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從淩淩和汪濤分手後，淩淩就從沒主動聯係過鄭明皓了，鄭明皓也沒主動聯係過她。曾經的同學、朋友全都各奔東西了，雖然陳漣漣留下來讀研究生，但她戀愛了，他們倆如膠似漆、難舍難分。每次淩淩孤單茫然，被壓力壓得快要窒息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站在圖書館的樓梯間，透過布滿灰塵的玻璃窗看外麵碧藍的天空。她知道，考研考的並不是智商，而是要看誰耐得住寂寞，頂得住壓力，決不放棄。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能成功。
有時候她會想起鄭明皓，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在記憶中格外清晰，甚至比汪濤還要清晰。有一天，淩淩站在樓梯口發呆時，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麵前的陽光，她好奇地仰起頭，便看見了鄭明皓帥氣的麵龐。她第一次發現鄭明皓這麽帥，帥得有些炫目。“嘿！這麽巧？來借書？”
鄭明皓沒有回答，而是轉頭望向窗外。隨後，他問道：“最近過得好嗎？”
“很好，日子過得很充實。”每天從早上六點學習到上午十一點，能不充實嗎？
他看了她很久，笑了，不是那種**不羈的壞笑，而是一種幽深的苦笑。他說：“你一點都沒有變，不管什麽時候，都說自己過得好。”
淩淩仰起頭，對著天空微笑。這世上沒有什麽坎坷是過不去的，與其怨天尤人、抱怨命運的不公，不如迎著陽光微笑，對自己說，一切都會過去的。
從那之後，鄭明皓經常來找淩淩，有時候拿模擬題給她，有時候給她送些巧克力和點心，有時來找她聊聊天，傳授她一些事半功倍的應試技巧，比如政治題哪些必背，數學題哪些必考，英語如何過最低分數線。
最艱難的四個月，是鄭明皓陪著她熬過來的。她非常珍惜他們之間這份平淡如水的感情，也許愛情會變質，但她和鄭明皓之間的這份友情不會改變，至少她會將他所做的點點滴滴銘記於心。
考研報名前夕，正是大家聯係導師，選定專業的時候，淩淩不安地問永遠有多遠：“就要選專業了，我是不是也該聯係個導師，選個方向呢？”
“我T大的朋友告訴我你們李校長的課題組不錯。”
“我也知道，可他們組的老師都特牛，不會有人願意帶我的。”
原本一口答應幫淩淩找個最好的導師的他，忽然對她說：“讓你跟楊嵐航，你願意嗎？”
淩淩差點咯血身亡，她急忙表明立場：“我寧死不從！”
“不用這麽剛烈吧？又不是讓你嫁給他。”
答辯時候的情景曆曆在目，淩淩想起來就覺得心裏憋屈。她說：
“他那麽瞧不起我，他是不可能願意帶我的。”
“你錯了，他願意。”
“不會吧？！”這個人什麽思維方式啊，為什麽願意教一個被自己貶得一文不值的學生呢？
淩淩靈光一閃：“是不是所有的學生都受不了他的變態，所以沒有人願意跟他呢？”
“…………”
“除了他沒別的老師願意帶我嗎？”淩淩失落地問道。
“去和他談談吧，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的。”
“我明白。你想讓他見識見識什麽叫人才嘛。好，我去，我要活活氣死他！”
“…………”
又聊了一會兒，永遠有多遠說他有事，先下了。淩淩隻好回到圖書館研究T大的招生簡章，研究了一下午，她徹底被如天文一樣的專業劃分給弄暈了。無奈之下，她隻好給鄭明皓打電話，請他過來幫忙。她連續撥了三遍，電話才接通。
“喂？”電話那邊很吵，鄭明皓的氣息也有些不穩，夾雜著喘息。
“你有時間嗎？我看不懂招生簡章，不知道該怎麽填報名表……”
電話那邊的鄭明浩猶豫了一下，問：“你在圖書館？”
“嗯。你什麽時候有空？過來幫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鄭明浩就很幹脆地回答道：“我現在就過去。”
“謝謝！”掛了電話沒多久，鄭明皓便出現了，估計是剛從球場那邊過來的，他的藍色球衣都被汗濕了，頭發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礦泉水，一滴滴從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下來，晶瑩剔透。淩淩急忙從包裏翻出紙巾，遞給他。
鄭明皓笑著接過去，擦了擦汗，毫不客氣地端起她的水杯，一飲而盡。
