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實際上,愛都是做出來的(3)
紀然回答說:“你是周阿姨?媽媽去上課了,你給她打電話吧。”
周玉燕問:“你今天為什麽沒上學?”
紀然答:“我病了。”
周玉燕衝旁邊那人示意地點了點頭。
晚報記者見隻有紀然一個人在家,臉上多少有些失望。作為記者,對於救助這些身患重症的患兒,他還是抱著很大的熱情的,實在不願意放過這樣一條可能會引起社會關注的新聞機會,但是麵對孩子一張純真的臉,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樣發問才好。他看了看身邊的周玉燕,低聲問道:“周姐,您看這事怎麽辦比較好?”
周玉燕伏在他的耳朵上說:“從孩子身上不是更能體現出患兒需要社會幫助的渴求嗎?”她又轉過臉來對紀然說:“然然,這位記者叔叔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紀然一臉的茫然,但還是點了點頭。於是記者就開始問紀然:“小同學,聽說你病了是嗎?”紀然再次點了點頭。
“能告訴我是什麽病嗎?”
“媽媽說我是發燒了,昨天到醫院去化驗和打針了,要一個星期以後回醫院複查。”
“你身上什麽地方流血了嗎?”
“我鼻子裏流了好多血,後來我爸爸和媽媽一起就把我送到醫院去了。”
記者快速地拿著手中的鋼筆在筆記本上記錄著紀然的話。最後記者拿出照相機對紀然說:“小同學,我可以給你拍個照片嗎?”
紀然用眼睛看了看周玉燕,見周阿姨正在用鼓勵的眼光看著自己,就點頭同意了記者的請求。記者讓紀然擺了幾個動作,做了不同角度的拍照,然後對周玉燕說:“可以了,周姐。”說完,兩個人向紀然說了聲再見,就下了樓。
下樓的時候,記者仰頭長歎了一口氣,眼裏含著兩汪惋惜的熱淚。周玉燕對記者說:“在報道中應該特別注重社會對這樣品學兼優學生的愛心救助,引起全社會對這樣弱勢群體的關注,借以弘揚正氣。”
記者說:“行啊,周姐,你的新聞點很好嘛,幹脆你來當記者算了,別去寫小說了。”
周玉燕得意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做不了記者啊?我在北京的時候,也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新聞。”她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站住了,表情很凝重地說:“我是不是應該去開一個愛心賬號,讓所有的捐款都打到統一的賬號裏?”
記者感慨地點點頭說:“是啊,我們這個社會需要像你這樣值得尊敬的熱心人,你趕快去開賬號,把號碼趕快告訴我,我在消息中一並發出去,否則都擠到報社來,我們的工作就不用做了。”記者停了停,遲疑地抬頭看著周玉燕問:“周姐,你看,為了謹慎起見,我們是不是應該到醫院去落實一下他現在的病情啊?”
周玉燕手打涼棚看了看烈日說:“你看,這大熱的天……”隨後又添枝加葉地說,“不過這事可是千真萬確,我妹妹和這孩子的父親在一個部門工作,他們單位全都知道這件事了。兩口子為了給孩子治病,已經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正在準備賣掉房子呢。”
李玉婷這堂課一直上到了晚上,因為想著家裏的紀然,謝絕了主辦方要求一同參加晚宴的請求,急匆匆地就離開了培訓教室。她拖著疲倦的雙腿回到家裏,剛一進門就覺得家裏似乎來過人,還以為中間紀建國回來過,也就沒怎麽上心,換上拖鞋後問紀然是不是按時吃藥了。紀然趴在電腦上玩得正歡,也沒有抬頭就回答說是。
李玉婷進廚房看了一眼,見冰鍋冷灶什麽也沒有,就問:“然然,你爸是不是又帶你去吃肯德基了?”
紀然手忙腳亂地在電腦上忙活,也沒聽清李玉婷說的是什麽,就含含糊糊地答應了一聲。李玉婷這才稍稍地放了心,毫無心情地又回到客廳,對一直沉浸在電腦遊戲中的紀然說:“紀然同學,你這倆眼是不是不打算要了?快歇歇吧,讓電腦也歇一會兒。”
紀然一直到這一關遊戲打完了,才收起了遊戲柄,捂著肚子叫道:“媽,咱們什麽時候吃飯?我都快餓死了。”
李玉婷疑惑地看著他問:“你爸不是帶你去吃肯德基了嗎?”
