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沒參加過國際學術會議，不了解自己的膚淺；沒見過楊嵐航作學術報告，不知道什麽是男人真正的魅力。
暗淡的光線下，幻燈片的冷光灑遍全場，楊嵐航步履優雅地走到最前方，在國際學術會議這種特殊的氣氛烘托下，他獨有的清雅更加迷人。
一串串複雜的公式，一條條富有深意的曲線，再配上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淩淩看著他，忘記了呼吸，忘記了眨眼。
這樣的男人太完美了，完美得如夢幻一般不真實。
她的心跳隨著他說話的節奏而變化著……作完報告，楊嵐航和Angela單獨去外麵的休息區一邊喝茶一邊討論。那畫麵非常唯美，一個是舉止優雅的中國男人，一個是性感迷人的西方美女，他們時而皺眉深思，時而眉飛色舞地討論，時而在紙上寫寫畫畫，激烈地爭辯。
淩淩遠遠地看著他們，羨慕得心中泛起陣陣酸澀。
如果有一天他也用那麽讚賞的眼神望著她，她願意為此付出一切……不可以！淩淩穩了穩心神，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他是我的老師，是我的老師……”
淩淩一遍遍地在心裏暗示自己，這句話她在短短的四個小時內對自己說了上百遍，平均每五分鍾一次，且頻率呈現遞增的趨勢。
“他是我的老師……”
淩淩專心致誌地在心裏默念著，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她一轉頭，看見楊嵐航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脫口而出：“您是我的老師。”
“嗯？”
淩淩往後移了移身子，避開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最近“生物電”效應越來越明顯，每次被他一碰，思緒就會變得混亂。
“我是說……”她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我能遇到您……您這樣的老師，真是太幸運了！”
這句話對楊嵐航來說，顯然很受用。他難掩笑意地道：“我有點急事，要先走了。你自己回去沒問題吧？”
“沒問題。”
臨走時，楊嵐航囑咐她：“李校長晚上請吃飯，我下午五點去酒店接你。”
“我知道了。”
守時的男人她見過，但把時間差控製在一分鍾之內的男人，除了楊嵐航她沒見過第二個。下午五點整，楊嵐航接她去了附近一家海鮮酒樓。一看那奢華的裝修就知道一頓飯的價格肯定不菲。
“楊老師，這種場合好像不適合我參加，我還是回去吧。”
“沒關係，李校長特意讓我帶著你。”
楊嵐航見她還是有些遲疑，又說：“以後這種場合會很多，你要學著去適應。”
淩淩點了點頭，跟在楊嵐航身後走進包廂。
包廂裏除了李校長和他課題組的兩個年長的老師外，還有一個男人，淩淩仔細地看了看他端正的容貌，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那個男人一見楊嵐航，便很謙恭地起身與他握手。
“鄭校長，您好！”聽見楊嵐航對他的稱呼，淩淩這才想起來，他是T大主管後勤和工程的副校長。這種“財神爺”型的校長很少在學生麵前露麵，所以她隻在T大主頁的新聞上見過幾次。
“這位是？”鄭校長看向淩淩，好像在思索著什麽。
“我的學生，白淩淩。”
“哦！”鄭校長恍然大悟，“白淩淩！我想起來了……”
楊嵐航的眸子閃爍了一下，他沒有接話。
淩淩倒是一頭霧水，什麽叫“我想起來了”？她好像沒犯過什麽大錯吧？
難道她本科畢業設計沒過的事也上過T大主頁的新聞？
想起這件事，淩淩就忍不住在心裏狠狠地詛咒了楊嵐航一番。
在等待上菜時，幾位老師開始閑聊起來。與她預想的不同，他們並沒有互相恭維吹捧，也沒說那種不切實際的官話，他們聊的是一些挺有現實意義的話題，比如專家樓什麽時候竣工，新的學生公寓什麽時候能入住，有著六十年曆史的女生公寓是否列入重建計劃，或者九七三項目答辯怎麽樣，還有，他們的孩子……“老李，你女兒快要大學畢業了吧？”鄭校長問。
