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楊嵐航出差了,沒有人會不分時間,不分場合地冒出來,也沒有人逼著她做實驗,看資料,淩淩以為自己會幸福得不得了,但沒想到,她心裏竟生出了一種空虛感,而且隨著楊嵐航離開的時間越長,她的空虛感變得越來越強烈了。

有時候,她還會對著電話發呆,琢磨著楊嵐航怎麽不給她打個電話。

一天晚上,淩淩懶懶地趴在床上,淡藍色的窗簾被夜風吹動,不時觸碰到懸掛在窗戶上的珊瑚風鈴,珊瑚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來。那是她最愛聽的聲音,每次隻有聽到這個聲音,她才會覺得夜不是死氣沉沉的寧靜,她也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可是,什麽時候才可以有人陪伴她一起聽風鈴的聲音,在靜夜裏竊竊私語呢?

不知道是夜裏幾點鍾,淩淩放在枕邊的手機響了。三更半夜打來電話,她已經猜到是誰了——除了她的變態導師,沒有人會選這個時間給她打電話。

有點莫名的興奮,淩淩調整了一下呼吸,接起電話,說:“楊老師,您找我有事嗎?”

“你的嗓子啞了。”他的聲音在電波裏溫柔如水。

淩淩坐起來,靠在床頭上,空虛的身體泛起暖意。她說:“我沒事。”

楊嵐航停頓了很久,才說:“後天有一個國際學術會議,你過來聽一聽吧,多了解一下世界前沿的科學對你有好處。”

“啊?”淩淩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您說什麽?”

“我給你訂了一張來B市的機票,明天下午兩點的飛機,明天航服中心會把機票送去你們公寓。”

“我……”淩淩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我去機場接你,下飛機後記得把手機開機。”

“我,我……”她“我”了半天,終於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嗯,那你早點睡吧。”

…………第二天一早,淩淩去樓下取了機票,收拾好東西。

離開前的最後五分鍾,她打開QQ,對永遠有多遠說:“楊老師讓我去B市參加一個國際學術會議,可能這幾天不能上網。”她等了五分鍾,沒看見回話,隻好關了機,快步跑出公寓。

路上,她剛好遇見陳漣漣挽著她的男朋友去上自習。

陳漣漣遠遠地就衝淩淩揮手:“淩淩,你要去哪兒啊?急成這樣。”

淩淩將手中的機票對陳漣漣揮了揮:“去私奔。”

“跟誰啊?你的科學家網友?”

她笑著對陳漣漣眨眨眼:“是我的導師。”

“你要跟楊嵐航私奔?!有理想,有前途!”

陳漣漣那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再配上絕對有爆點的對白,很快就使淩淩成為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當然,也有許多女生諷刺道:“這年頭,臉皮多厚的女生都有啊!”

“說說怎麽了?YY又不犯法!”

淩淩忙低下頭,遮住臉。唉!以後在T大沒法兒混了。

飛機降落後,淩淩拖著行李箱走下飛機。剛走到出口處,她看看四周,正想搜索一下楊嵐航的身影,一個清瘦的背影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挺拔的身材,寬闊的脊背……他和她記憶中的樣子一模一樣,不曾改變。

“爸爸!”淩淩丟下行李箱,追向他消失的方向,“爸爸!”

她真的好想他啊!想他每天睡覺前為她關上房間裏的燈,收起她枕邊的童話書,再把她最愛的維尼熊放在她的懷裏;想他抱著哭泣的她,坐在沙發上給她講好笑的故事;想他摸著她的頭,捏她的鼻尖、她的臉……那時候,她總覺得自己是一個幸福的公主。

追了兩步,淩淩便停住了。

她想起了他早已不是她的爸爸了,從他將離婚協議書放在桌上,從媽媽大聲說“以後你再也不許見淩淩了”,從他沉默地走出家門的那一刻起。

在妻子、女兒和那個女人之間,他選擇了那個女人……一個八年都不曾出現過的爸爸,她追他還有何意義呢?