“想我就直接說，不用找借口。”一開口又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淩淩偷偷地看了看周圍竊竊私語的同學，小聲說道：“低調，低調。”
“哦！”他移了移椅子，悄悄附在她耳邊說，“這樣夠低調了吧？”
夠低調，低調得跟地下情一樣！
淩淩鬱悶地捂著臉，正想裝作不認識他時，便聽見身後有女生在小聲地議論著：“鄭明皓交女朋友了？”
“好像是，他女朋友挺漂亮的。”
淩淩無語了，難道緋聞都是這麽憑空捏造出來的嗎？
鄭明皓拉下她遮住臉的手，安慰她：“別不好意思了。想我也不是你的錯，都怪我對你太好了，讓你念念不忘。”
淩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招生簡章丟到他麵前：“快幫我選好專業，然後抓緊時間消失。我實在受不了你了！”
“你聯係好導師了嗎？”鄭明皓隨意地翻了翻招生簡章，問，“選專業之前最好先找個導師。”
“我朋友幫我聯係了一個……”為了避免別人聽到，淩淩湊到鄭明皓的耳邊，小聲說道，“是楊嵐航。”
“什麽？！”鄭明皓驚訝的程度和她預料的差不多，他的臉都嚇綠了，詫異的聲音把圖書館看門的大爺都給吸引了，“為什麽選他？”
“我決定忍辱負重潛伏在他身邊，找機會報仇雪恨。”
“忍辱？負重？”本來很正常的話，從鄭明浩的口中說出來就越聽越有歧義了，“美人計別用了，楊嵐航不近女色的。”
“切！你思想什麽時候能純潔點啊？”
鄭明皓一向都懂得適可而止，於是他一本正經地說道：“說真的，你為什麽選他啊？”
“其實我不想選他的，但朋友都幫我聯係好了，我也不好太挑剔了。”
“你朋友挺有麵子的。據我所知，想跟著他的學生能從材料學院排到T大門口，尤其是女生……但全部都被他拒絕了。”
“是嗎？”真搞不懂這些同學是怎麽想的，這麽變態的導師也選。
“我幫你再聯係個導師，你別跟他了。”
“為什麽？”
鄭明皓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我怕你一時把持不住愛上他。”
“我愛上他？！我寧願愛上一頭豬，也不要愛上他！”淩淩憤憤地說道，“他害我畢不了業，我跟他仇深似海……”
鄭明皓模仿著《大話西遊》中菩提老祖的口吻說：“等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愛上一個你討厭的人，那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淩淩也用同樣的口吻感歎道：“愛上一個自己討厭的人並不可怕，愛上楊嵐航那樣的男人才是最要命的。”
“為什麽？”
“因為他是一頭驕傲自大、自以為是的豬。”
鄭明皓笑著搖了搖頭。他低頭研究了一會兒招生簡章後說：“按常理說，你選專業之前應該先和導師談談的。”
“一定要見他？”不知道為什麽，一聽說要見楊嵐航，淩淩就特別緊張，一顆心懸著，無所依托。
“走吧，我陪你去材料樓。”說完，他拉著淩淩的手臂將她從椅子上拖起來，一直將她拖到材料樓，還幫她在服務台查好了楊嵐航的辦公室號。
鄭明皓推了推淩淩：“快點上去吧，順便問問他專業課有沒有重點。”
“那你呢？”
“我在門口等你。”
淩淩一路緊張得心在狂跳，走到楊嵐航的辦公室前隻敲了一聲門，便在心裏企盼著他不在，隻可惜裏麵很快就傳來了一個很清淡的聲音：“請進。”
淩淩悄悄地將門推開一條縫，向室內張望著。
一道頎長的身影立在窗前，楊嵐航的掌心裏托著一個白色的骨瓷杯，他側身望向窗外。不知道是什麽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得十分專注，眼簾低垂，雙眉微蹙，一雙帶著淡淡愁意的眼睛意味深長地望著樓下。
正午的陽光透過一塵不染的純白色百葉窗，將耀眼的光芒毫不吝惜地投射在窗前的人影身上，勾勒出閃著金邊的輪廓，凸顯出他俊朗的麵容。
淩淩的心猛然一沉，她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心裏暗想：一個男人有氣質到讓陽光都成為了陪襯，真是一種罪孽啊！
“老師——”淩淩走了進去，恭恭敬敬地打了聲招呼，“您好！”
楊嵐航將視線轉移到她身上，白瓷杯裏的**濺到他白皙的手指上。
楊嵐航靜靜地看著淩淩，但淩淩始終不敢抬頭，隻發現他的皮鞋皮質真好，還能倒映出他略尖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梁。