提起女兒，表情一向很嚴肅的李校長臉上立刻浮現出笑容來：
“七月份就畢業了。”
“有什麽打算？”
“她說想去英國或者加拿大讀碩士。唉！現在的孩子，總以為錢是天上掉下來的，幾十萬的費用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哪像我們，每個月花十美金生活費也能在美國讀完碩士。”
“你知足吧，至少她還願意去學。你看看我兒子，大學四年，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沒學會。我給他安排好了工作，他說要去讀碩士，給他碩士讀吧，他研一沒讀完就退了學，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麽。”鄭校長雖然無奈地搖著頭，但語氣裏還是充滿著縱容。
淩淩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她含笑撕著手中的紙巾，一條一條地撕成碎片，又揉成一團……李校長說：“我記得阿皓在B市吧，他怎麽樣了？”
“他現在比我還忙，我來B市三天了，還沒找到機會見他一麵。”
“那正好，叫他一起過來吃飯。我好久沒看見他了，挺想看看他的。”
“我問問看。”鄭校長拿出手機，撥了過去。“阿皓，你今晚有空嗎？你李叔叔來B市開會……我們不是一起來的……嗯，今晚一起吃頓飯，你李叔叔問你能不能來……好！不用急，開車小心點……”鄭校長說話的時候，連眼角的皺紋都變得舒緩了。
掛了電話，他笑著對李校長說：“他說他在學校的時候沒少給你添麻煩，你來B市，一定要給他個機會好好兒招待你……這小子，一點真才實學都沒有，就會搞社會上這套亂七八糟的事。”
“現在這社會，要想有成就，要不就像航這樣從MIT拿著學位回來，要不就像阿皓這樣懂得左右逢源，我們勤學苦幹的那一套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我倒是不想阿皓有什麽大的成就，他能過他想過的生活，別給我惹麻煩，我就滿足了。”
沒過多久，包房的門從外麵拉開，服務生帶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淩淩好奇地看過去，隻見他長得很高，穿著黑色的牛仔褲，黑色條紋的純棉襯衫完美地襯托出他頎長的身材。當淩淩看清他俊美的臉時，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進來的人看見淩淩先是一驚，隨即眯起眼睛，露出笑意：“這麽巧啊？”
的確巧得出人意料，淩淩怎麽也沒想到鄭校長口中的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就是鄭明皓。她更加想不到，鄭明皓在T大讀了近五年，竟沒有人知道他是鄭校長的兒子。
“好久不見。”淩淩小聲說道。
“你們認識嗎？”李校長問。
“大學同學。”鄭明浩坐到淩淩對麵的空位上，笑著對她眨了眨眼，“勉強算是朋友吧。”
“勉強”兩個字從他口裏說出來，聽上去的確顯得十分勉強。
淩淩看了看身邊麵無表情地喝著茶的楊嵐航，又看了一眼李校長，她發現他正用奇怪的目光審視著自己。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緩緩地坐了下去。
李校長熱情地跟鄭明皓聊著天，淩淩則低著頭把揉起的紙團一個個展開，繼續撕……來到B市，她曾經想過要見見鄭明皓，還想請他吃頓飯，聊聊彼此的生活。
但最終她還是放棄了。在他沒有女朋友之前，她不能再給他任何希望，因為守著不切實際的希望有多痛苦，沒有人比她更深切地體會過。
愛情就像扯皮筋，最後疼的總是那個不願放手的人。
撕到實在沒法兒再撕的時候，淩淩輕歎一聲，抬眼竟發現眼前多了一遝紙巾。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楊嵐航，他依舊在麵無表情地喝著茶，握著茶杯的手指指節泛白，垂下的睫毛遮住了他幽深的眸子。