紀然驚訝地問:“我爸?他什麽時候回來帶我去吃肯德基了?”
李玉婷那一股子火頓時就躥過了頭頂,拿起電話就撥了紀建國的手機,可那邊響了老半天也沒人接聽,氣得她把電話往桌子上一扔,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穿上衣服就帶著紀然出了門,來到馬路對過的一家快餐店,給紀然要了一碗餛飩外加倆酥皮燒餅,自己則在旁邊坐著生悶氣。
餓極了的紀然也不管他媽吃過了沒有,“呼嚕呼嚕”幾口就把那碗餛飩給解決掉,然後才伸手拿起盤子裏的酥皮燒餅,隻啃了兩口就把那張嘴給塞得滿滿當當,像突然想起什麽事似的抬起頭來,含混不清地說:“對了媽,我還忘了告訴你,今天上午周阿姨帶了報社的記者到咱們家來過,還給我和咱家拍了好多照片。”
李玉婷看著像餓狼一樣的紀然,心裏感到深深地自責,對紀然所說的話也就沒當回事,隻是隨口問道:“記者到咱家來幹什麽?是不是因為你的學習成績好,人家記者才來采訪你的?”
紀然嘴裏填滿了燒餅,騰不出空來說話,便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李玉婷還以為真的是這樣,就“哦”了一聲,半真半假地對紀然說:“兒子,人家記者都采訪你了,可你還一天到晚地趴在電腦上玩遊戲,一看就是假典型。”
紀然不等她說完,就咧著嘴向媽媽做了一個鬼臉。
吃完了飯,母子倆剛走進小區的大門,李玉婷忽然覺得左眼皮一陣猛跳,心裏突然感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就拉著紀然緊三兩火地回了家,叮囑了他幾句,抓起手機就跑了出去,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紀建國單位。
隔了老遠,她就看到整個辦公區都已經滅了燈,唯獨紀建國的辦公室還亮著一息黃色的燈光,估計應該是桌上的台燈。她不露聲色地下了車,一個人悄悄地走進了辦公樓,躡手躡腳地來到了紀建國辦公室前,屏住呼吸,隱隱地聽到裏麵有說話的聲音,而且是一男一女,男的聲音是紀建國無疑。
李玉婷往後退了兩步,再次用手機撥通了紀建國的手機。夜晚的走廊裏悄無聲息,紀建國的手機鈴聲顯得格外響。過了好長一會兒,手機才被接起來,耳機裏傳來紀建國的聲音:“我這裏來了幾個朋友,正在陪他們吃飯,馬上就結束了。”
李玉婷不知道為什麽,聽到紀建國的聲音後,她竟然一下子冷靜了很多,對著電話冷笑一聲說:“紀建國,請你把門給我打開,半夜三更的鬧騰起來大家的臉上都不好看。”
紀建國驚慌地問:“打……打開什麽門?”
“行了紀建國,別演了,已經演砸了。穿好衣服把門打開吧,我給你們三分鍾時間。”
紀建國徹底傻眼了,趕緊走到門前,拉開了房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李玉婷,臉上堆著尷尬的笑容,用身體擋住了李玉婷的去路,嘴裏結結巴巴地問她:“你……你怎麽能找……找到這裏來了?”
李玉婷理都沒理地把他推到了一邊,徑直地就闖進門去,端坐在沙發上的李戰一下子就撞上了她的眼球。
李戰不慌不忙地站起來說:“嫂子來了?我正在向紀處匯報工作呢。”
紀建國麵部肌肉顯得很是僵硬,接著李戰的話對李玉婷解釋道:“是,我們正在談工作呢,聊著聊著天就晚了。”
李玉婷的兩隻眼凶狠地盯著紀建國,怒聲質問道:“談工作?孤男寡女的半夜三更在辦公室裏談工作?這話誰信哪?你剛才不是還說來了幾個朋友嗎?你朋友在哪?”
