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逛完街吃完飯回來，淩淩去自習室繼續奮鬥。學到十點多，她有點累了，腦子裏麵迷迷糊糊的。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心中一抖，頓時耳聰目明。

她急忙跑出自習室，接通電話：“楊老師，您好。”

“實驗結果研究得怎麽樣了？”他說話有些含糊，但語調仍維持著標準的學術口吻。

淩淩忙回答：“有些問題還沒研究清楚，我最近正在查資料。”

“我現在在辦公室，你過來，我們討論一下。”

現在？！淩淩看手表之前特意先揉了揉眼睛，以防自己看錯了。她看到時針正不偏不倚地指向十一點，沒錯，就是十一點。晚上十一點找學生討論問題，“變態”一詞已經不足以表達淩淩對他無限的“敬仰”之情了。

不管心裏有多少怨恨，淩淩仍畢恭畢敬地說了一聲“好”，然後，匆匆穿上外衣出發了。

夜已深了，三樓的走廊空無一人，所有的老師辦公室都已經熄了燈，唯有楊嵐航的辦公室亮著燈。淩淩走到楊嵐航辦公室門前，敲敲門，聽見裏麵有個聲音說：“請進！”

她小心地推開門走進去。辦公室裏滿是濃濃的酒氣，楊嵐航坐在桌前，不停地揉著太陽穴，表情不是一般的痛苦。

喝醉了都不忘討論實驗結果，頓時，淩淩對他肅然起敬。

“坐吧。”楊嵐航指指他身邊的椅子。

“楊老師，這是顯微組織照片。”淩淩把打印好的圖片放在他桌上，然後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楊嵐航把每一張圖片都仔細地看了一下。他問道：“對這個結果，你有什麽看法？”

淩淩把所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說了一遍。

楊嵐航十分專注地在聽她說，盡管他的眼神有點遊離，表情有點恍惚。

淩淩十分懷疑楊嵐航以這樣的精神狀態能不能聽懂她在說什麽。沒想到她剛說完，楊嵐航就說：“大部分是對的，除了一些概念有點混淆。”

他指著圖片，條理清晰地給她敘述原因。淩淩聚精會神地聽著，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麽叫人才。

她又查資料，又和師兄師姐討論，幾天也沒分析清楚。楊嵐航隻需看一眼，就知道原因。話說他的大腦裏到底裝著什麽東西啊？

明明家裏有那麽豪華的商場，但他為了一個月幾千塊的工資披星戴月；明明有一部頂級的奔馳房車，但他每天開著一輛隨時會報廢的二手車來上班；明明有個性感美女投懷送抱，但他的心卻被一場沒有結果的愛情占據。

“懂了嗎？”楊嵐航幹咳一聲，揉了揉額頭。

“懂了。”

看他有些痛苦的樣子，淩淩有些不忍，於是起身開了一點窗戶，然後接了一杯溫水放在他的麵前。

“謝謝。”楊嵐航喝了一口，“對不起，這麽晚還找你來。我明天要去B市開會，走之前，我想……跟你討論一下。”

聽他這樣一解釋，淩淩反而感到內疚。她說：“是我不好，讓您費心了。”

楊嵐航搖搖頭，揉了揉太陽穴，對她淺笑。

淩淩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她第一次發現，她的臉竟在他的眼中如此清晰。

無聲的一刻。

宛轉的歌聲響起：“直到那一天你會發現，真正愛你的人獨自守著傷悲……”

這是楊嵐航的手機鈴聲，用了兩年，從未換過。

執著的人，執著無處不在。

他猶豫一下，接起電話：“伊凡。”

因為安靜，淩淩清楚地聽見裏麵有個男人的聲音在說：“喝到一半你怎麽跑了，又惦記那個沒長心的女人了？”

淩淩看看天，看看地，裝作沒聽見。

楊嵐航看了淩淩一眼，用手掩住手機的話筒，說：“不是，我明天還要出差，實在不能喝了……你們走的時候，記在我賬上就行了。”

“不是？”電話裏那個男聲又提高了幾分貝，“你現在要不是在辦公室，我就不姓歐陽……”

楊嵐航清了清喉嚨，沒有說話。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要是真放不下，就直接抱住她，來個激情的長吻，吻得她暈頭轉向，然後告訴她，你愛她！你想娶她！就憑你這樣的男人，什麽女人搞不定啊……”

“伊凡！”楊嵐航急忙打斷他的話，俊臉因窘迫而泛起淡紅，“我學生在這裏，你別亂說……”

“啊——”尾音被拖得很長，電話裏的那個男聲繼續說道，“不好意思，她聽不見吧？”

淩淩尷尬地看向別處，聽不見？耳朵都被他震聾了。

“好了，有空我再打給你。”楊嵐航快速掛了電話。

“不好意思，我表弟總是喜歡胡說八道。”

“哦——”淩淩揉了揉快要被震聾的耳朵，“我什麽都沒聽見。”

楊嵐航又將食指放在唇邊，微微掩飾住上揚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她。因為喝了酒的關係，他的眼睛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層輕紗……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樣曖昧的距離，淩淩開始覺得莫名地慌亂起來，她說：“嗯，我們寢室就要關門了。”

楊嵐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著點頭：“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淩淩連再見都忘了說，逃命似的往外跑去。

在回去的路上，淩淩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楊嵐航喜歡的女人不是在美國嗎？

難道，她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