目光正落在楊嵐航的臉上時，淩淩的手機響起了消息提示音，她拿出來一看，是鄭明皓發來的短信：“你怎麽在這裏？”
她用眼睛斜瞟了楊嵐航一眼，鄭明皓立刻會意，笑著點頭。
她把手機調成振動，然後發了條短信給他：“沒想到鄭校長是你爸爸。”
“現在知道了，要不要考慮做校長的兒媳婦啊？”
淩淩抬頭瞪了他一眼，又發了一條消息：“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就算地球上隻剩下一個男人，我也不跟你！”
“如果地球上隻剩下我一個男人，我還要你啊？”
淩淩用手背掩飾嘴角的笑意，收起手機。
這一次抬頭，她麵前的碗裏多了半碗海鮮湯，盤子裏多了一個去過殼的海螺。她看了一眼楊嵐航左手邊的海螺殼，心房再度被攻陷。她說：“謝謝楊老師，我自己能照顧自己，不用麻煩您。”
“嗯。你隨意吃，不要拘束。”
她點點頭，一口一口地吃著食之無味的飯菜。
手機又開始振動。淩淩拿出來一看，差點咯血：“如果地球上隻剩下我和楊嵐航兩個男人，你選誰？”
淩淩愣住了，她悄悄抬眼，才發現楊嵐航的視線正落在她的手機屏幕上，雙眉微蹙。
她如同做錯事的孩子被老師逮到一般，迅速把手機藏到背後，結結巴巴地承認錯誤：“楊老師，對不起！我朋友喜歡胡言亂語，您千萬別介意。”
楊嵐航的嘴角動了動，他湊到她耳邊小聲對她說：“這種場合發短信很沒禮貌的。”
“對不起。”淩淩乖乖地坐好，不再理會在口袋裏一遍遍振動的手機。
飯吃了一半，李校長正在向楊嵐航谘詢去美國留學的事情，問他在MIT讀學位是否感到壓力很大，鄭明皓無聲地對她鉤了鉤手指，指了指門的方向。然後，他對大家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剛出去，淩淩就又感覺到手機在強烈地振動。
她拿著手機出了門。她剛關上門，電話便停止了振動。
“來B市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鄭明皓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淩淩一回頭，看見他正倚著牆壁站著，嘴裏鬆鬆地叼著支煙。他已不是那個青澀的少年了，整齊的短發，臉型更有棱角，眼神中多了幾分看透世事的淡薄，乍一看上去，的確有幾分成熟的味道。
“我跟楊老師來參加會議，不太方便。”
“連打個電話都不方便？”
淩淩沉默了。
“沒良心的女人我見過，但就沒見過像你這麽沒良心的。”
淩淩忍住心中的委屈，說：“你現在看清我的真麵目也不算晚啊。”
“反正你欠我的必須還，一會兒吃完飯跟我走。”
“去哪兒？”她嚇得後退數步。
一見淩淩嚇得臉色都變了，鄭明皓忍不住逗她：“你這是什麽表情？該不會以為我要帶你去開房吧？怎麽說你也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思想別那麽肮髒好不好？”
“你——”淩淩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那你要帶我去哪兒？”
“看電影吧。你欠我一次電影還沒看呢。”
“不行，我導師看我比看老婆還緊，晚上九點前必須回酒店。”
“我幫你搞定他。”說完，鄭明皓跟服務生說，“加個雞蛋玉米羹，把賬單拿來。”
淩淩泄氣地走回房間。太失策了，她怎麽一不小心就把這個重要的權利交到楊嵐航手裏了呢？
現在她隻能指望著他對自己負責，千萬不要屈服於權勢的壓力，出賣她。
飯局剛一結束，鄭明皓無視淩淩給他使的眼色，在酒桌上公然說：“楊老師，白淩淩難得來B市，我想帶她去市中心轉轉。”
在場的人均是一愣，尤其是李校長，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視線轉向了楊嵐航。楊嵐航的反應反倒很平和，他微笑著說：“也好，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這麽輕鬆就把她給賣了？
因為憤慨，淩淩決定不理楊嵐航，連再見都沒跟他說。
楊嵐航更無情，走的時候連一眼都沒看過她，下了樓，直接開車離開了，把她丟在了茫茫的夜色中，以及一個對她“覬覦”已久的男人身邊。
