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個禮拜?那他這個禮拜怎麽治療?“葛薇的手心開始簌簌冒汗。

“是啊,葛薇姐,我跟你說啊,醫生說如果是水腫壓迫神經的話,水腫消了人就好了,可是水腫壓迫的話,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可是,船長現在胸以下完全好像有點麻煩了。“BRUCE壓低嗓門。

葛薇內心的菜市場開始愈發喧鬧起來,耳中人聲鼎沸,吵的她心慌人慌,咬唇,嘴唇幹裂開來,指甲亦忍不住在牆上不停地鑽鑿著,鑽出一個個灰色的痕,白粉末嘩嘩落在地麵上。

開窗,一陣涼風打在臉上,灌入喉中,葛薇的思路稍微清晰了些。

“BRUCE你現在在哪?他現在在做什麽?”葛薇將一雙胳膊壓在窗口,白T恤迅速壓出兩道灰印子。

“我在病房門外啊。船長他一天也沒說話,早上派我回公司帶回筆記本來了,檢查完了身體就繼續工作。其實他有偷偷掐自己的大腿,都掐紫了“BRUCE悻悻匯報著。

“他吃東西了麽?”葛薇追問著。

“不吃早上喝了半盒牛奶。”BRUCE搖頭道。

“中午呢?”葛薇忙問。

“喝了剩下的半盒牛奶。”BRUCE說:“葛薇姐,你下班之後趕緊過來吧,我是勸不動他,他胃不好,可別折騰了。”

“好,我現在就過來!“葛薇說著,便離開走廊,往寫字間抬腿便跑。

BRUCE卻阻攔著:“喂,都周五了,你還是下班再過來吧,找個工作不容易。我保證讓船長吃飯,好不好?再說,你又不是醫生啊。”

葛薇還未等回話,BRUCE則又想出一招:“葛薇姐啊,船長好像和你們的CEO有交情,要不要問他醫院的放射科有沒有熟人啊,也好讓診斷書早點下來?“

“好。“葛薇答應著,放下電話,便要去找鍾少航,忽又想起SUSAN的白眼和ADA黑夜中的眼神,心道這份工作必是幹不長久了。

既然害得他舊傷複發,那我用工作賠他吧。葛薇一麵果斷決定著,徑直進寫字間,一路向前,敲幾下akira透明的辦公室門,鍾少航一愣。

“ein。”

葛薇便直言不諱地說明來意,說完之後,鍾少航也不拒絕,也不答應,輕輕將一份文件夾合上,笑問:“CICI,你知道剛才你犯了幾個錯誤麽?“

“啊?“葛薇咬唇。

“第一,我屬於你上司的上司,上班的時間你繞過ADA來找我,是越級匯報工作,ADA那邊你說不過去。第二,上班時間,你即便越級也是和我談工作,可你和我討論的是什麽?第三,你這樣直接的進來找我,你知道會有多少女同事羨慕嫉妒恨麽?“鍾少航輕笑,和煦的笑容在午後的日光下細如暖風。

葛薇耷拉著腦袋,使勁揉搓著帽衫的帽帶,不知如何回答。

“MSN號是多少?“鍾少航將目光投在自己的那台筆記本上。

葛薇一怔,如實回答。

“加你了。趕緊回去想好怎麽和ADA解釋吧。”鍾少航攤手。

葛薇不安地從辦公室挪出猶豫的步子,果然一頭迎上ADA滿臉期待的目光。

葛薇隻得一步步向前:“ADA,剛才AKIRA找我,說,說不要理睬周翎的無理要求,說這次多寫的話題算是附贈的。“

ADA點頭:“真行,一告狀高到AKIEA那裏。CICI,下次我不想因為策劃不被滿意而事情鬧大,你明白麽?”

葛薇這才發現,自己又給自己挖了一個不可饒恕的大坑。

ADA說完,忽又笑道:”CICI啊,你會寫PR稿(公關新聞稿)麽?我們來不及找兼職幫忙寫了,咱們自己趕緊寫出來吧!資料我馬上就發給你。“

“好。“葛薇順從地點頭,話音剛落,實習生女孩不失時機地添亂:“CICI,你答應給我的BLOG還沒給我。”

葛薇強壓著怒火,僵硬地微笑著:“可是我一個小時之前就給你了呀,沒有收到麽?”

實習生急忙去刷郵箱:“有麽?”

葛薇無暇和她計較,再泡一杯濃咖啡,開始急匆匆地收ADA的資料,發現這個稿子實在難寫得可以:不但需要從資料中篩選出活動的精品圖片,還要從頭了解活動的背影。劇烈的戰鬥,開始了。四個小時,不吃不喝不去廁所,不聊Q不亂看一張網頁,精力高度集中成一點……

他真的不吃飯麽?萬一胃再壞了怎麽辦?他是怕自己動不了,上廁所不方便麽,那也不能這樣折騰自己啊!