深秋的風穿過百葉窗的縫隙，吹動辦公桌上的一摞文件，發出沙沙的聲音……除此之外，辦公室裏出奇的安靜，靜得連兩個人的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淩淩站得腳都酸了，她偷偷看了一眼沒有開口跡象的楊嵐航，決定先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白淩淩。”
“我知道。”他僵硬地動了動身子，放下手中的茶杯，順手從桌上抽了一張紙巾擦拭濺在手指上的**，明明已經擦得很幹淨了，但他卻依然低頭不停地擦著……淩淩又在討厭他的理由裏加了一條——有嚴重的潔癖。
“很抱歉，打擾您了，我……”正常情況下，她應該先說“某某人讓我來”的，可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那個除了網名她一無所知的人，心中一酸，頓時無語。
見她語塞，楊嵐航接下她沒說完的話：“是不是為了考研報名的事而來啊？”
淩淩愣了一下，好奇地看向他那張無可挑剔的麵龐。她的碩士課題能不能研究一下這個未卜先知的頭腦是什麽材料做的呢？
“請坐。”楊嵐航指了指沙發，等她坐下，他才拉過椅子，坐在她的對麵，連坐姿都那麽優雅，“你為什麽會選我做你的導師呢？”
“因為大家都說您人好，在學術方麵很厲害。”
楊嵐航忽然就笑了，笑的時候嘴角上揚，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那笑容如孩童般純淨。
“謝謝你的恭維。”
淩淩也跟著笑了，比他笑得還純淨可愛：“我說的是實話。”
請原諒她從小就是“三好學生”，尊敬師長。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會笨到對自己未來的導師說，因為你變態，我討厭你！但除了你沒人要我。
楊嵐航掩住嘴角的笑意，他的眸子變得晶亮晶亮的。他說：“我本來以為你對我有成見，想推薦你去朱老師那一組的。”
“啊？”淩淩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她聽說材料學院的朱老師是出了名的和善。
現在改口還來得及嗎？好像來不及了。淩淩強忍著心中的悔恨，視死如歸地說：“不用了，我跟著您能學到更多的東西。”
“既然這樣，那你就報材料科學專業吧，專業課選第一類。”
“哦，我明白了，謝謝楊老師。”
“複習得怎麽樣了？你有什麽困難嗎？”
淩淩剛準備起身離開時，聽見楊嵐航的問話，這才想起自己此次前來的最主要的目的。她說：“有一點……我原本不是學這個專業的，專業課對我來說很難……”她暗中觀察了一下楊嵐航的神色，後麵的話就全給咽了回去。
“今年的課業確實有點難度。”楊嵐航說著，從桌上拿起三張紙遞給淩淩。淩淩好奇地看了一眼，上麵工工整整地寫著題目、答案，以及解析。
她是不是穿越時空了啊？這紙上的東西怎麽有點像考試的題目呢？
“這是複習題，你回去好好兒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來問我。”他又鄭重地補充了一句，“不要問別人。”
她為了確定一下自己的猜測，委婉地問道：“我隻複習這些，夠應付考研嗎？”
他看著她，眸色好似鬱金香，漆黑中透著暗紫色：“今年的話，應該夠了……”
淩淩忽然覺得血液一下子全都湧到了頭部，她捧著那三張紙的手不停地顫抖著。除了興奮，她不免被這份“機密文件”弄得有些驚慌失措了。她看了看楊嵐航，他依舊是一副平靜如水的淡然表情。
那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捕捉到他黑眸中一閃而逝的暗紫色，也是她第一次了解到——楊嵐航這個人深不可測。
她緊張地收好習題，站起來：“那就不耽誤您的工作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淩淩走到門口時，楊嵐航叫住了她，“考研的壓力很大嗎？”
“還好。”
他看著她，猶豫一下才說：“你比畢業答辯時……瘦了很多。”
這個話題，淩淩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她尷尬地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一摸才知道，的確瘦了不少。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的成績能過學校規定的最低分數線就可以了……過不了分數線也不要緊，院裏還有幾個工程碩士的名額，我會幫你申請的。”