機場的出口處,很多人在擁抱,有朋友,有戀人,也有親人。

隻有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八年未見的爸爸走遠,沒入人群中。

淩淩踮起腳尖,極力在人群中搜索著爸爸的身影,就像以前的每個周末,她一下課就會跑出教學樓,在眾多的家長中搜尋他清瘦的身影。

那時候,爸爸也在滿臉期待地向校園裏張望,手裏總是提著一袋五顏六色的零食。當爸爸看見她時,臉上的期待立刻就變成了滿足,因消瘦而突出的輪廓也跟著變得柔和。

他很少說話,除了一遍遍地叮囑她:“別讓你媽媽知道。”

淩淩從不和爸爸說話,隻是默默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低頭吃著零食。

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是她記憶中最美好的滋味。

淩淩讀高中以後,爸爸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所以,她總會去買些零食放在櫃子裏,餓的時候拿出來吃,可不知道為什麽,再也吃不出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了。

再恨,再怨,骨肉親情總是磨滅不去的。

當忽隱忽現的身影走出機場,自動玻璃門徐徐關閉時,淩淩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她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

她穿過擁擠的人群,跑出機場,他已經坐上一輛黑色的轎車。

淩淩急忙朝著轎車駛離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不停地喊著:“爸爸!爸爸!”。

轎車沒有停下來,這次,他離去得依然那麽決絕,一如十年前一般。

淩淩穿過停車場,跑上公路。車在公路上前行,她在人行道上不停地追逐,白色的裙子隨風飛揚。

她被一塊石子絆倒,但她根本顧不上在流血的膝蓋,繼續向前跑去。

她與車子的距離越來越近,她的渴望也變得越來越強烈。她眼中早已看不見從身邊急速駛過的車輛,隻剩下她爸爸的身影。她一定要追上他,然後問問他,爸爸,您能不能回來呢?我和媽媽都在等您回家呢。

就在她差幾步就要追上時,那輛轎車忽然左轉彎,駛向另一條街道,淩淩立刻不顧一切地衝向馬路對麵。就在她即將衝上高速公路時,一雙非常有力的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抱離了那車來車往的地方。

“放開我!”那雙手反而摟得更緊了。淩淩掙脫不了束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車子漸行漸遠,遠到再也看不見了。她的爸爸又一次在她眼前消失了。

“爸爸——”淩淩無力地跪坐在地上,受傷的膝蓋再次撞向地麵。滾燙的淚,一滴一滴砸在地麵上。

淩淩淚眼迷蒙地看著眼前的楊嵐航。

每次她最脆弱的時候,有他在身邊,她就覺得不再孤單,不再無助了。

“別哭了。”楊嵐航柔聲哄著她,用手指輕輕地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水。不知道為什麽,他越溫柔,淩淩就越想爸爸,滾燙的淚落在他的手上,順著他修長的指尖流下去。

楊嵐航的眉頭越鎖越緊,終於,他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緊得可以聽見他的心跳。

淩淩沒有拒絕,閉上眼睛,疲憊地靠在他的肩上。

“他不是你爸爸。”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是你看錯了。”

“您怎麽知道?”

“他若是你爸爸,怎麽會不停車呢?這世上沒有一個爸爸能忍心……”

“是嗎?”

“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他。”

淩淩低下頭,咬著下嘴唇搖了搖頭。

也許真是她看錯了,她的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男人,他不會忍心把她丟在馬路上不管的。

楊嵐航的指尖拂過她的臉,淩淩睜開眼睛。

夕陽殘紅,青草萋萋,野花搖曳。她的黑發與他的指尖糾纏,就像一對戀人一般。

戀人?!淩淩心一沉,一陣冷意直擊她的心髒。不!楊嵐航是她的老師,她對他的依賴、欣賞都是出於一個學生對老師的敬愛,她隻是被感動了,而不是心動了。

淩淩正拚命地安慰著自己,楊嵐航放開她,跪坐在她身邊。他一隻手握住她的腳踝,一隻手托著她細嫩的小腿緩緩地彎曲、伸直。

“楊老師?”淩淩不知道他在幹什麽。要是在封建社會做這種舉動,她就嫁不出去了。

楊嵐航拿出一張紙巾仔細地為她擦去傷口上的泥沙。

淩淩一晃神,看著他微蹙的眉毛,竟有些心馳神往,差點伸手去撫平他輕攏的眉峰。

這種感覺不是感動,這個真不是。

但,那又是什麽呢?

一種心靈的依賴,一種胸腔的撞擊,一種能點燃血液的熱度,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哀傷,許多繁複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誰能告訴她這種感覺是什麽?

楊嵐航一抬頭,便看到淩淩正失神地望著自己。

淩淩一驚,緊張得想要掙脫,他卻加重力道握緊她的腳踝,不容她有絲毫掙脫的機會。她的臉像被火烤了一樣,十分燙。小腿處傳來一陣陣酥麻感,讓淩淩不禁開始顫抖起來。

“疼嗎?”

