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22章(2)
齊家明沉默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玩,一起發瘋,一起去很多地方……想每天看見你,想陪伴你,想被你陪伴,想……牽你的手,擁抱你,親吻你……就是這麽的喜歡。”
“那……你會喜歡我多久?”遊曳的聲音有些發顫。
“不知道……也許明天就不喜歡了,也許到死那天都還喜歡……”齊家明笑起來,“害怕嗎?”
“不怕,誰稀罕你,不喜歡就拉倒。”遊曳扁嘴道。
齊家明輕輕地吻在她的眉心,“傻瓜,如果不是下定了決心我怎麽敢來招惹你,像之前一樣不理你就好了,可惜我就是忍不住……以後每一天我們都會在一起,我們都不會再孤單,不管發生什麽事,我絕對不會先離開你……我發誓。”
齊家明不是第一個向遊曳表白說喜歡的男生,卻是第一個讓她感動到痛哭的男生。他承諾他會照顧她,保護她,陪伴她,寵著她,像愛自己的生命一樣珍愛她……
他像一盞明亮而溫暖的燈,照亮了她黑漆漆的世界。
他溫柔、耐心,又帶了一些強勢和戾氣,不容她拒絕地進入她的人生。
從十四歲到十六歲,整整兩年,他一直在她身邊,糅合了親人,朋友和戀人的多重身份。他陪她去很多地方,他陪她瘋陪她玩陪她鬧,他包容她的一切任性,他帶給她一個女孩所能想象的所有浪漫體驗。
那些時光那麽美,那麽快樂。
對於遊曳來說,齊家明是她的天,她的水,她的氧氣,她最愛最愛的人。
她相信,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這麽愛她。
而對於齊家明來說,遊曳是他振作發奮的唯一理由,為了讓她不跟著自己擔驚受怕,他毅然決然結束了以前混亂不羈的生活,他重新回到校園,認真念書,同時督促她好好學習,戒煙戒酒。
他們都是沒有家的人。他們互相陪伴,互相安慰,互相寵愛。
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遊曳十五歲,齊家明十七歲那天晚上,他們交換了初吻,第一次一起入睡。
齊家明握著她的手說,等他二十二歲那天,她二十歲,他們剛好都到法定婚齡,到時他們就結婚,然後去巴厘島度蜜月。
遊曳羞澀地拿被子蓋住臉,嗔怒道:“誰要嫁給你啊!”
“不要嫁嗎?不要後悔哦,喜歡我的女生可是很多的……”齊家明故意氣她。
遊曳哼哼回答:“了不起啊,喜歡我的男生更多!”
兩人很幼稚地列數起各自的追求者來,關於結婚的話題沒有再提起,不過他們都心照不宣,等他二十二歲,她二十歲後,他們真的會結婚。
遊曳以為,她此後的人生都會和齊家明這個名字聯係在一起。
可惜,還是出現了變故。
十二(2)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美國X州,天空一片碧藍,冬日的陽光輕輕巧巧地落下來,整座城市鍍上了一層金色的淡淡浮光,讓人心頭暖暖。大街上充盈著濃鬱的節慶氣氛,身穿紅色大衣的聖誕老人一臉慈祥地在各家店門口派發著禮物,歡快的聖誕歌曲從街頭飄到街尾。
遊曳穿著一件薄薄的淺灰色羽絨服,戴著一頂深灰色毛線帽子和一副茶色墨鏡擋住三分之二的臉。和各種膚色的男女老少擦肩而過,無視路人看著她的奇怪眼神,也不去管被風吹亂的頭發,她緊緊盯著走在前麵十米開外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
他正姿態閑適地站在一個郵筒前,左手插在上衣口袋裏,右手握著手機貼在耳邊,微微仰起臉望著天空,不知對方跟他說了什麽,他表情淡淡的,沒有笑意。
遊曳有些失望。
他為什麽不笑呢?
他的側臉正對著她,如果他笑起來,她就可以看到他臉上那個熟悉的酒窩了。
收起電話,男子緩緩地繼續往前走,遊曳安靜地跟上去,跟著他走過麵包房、花店、公園,走過喧鬧的大街和靜謐的長巷,最後來到繁華的XX大街。
穿過斑馬線時,人流太多,她被迎麵而來的人撞了一下,隻不過失神幾秒,再抬起頭,他已經消失不見了。她茫然地站在路中央,被後麵的人推推搡搡走到馬路對麵,急惶惶地朝四周望去,再也找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身邊隻剩下一堆陌生而冷漠的麵孔。
她的左耳掛著一隻MP3的耳塞,蔡依林悲傷地唱著:街上擁擠人潮,走著看著都是摧眠符號,記憶停不了,穿過讀你的心跳,穿過想你的味道,我隻想不被打擾,假裝多好我隻要隻想要再擁有一秒,去相信你的擁抱,一直會讓我依靠,繼續等待,還心甘情願的不想逃……
歌詞該死地應情應景。
心髒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捏住了,疼得抽搐,遊曳眼眶發熱,捂著胸口失聲大喊:“家明——”
沒有人回應她。
“家明——”
“家明——”
“家明……”
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不停地湧出來,怎麽擦都擦不完。想起幾年前的這一天她最後一次見到齊家明的情景,那些心慌無助和悲痛欲絕一齊堆積在胸腔,遊曳難受得快要崩潰。
她再也忍不住,失控地站在茫茫人群中像個孩子似的,旁若無人、歇斯底裏地大哭起來,“嗚……嗚嗚嗚——”
這世上有很多神似或形似齊家明的人,可是他們終歸都不是他。不管她喊多少聲,不管她哭得多麽凶,齊家明再也不會理她了。
再也不會,再也不會了……
“夠了。”
一個冷淡的男聲突然自遊曳身後響起。
是幻聽嗎?
