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實際上,愛都是做出來的(2)

周玉燕不厭其煩地繼續討著好地問:“什麽事讓小妹這麽鬱悶,說出來看姐姐能不能幫上你的忙。”

李戰煩躁地白了她一眼,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地用訓斥的語氣說:“我們處長的兒子得了白血病,這事你能幫得了忙?”

周玉燕的眼前立刻浮現出那位頗有風度的紀副處長在酒桌上談笑風生極有表現的模樣和李玉婷的身影,就急忙問:“你說的是紀處?”

李戰冷冷地說:“關心這麽多幹什麽?你又幫不了什麽忙。”

周玉燕的眼睛快速地轉動了幾圈,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卻什麽也沒說。

李素琴正在辦公室裏和兩個經銷商對當月的銷售往來賬。每月的中旬都是她最忙的時候,盤點上月的銷售,與經銷商對賬,然後給經銷商開出結算單等事務性工作,都必須一筆一筆仔細地完成。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接到李玉婷打來的電話。

李玉婷從醫院回到家,總感覺自己的心裏像是堵上了一塊石頭,憋得她喘不動氣,真想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可當著紀然的麵又不敢發作,隻能把滿腹鬱悶憋在心裏,眼神中充滿了淒苦和哀憐,呆滯地望著某個並不固定的物體,被愁雲慘霧籠罩在每一個細節的臉上,遮蓋不住欲哭無淚的悲涼。

她拿起手機走進洗手間,撥通了李素琴的電話,隻叫了一聲“姐”,就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竟然“嗚嗚”地哭出了聲音。

聽到李玉婷在電話裏哭,李素琴還以為她還是為紀建國的事,就把電話夾在脖子下,一麵翻看著賬簿一邊勸她說:“兩口子過日子,誰家的鍋不碰勺,勺不碰鍋。男人嘛,難免在外犯錯誤,你就假裝看不見得了,隻要他的心還在家裏,你也原諒他一次,得過且過吧。我說,你身上那些毛病也該改改了,別整天打著愛的名義,對紀建國進行限製,翻手包,盯電腦,查手機,窺短信,二十四小時如影隨形,視男人如孩子,全方位嗬護,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動不動嚴加審問,這些招數你都用過了,你自己想想,這些都有用嗎?”她忽然發現兩位經銷商都在用異樣的目光看她,就趕緊說道,“這樣,我這裏還有好多事,忙完了再回頭打給你。”說完,也不等李玉婷那邊說什麽,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上了。

就在她掛上電話的同時,心忽然間猛地一抖,左眼皮隨即跳個不停,腦子裏突然閃過正在上海參加同學會的高德明,隨手就把手裏的賬簿給合上了,麵露疲憊的樣子,用手按住太陽穴,抱歉地對那倆經銷商說:“這賬咱們明天再對吧,我這裏還有個事要辦。”

把那兩個人給打發走了後,她將身體倚在靠背上,皺著眉落寞地望著天花板,隨手從桌子上扯過一張當天的報紙,心不在焉地胡亂掃了兩眼,剛要準備蓋在臉上,忽然在一個情感專欄裏看到了這樣一段話:

真正愛你的男人應該是這樣的:氣你哭,但也會哄你笑;跟你搶,但終究會把好東西留給你;總很大方地讓你獨自出門,但之後會短信電話連連;很懶,但有時候勤快得讓你無事可做;說著不在意,但老是第一個想到你;對自己很摳門兒,卻舍得讓你去買奢侈品;不常說我愛你,但比誰都清楚你無可替換!

她的心像是被突然撞擊了一下,身體立刻直立坐起來,伸手拿起手機熟練地撥通了高德明的電話。

接到李素琴電話時,高德明正在虹橋機場準備登機。同學聚會結束後,他有些依依不舍地和文麗告別,臨上飛機前,手機上收到了文麗發給他的一條情意綿綿的短信:一夜情迷為君醉,再度會君為何年。天南地北各一方,心隨君去難覆水。高德明看完之後心裏感覺很疼,就回了四個字:我心依舊!