“上車吧。”鄭明皓打開一輛奧迪TT的車門。
“你的？”淩淩忍不住撫摸了一下線條圓滑的車子。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款車，沒有保時捷的張揚，卻能彰顯出擁有者獨特的個性。
“怎麽樣？喜歡吧？”
“夠敗家的！”她日行一善地幫他正視自己。
“我是貸款買的。”
“更敗家！”
淩淩坐上車，係好安全帶，內室鋁合金飾板體現出了唯美的金屬質感。
鄭明皓發動車子，駛入街道。“我總不能騎自行車去跟人家談項目吧？這年頭，包裝比什麽都重要，你當別人也跟你一樣隻看內涵，不看重外表啊。”
淩淩懶得理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強勁動力帶來的加速的感覺。
鄭明皓說：“你挺有眼光的，這款車無論外觀、駕馭感，還是安全性都是一流的。”
“別跟我說你買它是因為我喜歡，打死我都不信！”
“你來我公司上班，這車我就送你了。”這話說得，儼然一副包二奶的口吻。
“切！”淩淩連眼睛都沒睜，“你好歹也是T大畢業的，記不住校訓，也請注意素質啊！”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我剛接了個項目，正缺人。你ASP、都懂，過來幫我吧。”
“我？”淩淩搖搖頭，“我連ASP調用Oracle都不會。”
“誰買得起Oracle啊？後台用SQLserver就成。”
“安全性多差啊！”
“我們不是做大型商用軟件，要那麽安全幹什麽？”
淩淩睜開眼睛，發現他已經開上了立交橋，她搖下車窗，讓疾風掠入。
“你真的缺人幫忙？”
“是！我的公司剛起步，啟動資金不夠，招不了太多編碼高手。”
“好吧，等我考完試，我過來幫你一個月。”
“你是認真的？”鄭明皓訝異地看著她。
“嗯！你不用給我工錢，管吃管住就行。”淩淩說，“不過先說好，你千萬別對我有非分之想啊，我純粹是出於江湖道義才幫你的。”
“我這人很有原則，無論如何我都絕對不會放棄‘非分之想’
的權利！”
淩淩大聲吼道：“鄭明皓，全世界有那麽多女人，你為什麽非把我往火坑裏推呢？”
他比她的聲音還要大：“白淩淩，全世界有那麽多男人，你為什麽非跟電腦談戀愛呢？”
“他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知覺的人！”
“你是看見過，還是摸到過呢？”鄭明皓拉過淩淩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他猛烈的心跳撞擊著她的掌心。“這才叫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知覺！”
淩淩抽回手，握緊手心裏殘留的餘溫。她的確沒有感受過他的心跳，沒有碰過他，可是她能感覺到他那顆跳動的心。
鄭明皓見她不說話，又開始厚顏無恥地吹噓道：“我就搞不懂，喜歡我的女人能從一環排到三環外，你為什麽就偏不拿正眼看我呢？”
“因為我獨具慧眼，不同於世俗的審美觀。”
鄭明皓啞然失笑：“還望您不吝賜教！”
淩淩清清嗓子，說：“男人，最重要的是有安全感。你說，長得像謝霆鋒的變心的概率高，還是長得像愛因斯坦的變心的概率高呢？”
“這可不一定，有多少又老又醜的大老板泡電影明星啊！”
“那你說，每天開著奧迪TT在街上晃的男人有安全感，還是一心在實驗室裏潛心鑽研的男人有安全感呢？”
“你覺得楊嵐航有安全感嗎？”
“他是我的老師，你別胡說！”
“我隻問你他有沒有安全感，你心虛什麽？”
淩淩別過臉去，望向窗外。她不敢直視鄭明皓的眼睛，因為怕自己的眼睛會泄露心底的秘密。
她說：“如果全世界隻剩下你和楊嵐航兩個男人，我寧願懸梁自盡！”
“白淩淩，你什麽時候才能有正確的審美觀呢？”
審美觀？
淩淩笑了，但那笑容卻帶著淡淡的憂傷……那晚電影院放映的剛好是韓國電影《雛菊》。
電影講述了一段錯綜複雜的愛情故事——一個如雛菊般清新脫俗的女孩愛上了一個從未謀過麵的男人，又因為誤會和命運的捉弄愛上了另一個男人。
一段相愛不曾相對的愛情，命運終究為他們安排了悲涼的結局。