淩淩搖搖頭,咬緊下嘴唇。激烈的心理交戰過後,她決定開口拒絕:“楊老師,我自己來吧。”

“沒關係,我幫你。”

很明顯,他根本不知道女人的腿被撫摸的時候,那種酥麻感遠比疼痛感更難耐。淩淩真的沒辦法忍耐下去了,但又不好太生硬地拒絕,於是委婉地說:“楊老師,您知道嗎,每個人皮膚上都帶有屬於自己的‘生物電’。這種‘生物電’因人而異。”

楊嵐航停下動作看著她,如她所料,他對這種談話方式比較感興趣。

淩淩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鄭重其事,她繼續說:“假如兩個人所帶的‘生物電’在某種程度上十分接近的話,那麽他們皮膚接觸的時候就不會有明顯的不適感;假如兩個人的‘生物電’相差很大,皮膚接觸時,就會產生一種強烈的電流,這種電流會刺激人的神經係統,而且極容易發生‘電化學’反應……”

而這種‘電化學’反應被人俗稱為“”。

“是不是同性之間所帶的‘生物電’差異會小些,異性之間的差異比較大些?”

楊教授就是楊教授,領悟力強得驚人。

“是的。我感覺我們之間的‘生物電’差異很大,所以,還是我自己來吧。”

唉!不想讓一個男人碰自己,還得繞這麽大一個圈子,她容易嗎?幸好對方是楊嵐航,要是換一個智商低點的男人,八成已經讓她給繞暈了。楊嵐航馬上領悟了她的暗示,放開手,站起來打了個電話。淩淩拿著紙巾輕輕地在腿上蹭了蹭,疼痛讓腿上的酥麻感快速消失了。這時,一輛銀灰色本田商務車停在了他們麵前,司機下車恭敬地打開車門。

楊嵐航扶淩淩上車,陪著她一起坐在中間的位子上。要不是看見自己的行李放在後麵的座位上,她早就把可憐的行李箱忘得幹幹淨淨了。

身邊有一個這麽細心的男人幫她收拾爛攤子,真好。

坐穩後,楊嵐航拿出一瓶水,擰開瓶蓋,遞給她:“喝點水吧,你一定渴了。”

淩淩舔了舔幹裂的唇,用手背擦了擦快要掉下來的眼淚,笑著接過:“謝謝楊老師。”

楊嵐航說:“不想笑就別笑了,你笑得很難看。”

淩淩再也笑不出來了,她鼻子一酸,急忙別過臉去,望向窗外。

外麵的天色越來越陰沉。車子駛上機場的高速公路,疾風卷著沙塵吹入車內,帶來了絲絲涼意。忽然,一隻溫熱的手覆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淩淩詫異地低下頭去,發現楊嵐航的手正放在她的手上。

她看向他,他正看著窗外,淡然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特殊的表情。

淩淩又前後左右地看了看,這隻手的的確確屬於他。她的思緒完全混亂了,誰能告訴她,楊嵐航的這個動作代表什麽意思呢?是撫慰她受傷的心靈,還是擔心她一時想不開從車上跳下去呢?

淩淩正欲抽回手,楊嵐航的手又握緊了一些,他回頭看著她:

“你為什麽不打個電話給你爸爸呢?”

“我……我沒有他的電話號碼。”淩淩一時心酸,忘了把手抽回來,由著他握著。

“你連你爸爸的電話號碼都沒有?”

見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淩淩解釋道:“我爸媽離婚十年了,媽媽不許我們見麵。”

楊嵐航握著她的手不由得更緊了,他說:“他們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嗎?”

“開始那兩年媽媽默許了他去學校看我,可每次我見完他都會把自己關在房裏,不吃飯,也不睡覺……後來媽媽就再也不許他見我了。”淩淩低頭用手絞著裙擺,“都怪我太軟弱了。如果我能堅強點,媽媽也就不會那麽做了。”

“所以你無論麵對什麽,都要假裝很堅強,假裝一切都無所謂?”

這樣一針見血的話語,實在讓淩淩不知如何作答。

“你以為自己笑著,其他人就看不見你的痛苦了嗎?”他轉過頭看向窗外,“別以為自己什麽都能承受。”

淩淩從來不認為自己什麽都能承受,很多次,她覺得自己無法再承受了,需要有一個肩膀可以讓她依靠,可她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讓她依靠的肩膀。所以她隻能笑,笑著麵對一切。

“哭出來心裏會好受點。”楊嵐航指指自己的肩,“要不要將我的肩膀借給你靠一下呢?”