由於天氣原因導致飛機晚點,害得高德明在機場多等了兩個多小時,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李素琴正在沙發上看電視,見高德明回來,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他,那眼神堪比機場安檢的X光機,陰陽怪氣地說:“情聖回來了?沒有和你那位初戀情人老相好再重溫一下舊夢?是不是很累呀?”

高德明本來心裏就有鬼,經李素琴這麽一提,就更虛了,就接著她的話虛張聲勢地回了一句:“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你是在罵自己呢還是罵別人呀?”

李素琴乜斜著眼瞅著他,奚落地說道:“喲,去了一趟上海,這脾氣見長啊。是不是老相好很給力呀?”

高德明被她給擠兌得哭笑不得,回頭看著她說:“行了行了,咱能不能別一口一個‘老相好’地叫?人家有老公有孩子,你這麽說不是在作踐自己嘛,再說,她都是我的老相好了,那你又是什麽?”

“我是你家老媽子!”李素琴的臉耷拉得很長,沒好氣地罵道,“我是給你老高家生兒育女的奴隸。”

高德明趕忙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道:“打住!你隻給我育女,可沒給我生兒,現在計劃生育抓得緊,這個東西可不能隨便虛報產量!”

李素琴被他這一句話給逗樂了,笑著說道:“看來去了趟上海就是不一樣,都會幽默搞笑了。是不是聽了周立波的清口了?上海可是個花花世界啊,應該到石庫門啊新天地呀還有外灘啊去走走,找找過去的感覺嘛!”

高德明本來就心虛,一聽她提到的這幾個地方,前額嚇得出了一層白毛汗,看著她的臉說:“你的嘴裏還真吐不出個象牙。”

李素琴衝著他的後背喊道:“你嘴裏吐的全是象牙,行了吧?”話剛一出口,她忽然覺得這話不對頭,分明是高德明在罵她,就自言自語地罵了一句,“你才是狗呢!”

高德明從衛生間裏偷偷地往外看了一眼,見李素琴伸著懶腰走進了臥室,就悄悄地溜進了廚房,從冰箱裏摸出倆雞蛋。剛要打進碗裏,冷不防聽到李素琴在他身後咳嗽了一聲,嚇得仨魂丟了倆,嘴裏“嗷”地怪叫了一聲,看到李素琴倚著廚房的門,正沒心沒肺地笑,就不高興地罵道:“你這是詐屍呢?”

李素琴一臉壞笑地說:“誰知道你這麽晚了還沒吃飯,也沒給你留。你自己看著弄點兒吃吧,我去睡覺了。”

其實高德明在飛機上是吃過飯的,吃得雖然不是很飽,可也不至於餓著,他進廚房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吃飯,而是擔心一會兒上床,李素琴一旦要求“驗明正身”的話,那玩意兒萬一再不爭氣就有可能給穿了幫,那樣的話他可就真不會笑了。所以就從網上學了個壯陽的招,說是用雞蛋清調紅牛外加一兩白酒,據說百發百中。

也不知是心理問題還是酒的原因,倆生雞蛋進了肚子,高德明頓時感到全身有一種熱乎乎的勁,進了房間後,直接就脫衣服上了床,剛要往前湊,李素琴卻把他給推到了一邊,嗔道:“你也不算算日子,我身上來事了!”

高德明一聽,心裏不由一陣竊喜,就在這個時候,高德明的手機響了,他打開一看,見顯示屏上顯示的是上海的區號,嚇得一陣哆嗦,擔心是文麗用家裏電話打過來的,想都沒想就直接把電話按掉,然後放在耳朵上,自說自話地假裝接上海同學電話的樣子。結果他還沒有說上兩句,電話聲卻在耳邊響了,震得耳膜直顫。得,這回是真演砸了!急忙回頭鬼祟地看了看床上的李素琴,見她並沒有注意自己,這才有點兒放心,把電話接起來之後,果真是上海的一個同學打來的,告訴他這次聚會的照片都已經上傳到了同學QQ群的空間裏,讓高德明趕快入群,自己去下載那些照片。

關掉電話後把高德明給氣得心裏直罵娘,你什麽時候打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打。

李素琴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卻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說:“這回和你的老情人見了麵了吧?就沒有擦出點兒火花來?”

