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晚秋，本就是詩人筆下最令人感傷的季節，秋雨又偏來湊熱鬧，為這傷感的風景，加上了濃濃的哀傷。
一家地道的川菜館裏，淩淩端著一杯清茶，一邊喝，一邊聽著雨滴敲打著玻璃窗的聲音。
坐在對麵的陳漣漣湊到她跟前，嗅了嗅茶香，是淡淡的茉莉花香。她說：“淩淩，你不是戒了帶有茉莉花味道的一切東西嗎？”
“今天從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我一整天都在和楊嵐航討論開題報告，一直忍受著茉莉花香的荼毒。你說我戒不戒茶，有什麽區別嗎？”一杯茶見了底，淩淩又倒滿一杯，慢慢地品味著。
“你要是實在受不了的話，就求求他吧，讓他換一款沐浴液。”陳漣漣的提議非常沒有建設性，淩淩用力地擺了擺手。
“你以為我不想啊。他要不是我導師，我早就站在他麵前，大力拍一下桌子，說，楊嵐航，你給我換一款沐浴液，我一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就想吐！”
可惜，她不敢。
陳漣漣深表同情地點了點頭，她完全可以理解淩淩的委屈。她說：“依我看，你不如從實招來。你告訴他，你一聞到茉莉花的味道，就茶不思，飯不想，心裏全都是他，保證他第二天就會換掉。”
“是會換掉。不過不是換掉沐浴液，而是換掉我！”
“那不是正好？省得你天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誰說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淩淩仍然嘴硬。“每天都能看見他，我的日子過得別提有多好了……”
陳漣漣拉著她的袖子，把她放在桌下的手高高地舉起來，指著她捆得像粽子一樣的手掌說：“疼不疼你自己心裏清楚。剛做完三百度高溫測試的樣品，你居然用手去拿……幸虧你發了十分鍾呆才想起要去拿，否則你這隻手就廢了！”
淩淩抽回手，甩甩餘痛猶在的手，說：“我以為它涼了嘛。”
“你以為？你長腦子是幹什麽用的啊？僅僅是用來想楊嵐航的嗎？”
陳漣漣向來有爆發力的聲音成功地引來了不少學生關注的目光。
淩淩急忙捂住她的嘴，說：“拜托你小聲點！這種事要讓別人知道的話，多丟臉啊！我以後還怎麽在T大混呢？”
淩淩低頭看著一雙被燙得慘不忍睹的小手。昨天上午，楊嵐航教她使用一種新的設備。他溫柔又耐心地手把手地教她。有時候，他會摸她一下，淩淩隻顧著猜他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而他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結果，下午悲劇就發生了，她把自己燙得滿手都是水泡，那種疼痛就好像有鋼針在不停地戳她的心……其實這些日子她也很矛盾，她知道自己不該同時愛著兩個男人，更不該一方麵割舍不下持續了五年之久的網戀，另一方麵又放任自己沉溺於楊嵐航的人格魅力中。
可怎麽做才是對的呢？她想和永遠有多遠坦白一切，又怕傷了他的心，辜負了他五年的付出與守候；她想忘記楊嵐航，又在見到他的時候情難自控。
“陳漣漣，最近還有什麽好的工作單位嗎？”長痛不如短痛，她必須快刀斬亂麻，跟楊嵐航斷得幹幹脆脆的。
陳漣漣一聽說她有找工作的打算，烏溜溜的大眼睛便開始閃閃發光：“有，我今晚就打電話跟程經理推薦你。”
吃過晚飯，淩淩回到寢室，猶豫了一下，打開電腦。
她剛一上線，小光頭的頭像就激動得晃個不停。
永遠有多遠：“在嗎？”
忍著疼痛，淩淩用兩個手指在鍵盤上慢慢地點著。“我在”兩個字還沒打完，永遠有多遠又發來了一連串的消息。
永遠有多遠：“？”
永遠有多遠：“你為什麽不說話？”
永遠有多遠：“淩淩，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淩淩強忍著疼痛，加快打字的速度。“沒有啊，我很好！”
“你從B市回來之後，變了很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最近比較忙。”
消息發過去後，淩淩鬆開半握的鼠標，緩緩展開手掌，紗布下滲出了一片淡黃色的**。一定是太過用力，把水泡擠破了。
劇痛，但不是掌心處傳來的……“有什麽事不能和我說嗎？”他鍥而不舍地追問道。
見淩淩不回答，他又發來消息：“算了，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他生氣了。沒有任何激烈的言辭，也不表達任何情緒，他連生氣都是平和的。
淩淩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地移動：“等等！”
沒有回答。
“你聽我說……”
沒有回答。
她握緊手，掌心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隻能看見紗布上的黃色**逐漸蔓延開來。
“你回來吧，我想見你！”
他很快回複道：“為什麽忽然想見我？”
“我在A市的T大，我的電話號碼是×××××××××××，回國的時候跟我聯係。”
消息剛發出去，淩淩就接到了陳漣漣的電話。陳漣漣告訴她電氣公司的程經理已經敲定了最後人選，明天就要簽協議了，但經過陳漣漣的一番強烈的推薦後，程經理想見見她，讓她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淩淩告訴永遠有多遠：“有家電氣公司讓我去麵試，你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麵試？！”
“嗯，我想找工作！”
“你不讀博了？”
“我回來再跟你慢慢說，你一定要等我啊！”
來不及細說，淩淩匆匆換了衣服準備出門。剛要下樓時，她的電話就響了。當她拿出手機，一看到上麵閃爍著“楊老師”三個字時，她便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了。也顧不上手上有傷，她伸手扶住旁邊的牆壁，穩住傾斜的身體。
站在樓道裏，淩淩疼得緊咬牙根。藍色的屏幕上，“楊老師”
三個字一下下地閃動著，手機在她的手裏振動個不停。
淩淩掛斷電話，關了機。做了決定，她便不能給自己任何反悔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