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考研的過程，用這樣一句話來形容是最貼切的——往事不堪回首。淩淩終於還是熬過去了，她以高過錄取分數線一百分的成績考上了材料學院的研究生，但這並不意味著她能順利通過複試。材院的老師一個比一個較真，而她，除了會背那三張紙上的考試重點，其餘的一竅不通。複試那天，淩淩站在講台上，下麵有一排嚴肅的麵孔審視著她，後麵一群學生瞪大眼睛等著她如何回答問題。這種情況下，再看一眼坐在下麵西裝筆挺的楊嵐航，她覺得他哪裏都順眼。
不苟言笑的正經，才華橫溢的自信，修身養性的底氣，坐在一群老頭子中間，就是與眾不同。
“各位老師好，我叫白淩淩，我本科學的是電子自動控製專業。”
她話音剛落，一個看起來很嚴肅的老師便開始提問：“既然不是學材料的，我就不問你太深的問題，你簡單說說分析材料的幾種手段吧。”
淩淩連聽都沒聽過，她有些心虛地抓抓頭發，求助地看向楊嵐航。
問問題的老師也轉頭看他，似乎在說，我已經很給你麵子了，這問題不難吧？
楊嵐航掩口輕輕咳了一聲，低頭看著手裏的成績單說：“SEM、、XRD、EPMA……”
都是些什麽東西啊？拜托他說中國話行嗎？
淩淩努力想重複一遍，可惜記不住了。
“S……E……T……M……”
有一個禿頂的老師實在等不了，打斷她：“算了，你就說說，你對現在的工程材料有什麽看法吧。”
看法？這些老師能不能不問這麽抽象的問題啊？
淩淩發現，楊嵐航在她畢業答辯時問的問題，原來還不是最變態的。
她想了半天，怯怯地問道：“您說什麽材料？能再說一遍嗎？”
下麵的老師全部低頭，半天都沒有人說話。
後麵等著答辯的學生都在偷笑。
淩淩更加慌張了，一個人不安地站在最前麵……又一個老師見有點冷場，隻好問：“那你會什麽，就隨便說點什麽吧。”
淩淩很無辜地看著他們，腦海裏一片空白。
“那你為什麽要選擇學材料專業？”
“因為學材料專業有前途……”她總算答上來一個問題了，但貌似答得有點不太好……下麵的老師用無比同情的目光看向楊嵐航，再沒人說話。
淩淩也無比同情地看著他，估計他從來沒這麽丟人過。
楊嵐航靠在椅背上，對她笑了笑，那種笑容似乎在安慰她，有我在，什麽都不用怕。
淩淩深吸了一口氣，搓搓滿是汗水的手心。
“你為什麽認為學材料專業有前途？前途在哪裏？”楊嵐航終於開口了，鎮定平和的語調輕拂過她慌亂的心，“不用緊張，有什麽想法盡管說出來。”
如果這個問題再回答不好的話，那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因為……因為……”
淩淩空白的大腦裏跳出一段話來：“天才都是世俗無法理解的。所以，他越是看不起你，你就越要展示出你的自信……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他知道我有多優秀！”
她仔細想想，答得不好也比一個問題都不答好。
淩淩心一橫，大聲說道：“因為材料發展太滯後了！”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說實話，她對材料的了解僅限於一次工藝設計課上老師對材料界的“詆毀”。她硬著頭皮說道：“機械和電子的加工工藝已經非常成熟了，可是還是不能滿足生產的需要，這是因為工藝再先進，材料也滿足不了需求……現在的材料，韌性好的強度低，硬度高的很難加工成複雜的形狀，缺陷又多……機械電子和信息產業在飛速發展，而材料始終跟不上步伐。”
她停下來，觀察了一下各位老師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所以我想學材料，材料專業的發展前景很好。”
“嗯！”楊嵐航又問，“以你的觀點，信息產業需要什麽材料呢？”
當淩淩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徹底被楊嵐航的智商給征服了，這麽適合她的問題他都能問得出來。