當女主角無聲地說出那句“對不起，我沒有認出你來，我一直在等你”時，淩淩捂住臉，泣不成聲。
她完全可以體會到女主角當時那種矛盾加悔恨的心情。
鄭明皓摟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
“等待一個素未謀麵的人很痛苦，是嗎？”他將她的臉埋在懷中，緊緊地擁抱著她。
淩淩無言地搖頭，然後推開他。她不討厭鄭明皓的擁抱，也不討厭他身上清爽的味道。
鄭明皓歎了一口氣：“你為他傷心，為他落淚，他看得見嗎？
當你需要有人依靠、有人安慰時，他在哪兒？這麽多年了，你被這種觸摸不到的愛折磨得還不夠嗎？”
“我不知道。”
“淩淩，給我個機會吧，我能給你真正的快樂！”鄭明皓看著淩淩的眼睛，堅定地抓住她的手說，“互聯網經曆完冬天，正在複蘇，現在做網站是最好的時機。請你相信我，你來跟我一起創業，我們一起努力，一定會成功的！”
…………電影落幕，人潮散去。
“對不起！”淩淩起身，隨著人流向外走去。
鄭明皓的自信心總是超乎常人。淩淩剛走了幾步，他又追上來，滿不在乎地說：“我應該去看看精神科，我發現你越拒絕我，我越愛你。”
“男人啊，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得到了又棄如敝屣。”
“要不你讓我得到一次，我再把你棄如敝屣？”
淩淩被他氣得哭笑不得，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你給我死了這條心吧！”
“要我死心，除非你嫁人了。”
“我明天就嫁給一頭豬。”
“我哪裏不如豬啊？”
…………他們一邊吵，一邊打鬧，所以沒有注意到，還有一個人正坐在角落裏，用修長的手用力地揉著眉心……原本鄭明皓還想帶淩淩去KTV唱唱歌的，但淩淩非常“婉轉”地拒絕了：“不去！我對你的人品不放心。”
鄭明皓對她實在是束手無策了，於是，隻好送她回酒店。走到她房間門口，她打開門，說了句“謝謝你送我回來”後，就準備進去了。
“不請我進去坐坐？”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遭人非議的。”
“封建社會已經過去了。”
“社會主義社會也有色狼，謝謝！”
淩淩走進去，轉身剛要關門時，鄭明皓快速地擋住門：“等等——”
“還有事嗎？”
“你真的要來幫我？”
“如果你確實需要人幫忙，我會來的。”
鄭明浩看著她，顯得無比真摯：“不枉我當你是朋友。”
一陣暖意流過淩淩荒蕪的心，她淺笑著仰頭，迎上他真摯的目光：“明皓，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你一定能成功！”
“你不覺得我是一個好高騖遠的敗家子兒嗎？很多人都這麽說我的。”
淩淩搖搖頭：“我有個朋友，他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付出了很多。所有人都勸他放棄，說他不會成功，可是，他從未放棄……他曾經說過，人一定要堅持自己的理想，全世界的人否定你都沒關係，但你自己不能否定自己。”
她頓了頓，又說：“答應我，不管別人怎麽看你，你都不要放棄好嗎？”
“有些事，放棄了還可以從頭開始；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鄭明皓深情地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淩淩，你知道嗎，隻要你一句話，我可以回T大繼續讀碩士，因為我不是他，我絕對不會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而放棄自己喜歡的女人！”
“可你為汪濤放棄過。”
“那時候我並不了解你。我除了覺得你氣質清純、本性善良以外，對你一無所知……”
“現在你又了解我多少？我迷糊，任性，做事沒條理，不認真……我有一大堆缺點。現在你會說無所謂，可等到我們在一起朝夕相處地生活時，你就會發現這些很重要。”