李戰在一旁插嘴道:“嫂子,你可能誤會了,剛才紀處還在說……”
李玉婷扭過頭蠻橫地打斷了她的話:“你給我閉嘴!這裏輪不到你說話。”
就在她的目光瞄向李戰的那一瞬間,突然看到李戰的手飛快地從沙發上拿起了一個粉色的小塑料包扔進了挎包裏。當她要扔進自己包裏的那一刹那,剛好被李玉婷那雙犀利的目光給捕捉到了,而且看得非常清楚,清楚得紮眼。
毫無疑問,那是一個避孕套。
李玉婷的心像是被突然紮了一刀,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陣哆嗦,那股火“噌”地就衝到了腦門子,想也沒想,抬起手就狠狠地在紀建國的臉上扇了一個清脆的耳光,轉回身就哭著跑了出去。
這一巴掌把紀建國給打愣了,他甚至連做夢都不會想到,平日裏高傲且文靜的李玉婷竟然會出手打他,而且還是當著他下屬的麵。說實話,這一巴掌挨得挺冤枉,畢竟今天晚上他和李戰什麽事也沒幹,而是真的在談最近處裏的人事動向。他之所以和李戰沒有任何過熱的舉動,一方麵這是在辦公室,還不敢過於放肆,另一方麵因為兒子的病情,讓他也沒有這個心情。這些日子處裏的情況看上去一如往常,風平浪靜沒什麽動靜,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個表麵現象,實際上一個個都沒閑著,在私底下都在忙得不亦樂乎,鉚足了勁地上躥下跳四處忙活。而唯獨紀建國沒有任何舉動,主要因為家裏的事折騰得他筋疲力盡,再加上紀然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然又冒出個“疑似白血病”,搞得他心力交瘁,精神世界幾近坍塌,在無法言述的痛苦中等候醫院即將做出的最終判決。和紀然的健康相比,頭上那頂烏紗帽又算個啥?所以他已經對此失去了信心,隻能無可奈何地聽天由命。
他一隻手本能地撫摸著被打得麻疼的臉,怔怔地看著李玉婷像一個幽靈一樣,快速地從自己眼前消失,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過了好長時間他才回過頭,帶著一臉的羞怒看了看一直站在身後的李戰。
李戰為自己製造的小把戲獲得成功而暗自得意。她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一幕仿佛是她經過了精細的計算一樣,由李玉婷來協助她完成。按照她事先設定好了的計劃,就等著李玉婷來上這個套,基本上等於抓住了一個現行。如此一來,紀建國的婚姻基本上就可以宣布告一段落,這就給她帶來了機會,把紀建國牢牢地控製在自己手裏。盡管這一切都順利地達到了她想要的目的,可麵對出離憤怒的李玉婷,她心裏卻不由自主地閃過了一絲內疚,尤其是那一巴掌打在紀建國臉上的時候,就像狠狠地打在她的心裏一樣,讓她對自己所施的伎倆感到了自責。臉上堆積著驚愕,眼神中帶著說不清的糾結,愣愣地看著紀建國,仿佛是被剛才這一幕給驚呆了,如同一尊雕塑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嘴裏嚶嚶地說:“我不知道她能到這裏來,所以……”
紀建國無比沮喪地仰頭歎了一口氣,他知道,李玉婷的這一巴掌等於徹底將他的家庭給打進了離婚倒計時。聽李戰這麽一說,他立刻緊張了,急忙問:“你讓她看到什麽了?”
李戰從包裏拿出了那個避孕套。紀建國頓時覺得頭大了好幾圈,氣急敗壞地指著她破口大罵道:“你真他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他媽是吃三鹿長大的吧,你這簡直是在坑爹!”
坑爹!這個詞被李戰玩味了很久,從邏輯學上來說,坑爹隻是理論上的名詞而已,如果要把這個理論上升到具體行為,首先需要有一個重要的前提要件,必須要有爹才能坑,連爹都沒有能坑個毛哇?所以,她並沒有因為挨了紀建國這一通臭罵而惱火,相反心裏還覺得頗有些得意。既然是坑爹,不坑白不坑,有爹不坑,過期豈不是一種資源上的浪費?