她很快回憶起計算機組成技術老師對未來信息產業的展望，自信地回答道：“從技術上說，微電子行業能做出運行速度更快、存儲空間更大的中央處理器和內存，可惜受到材料性能的製約。如果能有散熱性極好的陶瓷，有真正意義上的永磁、超導，或者生物材料能被利用的話，計算機完全可以和人一樣智能化……”
楊嵐航輕笑一聲，側身對身邊一位禿頂的老師說：“看來信息產業對我們寄予厚望啊。”
那位老師滿臉的不屑：“我就不信給他們生物材料他們能做出人腦來！”
另一位老師插言道：“超導？永磁？依我看，有必要給其他專業老師普及一下工程材料基礎知識。”
“…………”
淩淩悄悄地眨了眨眼睛，貌似這個問題她答得“很好”。
老師討論夠了，楊嵐航坐正，又問：“你聽說過工程計算用的模擬軟件嗎？”
“我學過一點ANSYS和PROE。”還好軟件工程課的老師講過一些，她對模擬計算的軟件略知一二。
楊嵐航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訝異。他問道：“你學過ANSYS？”
被他另眼相看，淩淩頓時覺得特別驕傲，信心倍增。“嗯。
很人性化，所有的程序都是模塊化，使用的時候直接調用就可以，簡單易學……”
大家都用這麽怪異的目光看她是什麽意思？
她說錯了嗎？“簡單易學”可不是她說的，是她老師說的啊！
楊嵐航看看其他老師，見所有老師都沒有問問題的意思，於是說：“你專業知識了解得太少了，想讀研究生的話，必須先學些最基本的專業知識。”
“是！我知道！”她點頭答道。
“這樣吧，你先來我們實驗室，學學實驗技能。”
聽這個口氣，她的研究生複試已經通過了。
原來複試也不是很難嘛。
“謝謝老師！”淩淩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下麵許多學生羨慕的目光中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淩淩回頭又看楊嵐航一眼，他正在收拾東西，一邊站起來一邊說：“謝謝！”
見他也走了出來，懂得知恩圖報的淩淩特意站在門口，非常有禮貌地給他鞠躬說：“楊老師，謝謝！”
“你跟我來一下辦公室，我給你找一些資料，你至少該知道什麽是SEM、TEM。”
“哦！”
跟在楊嵐航身後走進他的辦公室，淩淩一見書櫃裏清一色厚厚的英文原版書，頓時就覺得頭暈目眩，再定睛看看書名，除了“of”之外，她一個單詞都不認識。
天啊，如果給她一本英文版的專業書看的話，那麽她的後半生就什麽都不用做了。
楊嵐航看看她的表情，然後也對著上麵的文字皺了皺眉，在書櫃裏翻找了好長時間，才找出一本很舊的書給她。
還好，是中文的。
“你帶U盤了嗎？我給你拷點課題的資料。”他說。
“帶了。”
楊嵐航坐在椅子上，打開電腦。
淩淩快速從包裏找出U盤走過去，剛好看見楊嵐航將自動登錄的最小化。
她被雷到了。
他也聊QQ？真是奇跡啊！
偷偷地看了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淩淩實在想不出來他在網絡上跟人調侃是什麽樣子。
說的一定都是無聊得要命且沒人能理解的話題。
淩淩拿著U盤四處看了看，沒找到他的數據線，隻好蹲在地上找主機上的插孔。
“我來吧。”楊嵐航俯下身，一股很淡的茉莉花香從他的發間襲來，那種味道令人沉醉。她剛失了一會兒神，他便已經從她的手中拿走了U盤，清涼的指尖從她掌心掠過，有點癢癢的……淩淩將手在牛仔褲上蹭了蹭……雖然不討厭他的貼近，可總還是有點別扭。
她欲起身避開，頭發卻不小心掛在了他襯衫的紐扣上，她一急，用力一扯，纏得更緊了。
這是什麽破扣子啊，一件男士襯衫，好好兒的幹嗎用包嵌這麽複雜的工藝呢？
淩淩剛要再用點力拉，楊嵐航捉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解著她的頭發，白皙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色。
這個距離，不僅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臉、他的眼睛，還可以感覺到他紊亂的呼吸，時輕時重的節奏亂了她的心跳。