鄭明浩沉默了一會兒，真誠地看著她說：“我不否認，我以前就這麽想過。所以，當濤子說想追你的時候，我選擇了放棄。我以為我對你的感情不過是一時的衝動，很快就會變淡，可我越努力想要把你當朋友，就越覺得你可愛……你真的是個好女人，你懂得尊重，你跟汪濤在一起的時候，從不要他送你禮物，也不送他貴重的禮物；你穿名牌的裙子，卻從不嫌棄他的寒酸；你每天毫無怨言地跟他吃食堂，改善生活的話，頂多和他去一次小飯館……你這樣的女人，該娶回家好好兒珍惜。”
聽到這樣真摯的表白，縱然無意，淩淩也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她努力忍住鼻端的酸楚，眼淚順著臉頰悄悄地滑了下來。
“你哭了？”鄭明皓伸手幫她擦幹了眼淚，又換回玩世不恭的表情，“早知道我就不這麽煽情了。”
的確太煽情了，弄得她都想嫁給他了。當然，隻是想想而已，她對鄭明皓始終隻有感動，沒有心動。
“生活，不是光有愛情就可以的，我們……”淩淩的話還沒說完，楊嵐航就走了過來，並用怪異的眼神看向他們。淩淩忙抽回被鄭明皓握住的手，拭去眼淚，“楊老師，您剛回來啊？”
“嗯。一會兒來我房間一下，我找你有事。”
鄭明皓聽見他的聲音，轉頭對他勉強地笑了笑，楊嵐航也微微向他點頭示意，然後走進他的房間。
見淩淩神色恍惚地應了一聲，鄭明皓湊近她，說：“他深更半夜找你做什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該不會對你圖謀不軌吧？”
“他對我圖謀不軌？”淩淩非常堅定地告訴他，“除非全世界隻剩下我一個女人了。”
“你放心，就算全世界隻剩下你一個女人，他也不會要你！”
“行了！”淩淩白了他一眼，“別在這兒鄙視自己的審美觀了，快點回去發憤圖強吧！”
“好吧。那你早點休息，我會打電話給你的。”
淩淩推推他，不耐煩地揮著手說：“別囉唆了，走吧，走吧！”
“拜拜！”
鄭明皓的背影越來越遠，淩淩卻遲遲沒有關門，直到他忽然回首，無言地看著她，她才輕輕地關上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如果他不愛她該有多好，她一定會留下來和他一起做網站。
即使她不會有多大的成就，但她一定可以開心地度過每一天……淩淩在房間裏休息了一會兒，理清了混亂的思緒，才簡單地洗漱一番，整理好儀容，走到楊嵐航的房門前。
她很小心地敲了敲門，有些擔心驚擾了他，聽見裏麵沒有聲音，她又試探著敲了一下。
“請進。”
淩淩推門走了進去。
“楊老師，您找我什麽事？”
滿室的茉莉花香撲鼻而來。看來楊嵐航剛沐浴過，頭發上還滴著水。但他沒穿睡衣，而是換上了米色的休閑褲和白色的襯衫。
他坐在椅子上，什麽都沒做，僅僅隻是坐著。依地毯上浸濕的痕跡來看，他很久沒動過了。
原來，像楊嵐航這麽惜時如金的人也有發呆的時候啊，真是奇跡！
“坐吧。”他起身倒了兩杯茶，一杯端給淩淩，然後指了指他剛剛坐過的椅子，而他則坐在了對麵的單人床上。
這舉動，她是否能理解成要促膝長談呢？
淩淩坐下，嗅了嗅茶香，把茶放在桌上。
食色，性也，美男當前，淩淩忍不住偷偷地看向他的領口處。
他的衣領不僅幹淨，而且熨燙得棱角分明。衣領下麵便是他線條很美的頸項，沐浴後的肌膚看上去十分光潔嫩滑……“我有點事想找你幫忙。”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有什麽事您盡管說。”淩淩趕緊回過神來。
“Angela第一次來中國，她想看看中國的曆史遺跡，但她不懂中文。我明天剛好有事，你能不能陪她去長城看看？”
淩淩有點糊塗了。心愛的女人不遠萬裏來到中國，他再忙，也不至於連陪她看看長城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啊。她試著婉言拒絕：“陪她倒是沒問題，可我的英語不好，我怕跟她沒法兒溝通，不如……”
“沒關係，帶著詞典去，表達不清的時候可以翻單詞給她看。
如果實在溝通不了，就給我打電話。”
“哦。”見他心意已決，淩淩隻好答應了。
“還有，如果她問你我是否有女朋友。你幫我告訴她，我和女朋友感情非常好，已經在籌備婚事了。”