她顫抖著地放下捂著嘴巴的手,緩緩地回過頭去。
那人雙手抱拳,神色淡漠地看著她。一陣風吹過,他烏黑微卷的頭發輕輕飛揚。陽光落在他臉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長。
一切就像是幻夢。
他們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即使仍戴著墨鏡,因為哭泣眼睛也有些睜不開,但遊曳還是能看出他的臉比去年瘦削了一些,膚色似乎也更黑了,整個人顯得更加俊朗。
那雙眼睛仍是遊曳記憶中的樣子,他的眼神卻是陌生如斯。
“你要這樣到什麽時候?”他淡淡地問,這是他們決裂後第一次麵對麵。都說時間是治愈一切傷口的良藥,他深愛過她,也深恨過她,四年時光過去,此時此刻麵對遊曳他再也不會激動或憤恨,他心中已經無悲無喜,隻剩下事不關己的漠然。
遊曳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沉默著從口袋裏掏出紙巾低垂著頭,動作緩慢地擦幹淨臉上狼狽的淚痕和鼻水。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心裏又是愧疚難過又是驚惶不安。
他要對她說什麽?
“你知道嗎,你第一次跟蹤我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幾年我都沒揭穿你,因為我對你還抱有一絲期待,我欺騙自己,你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我的……因為怕你傷心難過,怕你生氣不再來找我,怕一不小心就錯失了你,我一直沒有交女朋友,甚至刻意地跟女生保持距離,就算被人懷疑是GAY也不在乎……嗬嗬,事實證明,我就是個天大的傻瓜。”男子自嘲地笑著,眼神有些黯然又有些憐憫地看著遊曳,“我已經決定今晚開始和一個女孩交往,至於你……回去吧,以後不要來了,我們都不要再傻了。”
遊曳默然無語。
好的,我以後再也不來了。
不,你別管我,就讓我這樣下去吧……
這兩句話在嘴邊交替跳躍著,她就是說不出來,她呆望著他的臉,大腦一片空茫。她隻是每年來這裏偷偷地看他幾眼而已,她絕對絕對不會打擾他的生活,這樣都不行嗎?
如果他覺得困擾,那她以後再小心一些,努力不讓他發現她在跟蹤他、偷看他,那樣行不行?
“我會有新的生活,你也應該有,不要再執著過去,那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看到她這麽痛苦悲傷的樣子,男子終究還是有些不忍,說話的語氣不自覺地軟和下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啊!
遊曳又哭起來了,男子無奈地歎口氣,找出紙巾給她。那張熟悉的臉挨得那麽近,遊曳看著,忍不住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他,流著眼淚無聲地喊著:家明,家明。
男子的身體僵了一瞬,他想掙開她,腦海裏卻不期然地閃現兩人過去的一些甜蜜畫麵。想起她曾經那麽依賴他,想起她的那些溫柔,想起她對他的那些好,他閉上眼睛緩緩地環住了她纖弱的肩膀。
就讓他再沉溺一次吧。
兩個人就像雕塑似的,在人潮洶湧的路邊安靜而長久地相擁。他們抱得那麽緊,那麽用力。遊曳閉著眼睛想,如果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該多好,就讓他們一起灰飛煙滅,化為塵埃。
就讓一切都停止在這一分,這一秒。
可是不知怎麽的,她突然想起陸競她說過的一句話:你生是我的人,死……就算死了你也隻能進我陸家的墳墓!
還沒想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想到陸競,男子已經鬆開手把她推開,他淡然地把她的臉仔細地看了一遍,輕聲說:“夠了,就這樣吧。”
沒有道別,沒有別的話好說,他毫無眷戀地轉身離去,步伐堅定而迅疾,一直到消失在拐角處,他都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遊曳也沒有再追上去。
因為她知道,這已經是他的極限,她若再糾纏不休,他不會再給她好臉色,而她也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根本不是齊家明。他隻是魏家樂,從出生起就被離異的父母分開,一直到齊家明死去都沒有見過的孿生弟弟。
真正的齊家明已經溺死了。
遊曳被李菁關在衣櫃裏的那天,他們本來約好一起去郊外踏青。因為那句“不見不散”,因為她一向愛遲到的習慣,她沒有出現,他就耐心地在江邊等她。
從上午等到中午,一個孩子不慎落水,孩子的媽媽急得哇哇大哭不停地呼喊救命,齊家明想也沒想就跳下了冰冷的江水裏,按說以他的遊泳技術救一個孩子根本不在話下,可惜他運氣不好,下水的時候腳抽筋了,孩子被救了上去,他卻已經沒有力氣等待救援。
他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從衣櫃裏被放出去,遊曳馬上就聽到了噩耗,她覺得荒謬可笑,她以為又是看不慣她的人在跟她惡作劇,她怒斥那些人他們要是再詛咒齊家明她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即使是程笑和謝君宜都說他死了她還是不信,直到在太平間看到他沒有血色的臉,摸到他已然冰冷的身體,她終於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那種絕望的感覺,就像是天塌下來了一樣。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帶她去各種神秘好玩的地方看風景,牽著她的手陪她不管天黑還是天亮,漫無目的地走過大街小巷。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會旁若無人地擁抱她,親吻她,對所有驚詫的人們不管不顧地大聲呼喊:沒錯,我們就是早戀——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會給她買各種好吃的,會在她吃完冷飲後逼她吃胃藥……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為她一個人彈一晚上的鋼琴……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在她耳邊碎碎念要珍惜時間用功念書,以後考個好大學……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為了逗心情不好的她一笑而不斷折騰自己的臉,對著她做各種滑稽搞怪的表情……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陪她玩蹺蹺板、蕩秋千、跳皮筋、丟沙包、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