高德明卻回過頭來對她說道:“從我進門開始你就是這些話,都重複了多少遍了,就不能有點兒新意?”

李素琴虛情假意地摸著他的臉說:“兩天工夫人都瘦了,做男人真不容易,哪邊伺候不好都不行。”

高德明岔開了她的話題說:“哎,忘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次去上海還真去對了,我同學給了一個機會,要我幫忙給搞點兒感冒藥出口到西班牙。其實咱也知道,人家這純粹是在變相地幫我,連錢都給了。你猜這一筆能賺多少?”

李素琴一聽到錢就來了精神,瞪大兩眼看著他問:“能賺多少?”

高德明故作神秘地伸出了五個手指,在李素琴眼前晃了晃。李素琴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我還以為多少呢,就五千塊錢也能把你給美成這樣?沒出息!”

高德明又把手翻過來說:“五千!嘁,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告訴你,別嚇著,十萬!”

李素琴一聽,還真被嚇著了,一骨碌就翻身坐起來,驚訝地道:“十萬?是什麽樣的感冒藥能讓你一下子就賺十萬?莫非那感冒藥是金子核做的?”她眼珠子來回滾了兩圈,像是恍然大悟一樣地“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這肯定是你那個老相好給你的吧?”

高德明一下子就泄了氣,把身體轉到了一邊,毫無心情地說:“睡覺吧!”

李素琴看著他的後背冷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依她這麽多年對高德明的了解,今晚的反常表現足以說明他心裏有鬼,可沒有任何證據,這種事除非是在床上抓個現行,否則男人打死都不會承認。高德明是死活都不能承認的,結婚這麽多年了,盡管這個男人已經沒有什麽激情可言,但和紀建國相比較,高德明應該說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工作事業老婆孩子家庭,在他眼裏都是最重要的,也從來沒有聽說他在外麵有任何花花事。

可李素琴是個女人,女人的眼裏絕對揉不了沙子,自己的男人就和自己的其他用品一樣,稍有蛛絲馬跡顯得不對就會被察覺,因為這是關乎這個家庭的頭等大事,絕對不能有出軌的現象發生,一旦發生了,問題就嚴重了。究竟能嚴重到什麽地步呢?她不知道。但是首先想到的是她絕對不能離婚,一方麵是自己的年齡已經老了,人說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到了豆腐渣年齡的女人誰還會要?另一方麵,現在像高德明這麽顧家的男人已經成了珍稀動物了,如果高德明真的在外麵有了什麽事,從麵子上自己不能原諒他,但是從心理上來說,哪個男人在外麵就真的那麽老實?其原則就是不要讓自己知道,更不要把這種事發生在自己的床上。李素琴想到這裏,自己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可是心裏這口氣卻咽不下去。

李素琴感覺自己的腹部又開始隱隱地痛。

這把茶壺可算得上是高德明的寶貝了,在他眼裏的地位僅次於寶貝女兒高星,除去出差之外,隻要回家,他在第一時間裏必須要做的兩件事,第一是給高星打電話聽到女兒的聲音,第二就是要看看這把外貌似乎並不怎麽出眾的紫砂壺。

高德明從超市買了一大堆東西回來,第二泡茶還沒喝完,李素琴就在樓下喊他吃飯了。他雖然嘴上“嗯”了一聲,可屁股卻根本就沒挪地方,眼睛也一直停留在那把老壺上。到底把李素琴給惹惱了,在樓梯口尖著嗓子吼道:“高德明,你耳朵聾了?”他這才將壺放回到紅木壺架上,麻溜地下樓,來到餐桌前剛拿起筷子,忽然發現少了一個人,就轉臉問李素琴:“高星呢?這都幾點了,怎麽到現在還不回來?”

還在廚房裏的李素琴道:“今晚去姥姥家了,說是明天早上要軍訓。”

高德明不滿地嘟囔道:“這丫頭越來越不成體統了,連她老子的生日竟然都不回來。白眼狼啊!”

他的話音還未落,門外就傳來一陣掏鑰匙開門的窸窣聲,高德明不由一怔,轉過臉往門的方向一瞅,看到了穿著肥大學生裝的高星手裏捧著一個蛋糕進來,衝著他就嚷道:“老高同學,做人要厚道,不帶背後說人家壞話的!”