熟悉的味道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女生公寓時的初見。那個捧著鬱金香的人是他嗎？他怎麽可能捧著花站在那裏呢？
沉思中，淩淩猛然發現他的目光正停留在她的臉上，她的臉一紅，向後退了一步。柔柔的黑發順著他的掌心滑落，那一瞬間，她隱隱地察覺到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出現了一抹幽暗。
這個眼神相當曖昧，讓淩淩不禁聯想起近段時間在網上討論得最熱烈的新消息——某某大學教授性騷擾女學生。
她又抬頭看一眼優雅而立的楊嵐航，立刻否定了自己可笑的想法。她寧願相信這個世界有鬼，也不相信像楊嵐航這樣的男人會騷擾自己的女學生。
花開花謝，雲卷雲舒。時間總在忙碌中轉瞬即逝。自從跟著楊嵐航讀研究生後，淩淩每天除了有繁重的課程，還要跟他學一種數值模擬計算的軟件ANSYS，做一些繁複的運算。楊嵐航真是比資本家還要厲害，把她壓榨得隻剩一把骨頭了，可憐得連狼見了她都會哭。
第一學期結束後，淩淩自認為成績還不錯。除了大家公認的“天書課程”數值分析她得了六十多分，其他的都是七十多分。誰知道楊嵐航一看見她的成績，臉便冷得像結了冰一般。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說，但他的眼神已經很明顯在批評她了，成績這麽差，你腦子是不是石頭做的啊？
淩淩羞愧得無地自容，一個勁兒地說：“對不起，楊老師，我下學期一定努力。”
第二個學期，別的同學玩QQ遊戲的時候，她對著ANSYS冥思苦想；別的女生看日韓偶像劇的時候，她對著如天書一樣的英文參考文獻熟悉課題；別人酣然入睡時，她在自習室裏度過漫漫長夜；別人跟著男朋友午後甜蜜漫步時，她連上網跟永遠有多遠聊一會兒天都很難……可想而知，當淩淩拿著平均分八十九分的成績單放在楊嵐航麵前，看見他眉峰微蹙，頗為失望時，她恨得牙根都癢癢的了。
所以，每次當班上的女生用羨慕的眼神望著她，說她幸運時，淩淩都要咬牙切齒地說：“如果上天能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死也不跟著他讀研究生！”
大家當然用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眼神瞪她。
她再次重申：“他真的心理有問題！他不折磨死我，心裏難受……”
大家便更加鄙視她了。
研二上學期，慘遭一年荼毒的淩淩本以為可以逃脫魔爪，順利畢業，偏偏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天，她去楊嵐航辦公室找他簽就業推薦表和畢業答辯同意書。見他沒在辦公室，淩淩本想把材料放在他桌上，下午再來取，卻無意間碰了一下他的鼠標，屏保終止後，她瞥見電腦屏幕下方有一排沒有關閉的網頁，名稱非常之驚世駭俗——女人心事、追求女孩必讀、教你追女生、女人最無法抗拒的甜言蜜語……淩淩這人生性不愛八卦，從不議論別人的，但是——與她有深仇大恨的楊嵐航除外！
如此千載難逢的貶低他的機會，她豈可放過？
淩淩以最快的速度奔到肖肖和前任室友喬喬的實驗室，剛喘了一口氣，便迫不及待地說：“我早跟你們說楊老師表麵上道貌岸然，骨子裏禽獸不如，你們偏不信……你們猜我在他電腦上看見什麽了？”
不僅肖肖和喬喬，還有他們實驗室的兩個博士師姐都快速地湊到了淩淩麵前。
甚至還有幾個男生也湊了過來，一臉興致盎然地問：“難道他看……”
唯獨清冷孤傲的青青充耳不聞地坐在電腦前看著文獻，完全免疫了。她叫盧青，正是楊嵐航名義上的學生。因為朱老師手上有一個緊急的項目，急需用人，楊嵐航和朱老師又同在李校長的組內，所以李校長便把盧青安排給朱老師了。
“他在看網頁……”淩淩看了看每個人臉上期待的表情，心裏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報仇雪恨的快感奔湧而至，她的聲音不免提高了一些，“女人心事、追求女孩必讀、教你追女生、女人最無法抗拒的甜言蜜語……你們看看他心理多變態，難怪二十八歲了都不找女朋友。”
肖肖首先發表意見：“看不出來楊老師那麽正派的男人也會對女人感興趣啊。”