一邊篩選著活動照片,目睹著夕陽下的一滴水珠,葛薇情不自已地拄著下巴,忽然想起,某人那天曾是怎樣地矗立在秋風夕陽下,這樣一道風景,是來給自己送晚餐的

“CICI,PR好了嗎?”ADA適時提醒著。

“努力選最好的照片,緊張籌備中。”

葛薇努力擺出一個精神振奮的笑,心下卻笑得瑟瑟的,點擊開下一張照片,腦子裏卻是他夢中呢喃時沉醉的神情。葛薇不覺舔著嘴唇:他既對我好,還在夢中楊梅、草莓的做什麽。可是,誰沒有過初戀?葛薇啊葛薇,他不怕舊傷複發卻要救你,你還圖什麽?

葛薇這樣琢磨著,一想到加班又是逃難此劫,便打起精神,飲掉整整一杯咖啡,下午六點下班時候,葛薇以超人的速度成功完成PR稿、10個廣告問答的撰寫,郵件發出去的時候,號稱鐵胃的她人生頭一次胃部劇烈抖動開來。

“ADA,終於完成了,請查收下,還有別的事情麽?”葛薇極力乖巧地笑問。

“別著急。我看看。”ADA擺出一副專業的派頭。

需要說明的是,葛薇所在的部門WOM(網路營銷策劃),雅多最小的部門。wom的主管ADA以前是做其他網絡項目的,在公司做了三年最不起眼的基層項目,她的項目逐漸在市場中削弱化,今年三月份公司又應時地設置了WOM部門,於是,她順理成章地成為這個最小的新部門的主管。掌管幾個實習生、以前項目的一個屬下,以及負責媒介溝通的一個男同事。策劃的任務,則是全部擔子都由新來的葛薇擔著。事實上,幾天下來,葛薇發現,她的策劃資質實在是幾乎為零,“大家一起來買一款深受日本人喜歡的紅酒,爭取讓日本人買不到酒的”的策劃,便是出自她手的“傑作”。

葛薇趁機給BRUCE發短信問:情況怎麽樣啦?

BRUCE回複道:好生勸著吃了半碗粥,還是動不了。

葛薇緊張起來,一麵開始收拾東西,卻聽ADA召喚著:“CICI啊,你看,這裏需要”

葛薇隻覺得脊梁後滋滋冒出一股冷汗。

晚上九點十分,葛薇挎上包急匆匆地從公司奔下樓,急忙打一個出租車,坐上車時,葛薇不斷張望著周圍的景致:一大會址、新世界、婦女兒童用品商店,一個又一個的紅綠燈。

“司機師傅,可以快點麽?”葛薇敦促著,胃裏的微微**感亦是像在催促著他急忙去見那個人似的。

“儂那麽著急,是很重要的人吧?”四十歲左右的司機多嘴地問道。

這一問,卻把葛薇問住了。

葛薇怔怔地望著窗外變幻的霓光,竟不知如何回答。一個莫名其妙追自己的優秀男人,一個幾天前還為一個女人失常,卻又讓自己幸免於車輪之吻的男人。葛薇啃著指甲苦笑。頭一次遇到這種藏在霧水後頭的男人,心是被霧氣擋著的,人臉亦是在霧靄後頭,她看不分明,然而,這人又付出得沉重,兩人的關係,她斬不斷,裁不碎。

近了,匆匆刷了交通卡付費下車,葛薇飛奔在病房的走廊上,一如每個見自己男友的女子,可是,未進那人的病房門,便在門外聽到了熱鬧的聲響。

冰磚似的聲音哼道:“多事!都說不用了。”

“船長您也別害羞,都是男的,一會兒葛薇姐下班來看到咱倆這樣卿卿我我的,多不好。”年輕而嬉皮笑臉的聲音。

“一,二,三。“冷山在恐嚇。

“別別別,船長您怎麽能為這事兒扣薪啊,我錯了唉,挺幹淨的人,這麽不愛洗澡,洗個澡您不就不用失眠了麽別,別扣!”

葛薇十分好奇,一進門,卻見BRUCE一手拿著一條大毛巾,另一隻手做投降狀。再見那個別扭的冰山男,上身的睡衣領口已被解開,露出凸凹的鎖骨和大半胸肌,兩人的姿勢,大有讓萌男男愛的腐女們趨之若鶩之態。

許是在4A公司呆久了,公司裏從來都不乏左耳戴耳釘的貝雷帽男士和西裝領帶的女士,淩歡一眼便看穿了葛薇的小念頭,牢牢地躺在床上,側過那張天寒地凍的俊臉,狠狠剜了葛薇一眼:“出去!“

葛薇細細端詳著這人:隻見他整個身軀粘在床上的一般,紋絲不動地躺著,臉色發青,胸前一起一伏,麵頰處更是因水糧不進而消磨下去,甚至,葛薇還瞥見了從雪白的被子裏伸出的一條茶色的管子。那是導尿管麽?葛薇不安地猜測著,心下禁不住一緊一抽,像被毒蟲狠咬了一口。

萬一,他好不了怎麽辦。

葛薇忽然蹦出這樣一個可怕的想法。

“就不出去!反正圍觀你又不要門票。”葛薇本是想道歉,沒想到話到唇邊,竟自動轉換成這樣一句。

淩歡卻因此心情稍微緩和了些,側過狹長的丹鳳眼冷道:“賣門票?來瞻仰高齡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