這回她徹底暈了，費了好大勁才把到了嘴邊的“為什麽”給咽回去。
他應該是欲擒故縱，用以退為進的方式來試探對方的心意。那她明天是否要把Angela的反應看清楚，回來如實向他匯報呢？
回過神來，淩淩發現楊嵐航正凝神看著她，似乎在等她說話。
她眨了眨眼睛，傻傻地看回去。
“你沒有問題問我嗎？”他問。
“沒有啊。”見他有些懷疑，她忙說，“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嗯。”楊嵐航垂首喝了一口茶，沉吟了一陣，才再次開口。
“你和鄭校長的兒子關係好像不錯哦。”
這個問題，算不算是個人呢？
根據有關法律規定，她有權利拒絕回答。
不過，她不想他誤會，於是態度誠懇地答道：“我們是好朋友。”
“他在追求你，你應該能看出來吧？”
她點點頭，不安地扯著裙擺。
“我知道，作為老師，我本來不該過問你的私事。不過，我受人之托，不得不問。”
淩淩有些懂了。一定是鄭校長看出她和鄭明皓關係曖昧，想知道內情，所以楊嵐航才會破天荒地八卦一次，問她這麽的問題。
“他的確對我很好，我也很欣賞他。”淩淩偷偷看了一眼眉頭緊鎖的楊嵐航，“可是，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楊嵐航吹了吹從茶杯中冒出的熱氣，然後說：“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呢？”
一看見他那副悠然淡定的樣子，淩淩的心就莫名地顫了一下。
她頭腦一熱，笑著說：“就您這種類型的！”
坦白說，淩淩的目的很不單純，首先，她為了滿足自己超愛雷他的惡趣味；其次，為了試探一下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淩淩緊張得屏住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楊嵐航看，生怕錯過他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然而，楊嵐航的定力遠沒有她預料的那麽強。
她的話一出口，楊嵐航的手居然就抖了。
冒著熱氣的茶水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濺了出來，滴在他的腿上。
穩重不代表反應遲鈍。他的動作十分敏捷。但不幸的是，由於起身的速度太快，更多的茶水灑在了他的手上。灼痛之下，他的手一鬆，水杯自由落體，吻上了他隻穿了拖鞋的腳……淩淩瞠目結舌了三秒鍾，再看楊嵐航漲紅的臉，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忍住笑意。
“楊老師，您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捂住即將抽搐的嘴角，解釋道，“我是說，您成熟，穩重，人品好，性格好，年輕有為，又上進……”
不誇不知道，一誇嚇一跳。楊嵐航除了長得帥、有錢之外，原來還有這麽多優點。不過，再誇下去難免有奉承的嫌疑，所以，淩淩決定把後麵N條沒說的優點自己珍藏了。
他的動作停下來了，目光也停在了她的臉上。
淩淩極力想從他的眸子裏看出一點情緒波動，但卻發現他的眼神更具有穿透力，讓她心底的小秘密無處藏匿。
於是，她也慌了。
“我……很晚了，我先回房了。”她逃命似的跑出房間，好似慢一步會被人吃掉一樣。
愛一個人的感覺往往很奇妙，譬如，你會情不自禁地想去看他，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一旦他回頭，又會受驚地躲避，生怕被人窺見自己的內心世界。
淩淩此時的感覺恰恰如此，她喜歡他，想去探知、去讀懂他的心事，卻又擔心自己的感情被他發現，陷自己於無地自容的境地，所以極力地隱藏……淩淩逃走後，楊嵐航拾起掉在地上的杯子，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嘴角。