喬喬反駁道：“不對女人感興趣，難道對男人感興趣？”
未婚的博士師姐說：“是不是小楊遇到意中人了？”
小楊？！淩淩不禁打了個冷戰，再看看師姐眼角的魚尾紋，深切地認為這句親切的“小楊”叫得也無可厚非。
八卦不是女人的專利，一個她不認識的男生插嘴道：“小楊這種男人追女生還需要查‘參考文獻’？一句標準美式發音的‘’不就OK了？”
另一個男生說：“你不懂，這叫專業素質！”
淩淩義正詞嚴地說：“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方式果然不同，我覺得像楊嵐航這種男人看再多追求女生的方法，背再多女人愛聽的甜言蜜語也是白費，長點腦子的女人都不會接受他……”
麵對門口坐著的肖肖和喬喬看了一眼門口，用一種很同情的目光看著淩淩。
這種眼神淩淩見得多了，她完全不在乎，繼續發表高見：“你們不了解他，他白天是個教授，晚上就是個……”
“楊老師！”喬喬及時對著她背後大喊了一聲，阻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驚人的言論。
受驚的淩淩硬生生地將即將出口的“禽獸”兩個字咽了下去，然後慢慢地回頭，正看見臉色發青的楊嵐航和朱老師並肩站在門口，他手裏拿著的一份文件即將被捏碎……淩淩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他手中的文件，渾身冒著冷汗。她說：“楊老師……我……去做實驗了。”
她剛準備逃命，楊嵐航深吸了一口氣，露出非常溫和的笑容。
在眾人無比崇拜的目光中，他的聲音清淡依舊：“我剛好找你有事，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淩淩提心吊膽地跟著楊嵐航走進辦公室，本已做好被他辱罵或者體罰的心理準備，沒想到他將文件往桌上一丟，淡淡地說：“這是碩博連讀的申請表，你簽字吧。”
碩博連讀？！不帶這麽整人的啊！
淩淩硬撐著發軟的雙腿，勉強向前走了幾步，試圖和他講道理：“楊老師，碩士學到的東西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想在工作中曆練一下……”
“你認為你學了很多東西嗎？依我看，你對課題了解不深入，實驗結果很不理想。”
“文獻上提到的方法我都試過了，這種材料的性能不可能再提高，再做下去也沒有意義。”
“你的意思是我的選題有問題？”
“我不是這個意思。”涉及材料科學的問題，淩淩當然不會笨到班門弄斧，和他爭辯。她說，“這個課題的確很有價值，可是我的專業知識有限，沒有能力解決，不如您再招一個專業素質高點的學生幫您做吧。”
“別的學生需要重新熟悉課題，太麻煩了。這個課題也不是很難，你隻要在博士階段更深入地研究，應該可以成功。”
“我——”
楊嵐航拿起桌上的就業推薦表看了一眼，蹙著眉頭把推薦表還給了淩淩：“你回去再考慮一下，考慮清楚再答複我。”
淩淩剛回到寢室，班上的女生外加別的班的女生一起跑來她的寢室，七嘴八舌地問了一堆問題，總結起來，大概就是三個問題——楊老師發飆了吧？他發飆時什麽樣子啊？他是怎麽折磨你的呢？
淩淩欲哭無淚，可憐兮兮地說：“很恐怖，他徹底毀了我的青春……”
幾個女生被嚇得臉色蒼白，她們用怪異的眼神把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難道他把你……”
淩淩急忙搖頭：“不是，他很溫柔地要我把碩博連讀的推薦表給填了。”
“他讓你碩博連讀？”
“今年博士的招生比例縮減，名額很緊缺的。你簽了沒有？”
“我寧死也不會簽的。可是他不給我就業推薦表和畢業答辯同意書上簽字，我的碩士畢業證又要毀在他手裏了！”
喬喬機靈的大眼睛一轉，她笑著說：“淩淩，我有個好辦法。”
穩坐材料學院第一名寶座的喬喬智商最高，她每次出的主意都是最妙的。
淩淩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地說道：“真的？快說！”
“我建議你去跟他表白。”
“什麽？”好在她沒喝水，不然肯定會被嗆死，“人家都急死了，你還耍我。”