高德明忍痛把那套壺送給倪亞蘭的時候,她雖然口頭上連說了好幾聲謝謝,可實際上並沒有太在意,到底是見過世麵的女人,對這些東西顯得並不是特別興奮,直到晚上回到了家,才將那套壺拿出來。這是一把經典的老礦紫砂大口石瓢壺,壺型厚重大方,壺嘴與壺身相接處天衣無縫宛如天成,壺把勻稱,顯得有力而非生猛,線條曲直銜接相得益彰,內壁推牆刮底絲絲入微,口沿均勻平整一絲不苟,手把此壺,半指間隔恰到好處。總體而言,造型古樸典雅,形器雄健嚴謹,線條流暢和諧,雖樸素卻不失大氣,大雅而深意無窮,散發出濃鬱的東方藝術特色,所製之壺脫俗樸雅,儀態紛呈,僅從外觀上看,這把貌似普通的紫砂壺毫無疑問是出自高人之手。
她很內行地將壺蓋拿下,翻過來看了看底款,這一看不要緊,真的把她給嚇著了,壺底的落款赫然打著“顧景舟”的篆刻印章。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揉了揉眼又看了一遍,底款千真萬確就是顧景舟。她大吃了一驚,趕忙將壺放在一邊,又拿起壺蓋,仔細地看了看內嵌的閑章,清晰地打著“老萍”的字號。
倪亞蘭小心翼翼地將手裏的壺放到桌子上,回過頭看了一眼被她扔在一旁的包裝盒,於不經意間發現,在木盒的縫隙中露出一片紙角,她抽出來一看,是一張嘉德藝術品拍賣會的票據和一個收藏證,票據上電腦打印的文字注明該壺的成交價為二百一十八萬元整。
這說明了一個問題,這把壺的來曆確確實實是真的!且不說嘉德拍賣會的價格,單單就這把壺而言,就足以讓她怦然心動。對於任何一個喜歡紫砂的人來說,顧景舟這個名字算得上是如雷貫耳了,不要說擁有一把他的壺,就是能有機會近距離地看一眼,也算是大飽眼福了。作為當代紫砂藝術大師,顧景舟的作品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已經馳名天下了,尤其在他的創作最鼎盛時期,與著名藝術家韓美林共同創作的一組紫砂,動輒以上千萬的價格問世。而眼前這把石瓢壺,正是他在這一時期的作品。
可擺在眼前的問題是,高德明為什麽要送自己一把如此昂貴的壺?她皺起了眉頭,根據她對高德明的了解,僅從他目前的經營狀況來看,他尚不具備花兩百多萬鈔票去買一把天價紫砂壺送人的能力,而且所送對象是自己手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職員,即便是協助他做出了“鹿血壯骨酒”的廣告詞,也不至於獎勵得如此高昂,那麽他的這一舉動該如何解釋呢?莫非這壺是假的?看來還需要找個更明白的人再給掌掌眼色。
高德明從上海回來以後,放下了手頭上的所有事,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文麗所需要的那批感冒藥上,似乎早已把送給倪亞蘭紫砂壺的那件事給忘到了腦後。倪亞蘭幾次到他辦公室想問個明白,卻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高德明的精力全用在了感冒藥上,雖然看到了倪亞蘭怪異的眼神,可並沒有多想,隻是絞盡腦汁地思考,如何把這批感冒藥搞到手。隻要從事過藥品生意的人都知道,如果在同一個地區一次進數量很大的感冒藥,而且全部都是名廠家生產的品牌產品,具有很大的難度,因為這些廠家都是屬於市場管理非常規範的企業,所以地區經理首先考慮的不是利潤,而是信譽,他們所擔心的最大問題是,這種情況往往會導致發生“竄貨”事件——也就是說,這批貨萬一出現在國內其他地區的市場上,就有可能直接衝擊到該地區的正常經營,從而出現市場管理混亂。所以,沒有廠家敢輕易地就把這麽大批量的貨給發出去。
這讓高德明很受傷,怎麽說他也算是在醫藥圈混了幾年的“老人”了,竟然連這點兒事都搞不掂,簡直都沒臉在這行裏混下去了。眼看已經到手的錢就這麽眼睜睜地黃了不說,更重要的是擔心自己因此被文麗瞧不起。高德明急得團團轉,想盡了所有的辦法,醫藥公司的業務經理、廠家的醫藥代表,還有影響比較大的大藥販子,總之,他把能找到的關係都找了個遍,結果反饋回來的信息,像是統一了口徑專門和他作對一樣,都不願擔“竄貨”的風險拒絕給他發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