那個傍晚,她伏在他的肩上,抱著他的手臂,哭得像個小孩子。

自從父母離異後,淩淩就再也沒試過被一個男人如此細心地照顧過了。不是楊嵐航的出現,她早已忘了自己還有被疼愛的權利。

這麽多年以來,她自以為很堅強,總是笑著麵對所有的不如意。事實上,她比任何一個女孩都脆弱,都更渴望一個男人溫暖的懷抱。

所以,一份網絡中虛幻的柔情輕易地便打開了她的心扉,她像在沙漠中遇到綠洲一樣瘋狂地汲取著他的愛。然而,看不到、摸不著的柔情畢竟是虛幻的。

她餓了,他不能請她吃飯;她渴了,他不能給她一瓶水;她哭了,他不能幫她擦幹眼淚;她怕了,他不能用有力的手臂抱緊她……這麽多年來,她愛著、快樂著,同時也深切地絕望著。她曾渴望汪濤能帶她走出絕望,卻被他推入更深的絕望裏……誰才能給她帶來真正的快樂,讓她嚐一嚐如純牛奶一樣香甜、純正的愛情呢?

誰才能給她一個這樣溫暖的肩膀,讓她哭泣時可以依靠呢?

哭夠了,淩淩摸了摸被她眼淚浸濕的西裝,紅著臉問:“楊老師,您的西裝很貴吧?”

“不貴。”楊嵐航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幾千塊……”

這還不貴?!淩淩小心翼翼地撫了撫他西裝上的褶皺。

楊嵐航揚起嘴角,說出了後麵兩個沒說完的字:“美金。”

淩淩嚇得縮回雙手,往旁邊挪了挪身子,生怕碰到他的西裝。

“跟你開玩笑的。”

看不出來,楊嵐航這麽嚴謹的人也會開玩笑。淩淩鬆了一口氣,差點被他嚇死了。

車在一間很普通的三星級酒店門口停了下來。酒店隻有七八層樓,外牆已經變得有些斑駁了,裏麵的裝修和陳設也透著曆史的滄桑感。他們乘電梯上到七樓,一出電梯,淩淩頓時覺得眼前一亮,目光完全被一位美女所吸引了,那位美女是極品的西方美女。

金黃色及腰的卷發,全身上下都散發著無法掩蓋的女性魅力。

美女不但身材惹火,臉蛋兒更是迷人,白得透明的肌膚,富有立體感的五官,尤其那碧藍色的雙眸,看得她有點頭暈目眩。

“Yang!”美女一見楊嵐航,便幾步小跑了過來,與他來了一個深情的擁抱,“Imissyousomuch…”剩下的對白由於語速太快,淩淩沒聽清楚。

“Angela?”

楊嵐航因為太驚喜了而呆在原地,片刻之後才緩過神來,放下行李,用英語和她交流。

正常來說,以淩淩的英語水平,她不至於全部都聽不懂,可是當她聽見那句“Imissyousomuch”後,她就開始精神恍惚,所以後麵的話一句都沒聽清楚。

她呆呆地看著他們,原來這位美女就是楊嵐航的心上人啊。他們倆久別重逢,明明很感人啊,可為什麽她卻有種被人從雲端推下懸崖的感覺呢?

“這是我的學生,白。”

聽到自己的名字,淩淩才恍然回過神來。

“你好!”淩淩對美女擠出一點不太自然的笑容,然後鞠了一躬。一想起對方是國際友人,她忙用不太熟練的英語說:“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她是Angela,我在美國讀書時的同學,也是我教授的女兒。”楊嵐航又用中文為她介紹,想了想,又解釋一句,“她來參加國際學術會議,順便來看看我。”

的高材生?出自書香門第?淩淩忍不住重新審視了一下麵前的這位美女。這就是傳說中的美貌與智慧並重嗎?切,國內這麽多秀外慧中、溫柔賢淑的女人,幹嗎非要出去釣洋妞呢?淩淩腹誹著楊嵐航,極力忽略心中突如其來的鬱悶。

“你好!”Angela居然用中文和她打招呼,還特別有禮貌地伸出手來與她握手。

握完手,Angela又跟楊嵐航說了一連串的英語。

淩淩很累,她不想聽讓她煩躁的英語,更不想聽他們敘舊。

她提起自己的行李,口氣生硬地問:“楊老師,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請問,哪間房是我的?”