喬喬坐過來，儼然一副運籌帷幄的智者的模樣，她說：“你也知道，楊老師最忌諱和女學生關係曖昧了，凡是女生向他示好，他不但拒絕，還會避如毒蛇猛獸。”
“是啊！”肖肖幫她舉例證明，“聽說一班有個女生向楊老師表白，楊老師不但一口回絕，還把她選的界麵課取消了。那個女生找院長理論，楊老師告訴院長，他是怕這位女生上他的課時會胡思亂想，學不到東西還耽誤時間。院長也無話可說了。”
淩淩恍然大悟：“如果我去和楊老師表白，說我暗戀他很久了，他一定對我避之不及，生怕被人非議……自然就不會讓我讀博了。”
“說不定連碩士他都讓你換別的導師。”
“喬喬！”淩淩緊緊摟著喬喬，滿臉崇拜地說，“同樣是研究生，你的智商怎麽就比我高這麽多呢？”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滿屋子的女生都在熱烈地討論著她該如何表白才會讓一向鎮定自若的楊嵐航被雷死，並且以後一見淩淩還有渾身發抖的後遺症。
最終大家一致認為，讓她穿著隔壁寢室女生的紅色超短迷你裙，配上喬喬新買的黑色緊身蕾絲吊帶背心……至於對白，她們特意去百度搜索了一下。打動男人的十句話，一條比一條雷人！
討論完畢，這些女生強烈要求看看楊嵐航失態的表情，但卻被淩淩四個字“謝絕觀賞”給嚴詞拒絕了。
幾個女生出謀劃策整整一個下午才離開。
大家剛走，淩淩的新室友關筱鬱就下課回來了。
“回來了。”淩淩隨便和她打了聲招呼，然後拿出零食，坐在桌前打開電腦。
對方簡單地嗯了一聲，坐在電腦前，好像很忙的樣子。關筱鬱是企管係研二的學生，上個月才搬來和她同住一個寢室。她長得非常可愛，精致的五官，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棕黃色的卷發鬆鬆地束起來，有點《浪漫滿屋》中宋慧喬的味道。一般來說，兩個係的同學不會安排在同一個寢室，但是關筱鬱和原來的室友生活習慣不太一樣，有點小矛盾，剛巧淩淩的室友申請公派出國一年，寢室隻有她一個人住，於是，公寓的樓長便把關筱鬱調換過來了。
淩淩自認為不是個招人煩的女生，關筱鬱也不像個孤傲的女生，但不知為什麽，關筱鬱似乎看她極度不順眼，剛搬來的時候都很少和她說話，日子久了，兩個人的關係才稍微改善了一點，但也隻有一點點而已。
淩淩一上線便看見上麵可愛的小光頭在晃動，永遠有多遠問：
“今天這麽晚？”
“和幾個同學剛籌謀完一件大事。”
“什麽事？”
“向我的變態導師……表白。”
“這次又是哪個沒品位的女生啊？”
“我！”
淩淩以為他會以最快的速度問她，為什麽？
畢竟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
但他卻慢悠悠地回了一句：“幸好我戒了品茶的習慣。”
她有點失落，鬱悶地啃了一口旺旺雪餅：“你不問我原因嗎？”
“肯定不會是因為你喜歡他。”
她很想說，我就是喜歡他，我就是暗戀他，看看他有什麽反應，但仔細想想還是算了，萬一他信了怎麽辦？
“今天我在同學麵前議論他，被他發現了，他為了報複我，不準我畢業，讓我繼續跟他讀博士。”
“所以你也要報複他？你的報複手段還挺別出心裁啊！”
“不是，他最怕和女學生關係曖昧了。如果我情真意切地向他表白一番，一定會把他嚇傻的。別說讀博了，運氣好的話，我明天就能擺脫他的魔爪！怎麽樣？我這個方法有技術含量嗎？”
“你這麽想逃離他的魔爪？”
“很想！非常想！想得不能再想了！”
永遠有多遠沉默了一陣。淩淩正啃雪餅啃得興起時，電腦屏幕上忽然冒出一句來：“萬一他同意了呢？”
一塊雪餅卡在了喉嚨處，差點把她給噎死了。
淩淩拍著胸口到處找水。她捧著水杯喝了一大口，噎住的雪餅終於咽下去了。
好不容易從生死邊緣掙紮回來，再次看見屏幕上的那句話時，淩淩依然心有餘悸。
他如果同意了？她和他談戀愛？她和他牽手、約會、親吻……淩淩急忙拍拍發燙的臉頰，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水。那不是雷，那是——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