“哦。”她更加無言以對了。想了許久，她才憋出一句話來，“老師再見！”
“再見。”楊嵐航很紳士地幫她拉開門，送她出門。
淩淩走到樓梯口準備下樓時，餘光瞥見他還站在門口，目送著她離開。
淩淩怎麽也理解不了他怪異的言行，一失神，腳下一滑……好在她及時扶住了樓梯扶手，沒有跌下去。
所以，她又在討厭他的理由裏加了一條——言行舉止不可理解。
剛走出材料樓的大門，站在樹蔭下的鄭明皓就快步迎了過來，他關切地問道：“怎麽樣？”
淩淩謹慎地看了看四周，神神秘秘地湊近鄭明皓，然後拿出幾張紙，說：“是楊嵐航給我的，好像是複習題。”
“嗯。”鄭明皓仔細地看了看，“標準答案都寫出來了，你朋友麵子可真不小啊。”
“那當然！”淩淩揚起頭，無比自豪地說道，“他可是了不起的科學家，他的人生追求是獲得諾貝爾獎。”
“諾貝爾獎？！你什麽時候交了一個這麽不正常的朋友啊？”
“你！”淩淩氣憤地打了一下鄭明浩的手臂，“就你正常啊，你除了抽煙、賭博、喝酒、踢球，你還會什麽？‘理想’兩個字，你會寫嗎？”
見鄭明皓又被她打擊得一副咬牙切齒、滿腹怨言的樣子，她心情無比舒暢，覺得陽光都比平日要燦爛一些了。她笑著收起習題，說：
“想吃什麽，我請客。”
“不要以為請我吃飯，就能彌補我心靈的創傷！”
“好吧，年輕有為的鄭明皓同學，我該怎麽撫慰你受傷的心呢？”
“今天學校電影院重放《大話西遊》，你請客！”
“真的？！”淩淩頓時兩眼放光。
周星馳的這部超級無厘頭又超級感人的《大話西遊》一直是她的最愛。上個月淩淩看見海報，開心極了，剛要買票時，看見放映時間已經過了，鬱悶了一個上午。鄭明皓給她送資料，見她趴在桌上不說話，擔心地問東問西，後來聽說是因為她沒有第八次看到《大話西遊》，差點咯血身亡。
鄭明皓不知道，電影裏的那句深情的對白“如果一定要在這份愛上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她聽了七遍，每聽一遍都會被感動得熱淚盈眶。她曾擦著眼淚對陳漣漣說：“有個男人能愛我一萬年，就算和孫悟空一樣全身是毛，我都認了……”
陳漣漣氣得用電路書砸她的頭：“你的愛情恐懼症病入膏肓了！
這是病，別怕花錢，得治啊！”
陳漣漣說得沒錯，淩淩對愛情有著莫名的恐懼。父母千瘡百孔的婚姻，讓她不再相信言情小說上美好的愛情童話。她隻想找一個平凡的男人，過最平凡的生活，不需要激情，不需要浪漫，隻要有個人願意與她攜手走過風風雨雨就好。然而，汪濤讓她對男人的最後一點信心也徹底泯滅了。
學校電影院的售票處在食堂附近，淩淩買票的時候，聽見經過的同學不屑地說道：“八百年前的電影放了又放，真無聊！”
“我明明聽說要放《金剛》的……”
“影協的人怎麽想的啊？”
聽到他們的對話，淩淩拿著票的手一僵，電影票在手心裏被揉皺了。她知道電影協會的主席和鄭明皓的關係非常好，可她想不通鄭明皓為什麽要為她做這麽多。如果是因為他和汪濤是好朋友，但現在她已經和汪濤分手了啊。
難道是……她回頭看了一眼鄭明皓，淒涼的秋風吹落了白樺樹上的黃葉，黃葉落在他飛揚的短發上，而後緩緩滑下。驀然間，她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情，想起了鄭明皓指間的香煙，繚繞的煙霧帶著落寞的灰色；想起了汪濤想要侵犯她時，鄭明皓失去理智的樣子。
“走吧。”鄭明皓走過來，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熱，像是一塊滾燙的烙鐵，燙傷了她的心。
“你想追我，是嗎？”淩淩看著鄭明浩的眼睛問道。她從來沒有過這麽強烈地渴望他能回給她一個嘲弄的冷笑，告訴她，你少做夢了，我怎麽會喜歡你，我隻是把你當成好朋友罷了。
鄭明皓沒有笑，更沒有譏諷她。他說：“不是。”
淩淩剛鬆了一口氣，但他卻緊了緊握著她的手。他說：“我一直都在追你。”
午後，他們坐在長椅上。鄭明皓給她講了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鄭明皓迷戀上了網絡遊戲，天天泡在網吧裏。在嘈雜和煙霧彌漫的網吧裏，穿著一襲清新白裙的女孩格外引人注目。那個女孩每天都去那家網吧，不變的時間、不變的位子。女孩看上去很愛笑，眼睛清澈如水，可是她卻很冷淡，每個想與她搭訕的男生最後都悻悻而歸。
