。
但是池小緣卻死死地揪住葉黎珊的手，眼睛裏閃動著哀求的目光：“拜托，就是因為傳言的版本太多，才讓人越聽越迷糊嘛！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我離你這個事件中心參與人這麽近，不問你問誰？”
葉黎珊在池小緣的無賴糾纏下搖了搖頭：“這些無聊的舊事，恐怕隻有你這麽無聊的人才會感興趣吧。”
“誰說的？”池小緣的眼神“深沉地”閃爍了下，“可不是我一個人想知道哦。”
葉黎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左手邊的溫禦也期待地看著自己：“呃……該不會，你也想聽吧？”
溫禦愣了一下，緊接著紅著臉用力如搗蒜般點了點頭。
我想我明白了，戀愛中的人不想放過對方過往的任何一個細節。葉黎珊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
這時，上課鈴終於打響，而由葉黎珊講述的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也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