一想到她說“就您這種類型的”、“您成熟，穩重，人品好，性格好，年輕有為，又上進”，他嘴角的笑意就越來越濃了。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它可以化解誤會、加深了解，它也可以讓兩人培養出感情，並且加深感情……他相信，終有一天她會接受他，不論他有多麽不符合她的擇偶標準……這年頭，做人難，做個好學生更難，做楊嵐航眼中的好學生更是難上加難。
第二天，淩淩頂著一雙大大的熊貓眼去陪著自己的情敵逛長城。
這算什麽事啊？
顯然對中國的這一宏偉建築沒什麽興趣，她心不在焉地遊覽著。淩淩更沒什麽興趣，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身邊的那位美女身上。越看越發現Angela和楊嵐航非常般配。他們倆同樣讓人驚豔，同樣內涵更勝於外表，而且，他們同樣懂得如何去尊重別人。
一路上，淩淩講的英語使人根本不知所雲，可Angela會認認真真地聽，盡量從她不標準的發音和錯誤的語法中去猜她所要表達的意思。為了讓淩淩聽懂，她還把語速放慢，發音清晰，用詞也都會選最簡單的。
站在烽火台上，Angela忽然問淩淩：“白，你見過楊的女朋友嗎？”
淩淩心中一顫，重重山巒迷了她的眼。她說：“沒見過，隻聽楊老師提起過。”
“她是怎樣的女孩，我真想知道！”
她應該是一個完美得讓她想忌妒都沒有勇氣的人吧。
“白，請你幫我轉告他，我送他最好的祝福……”
淩淩看得很清楚，她敢肯定，Angela愛楊嵐航。
可是，明明相愛，為什麽還要如此折磨彼此呢？
“你喜歡楊老師嗎？”淩淩本想問得委婉一點，隻可惜語言有障礙。
說了很多，語速有點快，淩淩並沒有完全聽懂，但大體上她聽明白了——雖然他是東方人，兩人的文化背景有差異，但多年之前她就很欣賞他，並愛上了他。
“那麽，你為什麽不對他說呢？”
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金發，說了一段讓淩淩很無語的話：
“楊不愛我。他說我美麗、真誠、熱情、可愛。用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詞匯來形容我都不過分。但他不愛我，以後也不會愛上我，永遠都不會……”
這……大概也隻有楊嵐航能想出這麽變態的拒絕方式吧！
用那麽多美好的詞匯來形容又怎樣，最後那句話還不是把人推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你確定？”淩淩還是有點不相信，“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Angela不是楊嵐航最愛的女人嗎？
“他是真的不愛我！哪怕一夜……”
有些頹喪地走下烽火台，她那金發自信地飄揚著，引來無數關注的目光。這樣的女孩，真的，用所有美好的詞匯來形容都不為過。
淩淩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天晚上，身著一身性感短裙的Angela和那扇開著的房門。
難道他是故意的？這樣既知性又野性的美女對他主動投懷送抱，而且還隻要一夜情，他都拒絕了。淩淩真想把楊嵐航的腦子拿出來好好兒地研究研究，看看他的腦子到底是用什麽材料做的。
陪Angela逛了大半天，淩淩拖著沒知覺的腿回到酒店。路過楊嵐航的房間時，她看到他的門半開著。楊嵐航坐在裏麵，一邊悠然地品著清茶，一邊上著網。
淩淩輕輕地敲了敲門，說：“楊老師。”
聽到她的聲音，楊嵐航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門口，對她說：“進來坐吧。”
“不用了。”淩淩告訴他，“您讓我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讓我轉告您，她祝福您……”
“哦！謝謝！”沒了下文。那張淡然得有點冷酷的臉，讓淩淩感到有一陣寒意向她襲來。這樣如冰山般的男人，注定隻能遠遠地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