楊嵐航指了指她右手邊開著門的房間,說:“這間是你的,你把東西放進去,我帶你吃晚飯。我在國際飯店的星光餐廳訂了位子。”

“我有點累了,想睡一會兒,你們去吧。”

她累了,累得連站都站不穩了,隨時都有可能跌倒;累得連呼吸都沒有力氣了,心跳都沉甸甸的。

楊嵐航看了看手表,說:“那你先休息一下,我住隔壁,705號房間,睡醒了過來找我。”

“嗯。”

淩淩進門,順手關上房門,無力地丟下手中的行李,閉上眼睛靠在門上。

今天,她太累了,筋疲力盡。

淩淩不知道自己抱著被子,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看了多久,隻知道天花板的顏色越來越深,最後就再也看不見了。

她的胃開始用陣痛來控訴她對自己的虐待。

她摸索著爬下床,拿著包走出漆黑的房間。她本想偷偷去酒店的超市買點零食充饑的,誰知在經過燈火通明的走廊時,發現隔壁號房間的門是半敞開的。

淩淩感慨地搖了搖頭。

果然,戀愛中的男人都會變成白癡,遇見心上人,連楊嵐航這麽注重細節的男人都忘了關門。

真是可悲可歎啊!

出於強烈的好奇心,淩淩悄悄地朝裏麵瞄了一眼。Angela坐在床上,豐滿得快要撐破衣服的胸部,線條流暢的腰肢,還有一雙雪白的長腿。最關鍵的是她身上的那條裙子,上麵遮不住胸,下麵蓋不住大腿,淩淩堅信自己的睡衣都沒這條裙子節省衣料。

淩淩剛要偷偷溜過去時,門意外地被人完全打開了。

她無所遁形地定在原地。

“你睡醒了?感覺好點了嗎?”楊嵐航盡管極力表現得很平常,可他急促的動作泄露了他的驚慌。

“楊老師,我——”淩淩支支吾吾了半天,咽了一口口水,“我,路過……”

“進來坐吧。”

“您不用客氣,您忙您的,我先走了。”

淩淩正欲飛奔時,楊嵐航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將她硬生生地給拖了進去。

看見淩淩被拉了進去,不禁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淩淩急忙道歉:“對不起,打擾了。”

“沒關係。”但是,她的表情好像不是“沒關係”那麽簡單……“你應該餓了吧,我們出去吃晚飯吧。”楊嵐航說的是中文,所以淩淩忙說:“不用,不用,我一點都不餓。”

“我們也還沒吃晚飯呢。”他說,“在等你。”

房間忽然變得好亮——因為有她這個超級無敵亮的“燈泡”存在。

“可是——”為了不跟他們一起出去,淩淩隻好騙他說,“楊老師,對不起。我剛剛約了一個朋友出去吃晚飯,敘敘舊。”

她偷偷看了一眼楊嵐航,發現他有點不悅,於是隻好更加懇切地說:“我們好久沒見了,我難得有機會來一次B市,想看看他怎麽樣了。”

楊嵐航的臉色似乎更差了,但他還是調整了一下呼吸,說:

“去吧,早點回來。”

“謝謝楊老師。老師再見!”

走出他的房間,淩淩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酒店。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淩淩一個人走在街上,辨不清方向,沒有目的地。風沙肆意飛舞,淩虐著她的臉,迷了她的眼。

淩淩理順被風吹亂的頭發,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兒,因為她沒辦法思考,她的腦子裏全都是楊嵐航。

今天,當她看見楊嵐航與別的女人深情擁抱時,那種深深的失落感讓她無法再否認——在她的眼裏,他已不再是她的老師了。

她知道愛上楊嵐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定。可是,她現在才明白,她的心早已遺失在了他的溫柔裏。從他們第一次見麵對視超過七秒鍾後,她便已經被他吸引了,所以,她才會無法忍受他對自己的輕視,才會在他麵前戰戰兢兢的,才會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時有種窒息的感覺。

說他變態,抱怨他的苛刻,以為討厭他便不會被他吸引,現在看來,這些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現在,真真切切的心疼已經讓她無法再欺騙自己了,她必須要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她對他的那份愛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了芽,生了根,即便咬牙拔去,留下的也是鮮血淋漓的傷口。

“吃碗麵吧,熱乎乎的牛肉麵。”一個女人站在小麵館前招呼她。

聽到這句話,淩淩才想起自己胃疼,於是,麻木地走進去,找了個位子坐下:“一碗牛肉麵。”

“稍等,馬上來!”服務員說。

熱乎乎的牛肉麵很快就端上來了,碗裏隻有零星的幾點肉。淩淩喝了一口湯,腦海裏突兀地出現楊嵐航和那個極品美女在國際飯店用餐時的畫麵——暗光、紅酒、悠揚的小提琴聲,楊嵐航很紳士地幫她切著牛排……淩淩笑著對自己說:“國際飯店的菜肴再豐盛又如何?屬於我的,即便是一碗湯麵也是熱的;不屬於我的,山珍海味也會吃得胃疼。”

山珍海味是奢侈品,LV是奢侈品,楊嵐航更是奢侈品……喜歡不喜歡不重要,是不是適合她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