鄭明皓剛好坐在她對麵的位子上，偶爾抬眼，總會看見她甜美的笑容和動人的眼波，他知道她在跟男朋友聊天，隻有戀愛中的女孩才會笑得那麽動人心弦。所以他從未對她有過任何幻想，隻在疲憊或者無聊的時候，瞄上幾眼，如同看著一幅唯美的風景畫。忽然有一天，一滴眼淚從女孩美麗的麵龐上滑落下來，一種猝不及防的心疼直擊他的心口，久久不散。從那之後，女孩很少笑，即使笑的時候，眼睛裏都帶著深切的憂傷。好長一段時間，女孩不再來網吧，他卻已經養成了習慣，無聊時總是不由自主地看著她坐過的位子……終於，女孩又來了，他興奮地坐直，看著她坐下，看著她打開電腦，看著她……淚如泉湧。他從來沒有那麽強烈地心疼過，他過去安慰她，沒別的意思，隻希望她不要再哭了。而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離開了。看著她單薄的雙肩和淩亂的步伐，他竟有種想去抱住她的衝動，她看起來實在是太纖弱了，像是承載不了一點傷害。
網吧的網管告訴他，那個女孩叫白淩淩，電氣學院的學生。第二天，他去了檔案室，費了一番周折，總算在電氣學院的資料室找到了她的資料，原來她曾經叫史渃淩，高中之後學籍調到山東省，名字改成白淩淩。家庭成員一欄隻有她母親的名字，姓白。沒有父親的可能大概有三種，但會在高中時改隨母姓的可能隻有一種——她的父母在強烈的恨意下離異。再翻回第一頁看她的照片，他用手指遮住她臉上甜美的笑容，才看清她眼神裏是那永恒的冷漠。原來，她並非他想的那麽快樂。
鄭明皓真的隻在一瞬間便讀懂了她，他想給她幸福，給她曾經的笑容。可她，卻未讀懂他的一往情深，選擇了他最好的朋友汪濤。如果她找到了屬於她的幸福，他願意祝福她，可是，他知道她不幸福，因為那曾經動人心弦的眼波早已在她的眼中消失……聽完這個故事後，淩淩不敢再看鄭明皓的表情，她低頭盯著腳下灰色的水泥路說：“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為什麽？”
“我錯過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她傷害過汪濤，不能再把鄭明皓也拖進來。
鄭明皓擋在她麵前：“連朋友都不能做嗎？”
“等你遇到另一個能讓你心動的女孩，我們再做朋友吧……”
淩淩繞過鄭明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盡管她很想回頭看看鄭明皓的表情，想知道他是不是很傷心。
淩淩回到寢室時，寢室裏聚集了很多計算機係的女生，她們正在熱烈地討論著球賽的事。她客氣地和她們打了聲招呼，然後直奔電腦桌按了一下電腦的開機按鈕。等待開機的時候，淩淩聽見一個陌生女孩的聲音：“二比零領先都能輸，真是氣死我了！”
“鄭明皓到底怎麽回事啊？這可是決賽，他怎麽能中途離場呢？”
“我看見李微喊他接電話，他接完電話就走了……”
“肯定有什麽重要的事。”
淩淩終於明白了鄭明皓灑脫的背後，掩藏了多深的愛戀，以及多少無言的付出，可她回報他的竟是無情的傷害……一時激動，她丟開手中的鼠標，快速拿出電話……號碼撥了一半，她停了下來。
電話接通之後她能說什麽呢？問他傷心嗎？還是說她也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既然不能回報他想要的，那就讓他死心吧，不要讓他繼續浪費時間和感情在她身上。
從那以後，淩淩不去圖書館了，也不去上課了，終日躲在寢室。
鄭明皓給她打過很多次電話，但她一個都沒接。她以為隻要躲起來就不會傷害任何人了。可是，在一個深夜裏，室友夜談時忽然提到了鄭明皓，說他休學去B市創業，這時，她才明白有些事情不一定會朝自己所想的方向去發展。淩淩拿出手機，剛開機，屏幕上立刻顯示出一條鄭明皓發來的短信：“我知道你很為難，也明白你為什麽不想見我。你專心考研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記住，我們還是朋友！你需要我的時候，轉過身就可以看見我。想我的時候，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我的手機為你二十四小時開機……”
寂靜的夜，蕭蕭的落葉，淩淩呆呆地捧著手機，滾燙的眼淚落在手機屏幕上——為了那個被她傷得很深，卻還願意讓她快樂的人。
她配不上他，鄭明皓值得一個更好的女人全心全意地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