高德明詫異地看著高星說:“你不是去姥姥家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你少給我打岔,”高星把手裏的蛋糕往桌子上一扔,嬌嗔地衝到高德明跟前,撅著嘴嚷道,“你為什麽罵我是白眼狼?你說你說你說!”

對於高德明來說,高星是他的一塊心頭肉,用他自己的話說,那叫做蟈蟈腚上一根毛,從小到大沒讓她受過一天委屈,隻要能讓女兒高興,要什麽他都給買。看著高德明如此嬌慣高星,就連李素琴都吃醋。

高德明開心地哈哈大笑道:“你個賊耳朵還挺長,隔著門都能聽見我在說什麽?我就知道,我閨女肯定得回來給她老爹過生日。”

高星從背後摟住高德明的脖子,撒嬌地來回晃著說:“老爹,你都四十歲了,真的成了老頭嘍。等你到我姥姥姥爺那麽大年齡,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彎腰駝背的呀?”

高德明笑道:“那當然,自然規律嘛,誰都抗拒不了,你也有那麽一天。”

高星皺著眉頭哼哼唧唧地說:“我可不想老!我也不要你們老。”然後回過頭衝著廚房喊道,“老媽,咱們什麽時候開飯呀?吃完了飯我還得回姥姥家呢。”

李素琴從廚房裏拿了一瓶紅酒出來,衝高星數落道:“還不快去洗手吃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看看你們倆,一個老爺一個小姐,就使喚我這個老媽子了。也不知道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們的,我在廚房裏裏外外一個人忙,你們倆橫草不動豎草不拿,是不是還得等著我一口一口地喂你們吃飯?”

高星在她身後扮了個鬼臉,嘴裏小聲地嘀咕道:“回到家還頂著一副幹部臉,真沒勁!”

李素琴瞪了她一眼道:“你說什麽呢?你再給我說一遍試試?”

高德明趕緊站起來給高星打圓場,一邊給她使眼色,一邊假裝嗬斥地說道:“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你這是怎麽和你媽說話哪?快洗手去。”

李素琴炒了六七個菜,擺了滿滿一桌子。她給高德明麵前的杯子裏斟上酒,然後端起自己的酒杯,用調侃的口吻說:“高總,祝你生日快樂!”

還沒等高德明開口,高星像想起什麽似的,急忙站起來說:“別動!”回身從書包裏掏出手機道,“我得把你們的浪漫拍下來,發到我博客裏。”

李素琴瞅了她一眼道:“一天到晚搞些沒用的,還博客,我看你都快刻薄了。”

吃完了飯,高星自己去了姥姥家,飯桌上隻剩下高德明兩口子。

高德明抬起屁股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這沙發已經成了他的專座了,吃完飯一屁股坐下去就不再起來,一動不動地直到睡覺。由於長時間總坐在那一個地方,沙發已經清晰地凹下去一個坑。高德明手裏握著個遙控器,一個台一個台地找,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一個能吸引他眼球的節目,全是廣告,就心不在焉地把遙控器放下,管他什麽廣告不廣告的,然後點上了煙。

李玉婷因為這周簽了五天的培訓課合同,而且培訓公司已經按合同支付了一半的課酬金,所以她隻能把紀然一人扔在家裏,繼續出去上課。臨走的時候,她還特地叮囑紀然,在家老實待著,哪裏都不能去。

隻要不去上學,紀然也樂得一個人在家,沒有了李玉婷的嘮叨,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玩電腦打遊戲看電視,餓了打個電話叫肯德基外賣,累了胡亂地趴在沙發上就睡。對他而言隻要不上學,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整整一個上午,他都趴在電腦上玩得不亦樂乎。正玩得起勁時,忽然聽到外麵的門鈴聲,還以為是老媽提前回來了,什麽也沒想,就慌慌張張地拔下了電腦的電源,從書包裏拿出書和文具擺在桌子上,裝成一副在家學習的樣子,然後才過去打開門,卻發現是一男一女站在門外,那個女的他認識,好像姓周,另外一個背著挎包的人他不認識。

周玉燕手裏提著一籃水果,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問:“然然,你還認識我嗎?你媽在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