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權力與影響力

彼得·德魯克是我一直追隨的一位管理思想者。每次讀他的經典著作,我都會有很多新的發現,連書名都包含很多不可言傳的玄機。比如《卓有成效的管理者》一書,他講的並不是“卓有成效的管理”,這體現了他對管理的一種獨到的見解——卓有成效的管理必須依賴卓有成效的管理者。簡單地說,就是改變世界還是改變自己。我們一般人想的都是去改變世界、管理別人,但很少有人想到改變自己和管理自己。

換句話說,要真正地把自己管理好,首先不是搭建係統,而是讓自己成為一個卓有成效的管理者,其餘的很多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哈佛大學教授、領導力專家約翰·科特寫了一本《權力與影響力》,意思是說,管理者謀求的通常是權力,但這種思維是錯的,人們應該謀求的是影響力。

管理者謀求的通常是權力,但這種思維是錯的,人們應該謀求的是影響力。權力是強製別人去做一個事情,影響力是用迂回的、側麵的力量去影響別人、改變別人。

權力與影響力之間有什麽差別呢?古希臘有個寓言,說太陽和風看到一個人在田野上,就打賭說看誰能讓那個人把棉襖脫下來。風說:“那好辦,我的力量很大,我把它吹下來,不就行了嗎?”說著就刮起了非常大的風,可是風越大,那個人就把棉襖裹得越緊,還用繩子把它係上了。風就這樣刮了好長時間,還是沒有把棉襖吹下來。太陽說:“看我的吧!”它就增加熱力,天氣一下子就變得特別熱,那個人就開始流汗了,於是就把棉襖脫下來了。這就是權力和影響力的差別,權力是強製別人去做一個事情,影響力則是用迂回的、側麵的力量去影響別人、改變別人。

青年男女談戀愛的時候,男青年過半個小時就要打電話跟女朋友說“想你呀”,然後匯報自己此刻在幹什麽。結了婚以後,老婆也是隔半個小時就打電話給老公,詢問“跟誰在一起”、“什麽時候回來”、“在幹嗎”等問題。這兩種詢問和對方的回答有所不同:前者是因為女孩子有魅力、有影響力,男朋友必須主動向她匯報;後者是太太有權力,隨時詢問老公的動態。對一個女性來說,在前女青年時代,她施展的是影響力,在後女青年時代,她謀求的是權力。

我們的現實生活中也往往有這種事情,比如有些單位領導有權力,但是大家並不那麽願意跟他溝通,也不那麽擁護他。另外有一些人沒有什麽職稱或頭銜,但他在公司裏說話大家都深以為然。

德魯克把權力劃分為兩種:一種叫職務性權力,一種叫知識性權力。在一個公司裏,有的人的權力來自他的職務,有的人的權力來自他的見識和為人。所謂知識權力,就是前麵講到的影響力。

如果一個人對自身的管理特別有效,他自然就會散發出一種影響力,就會眾望所歸。怎樣才能擁有管理別人的能力和職位呢?很多人都說,隻要給了他們權力,他們就有了管理別人的能力,比如獲得單位領導提拔,弄成副科長、科長,或者總監、副總裁甚至總裁。殊不知,在成為總監之前,你就得擁有做總監的影響力。

這就是領導和領導力的差別。領導往往是任命的,而領導力是靠自己贏得的。管理學大師亨利·明茨伯格說,先要贏得領導力然後才能成為領導。有些人即使成為領導了,但是沒有領導力,也是難以長久的,如果在領導位子上等得太長,對自己和別人都是一種災難。

中國傳統文化認為,君子要做的事情是完善自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也就是“修、齊、治”,這樣才能把自己管好。說到君子,我們知道“君”和“羊”組成“群”,就是放牧羊群的人。也就是說,如果你是一隻羊,那很可能會被稱為領頭羊,但是卻無法領導一群羊,那是牧羊人做的工作。

有一個說法稱,人應該做領頭雁,而不要做領頭羊。領頭羊和領頭雁的區別在哪裏呢?按照通常的思維,領頭雁就是一群大雁當中的頭兒,它領著大家飛。但事實不是這樣的,大雁開始起飛,大家就一起飛起來了。飛起來了以後,有的飛到前頭,有的在後麵一些。大雁對空氣的阻力、自身的體能都有很好的感知,所以一旦形成某種格局,有一隻大雁在前麵飛,後麵就會緊接著其他的大雁。雁群會自己調節,為使飛行的過程當中的空氣阻力最小,逐漸就排成了“人”字形。因為在飛行的過程當中,排在後麵的大雁是比較省力的:首先,它不用向前衝,所受的空氣阻力小;另外,雁群會有一個回流,就會推動它們繼續向前飛。這種力量說起來似乎很微小,但是對於長途飛行的大雁來說,能節省一點兒體力也很重要了,因為路程實在太長了。

領頭雁是偶然產生的,並不固定,是在起飛的時候飛到前頭去了。飛的時候它就是頭兒,領著大家飛,如果飛到一定程度體力不支了,它會自動地放慢速度,後麵就有大雁跟上去,別的大雁又來做領頭雁了。簡單地說,就是領導力是第一位的,領導是第二位的,領導不是終身製的,要靠能力來驅動。

大雁飛過的時候,我們總能聽到雁叫的聲音,實際上這是它們在發送信號。雁陣有自主管理的力量,或者說它們的領導是先有領導力再成為領導。但是領頭羊就不同了。領頭羊一般都是個頭大的,而且是羊群內固定的頭領。羊群裏沒有信號傳遞,所以羊群的效率非常低,有時走得很慢,有時又走錯了。所以牧羊人總是跑來跑去,牧羊犬也是跑來跑去,不停地驅趕羊群,因為羊群自己的效率非常低。

如果我們把一個群體視為一個生命,那麽有的組織就像一群雁,有的組織就似一群羊。也就是說,有些組織是智慧的,有些組織就沒有那麽智慧。我們要做領頭雁,而不要做領頭羊。領頭雁在那一刻是最有能力的,最願意衝在前麵,麵對最大的空氣阻力,願意去承擔責任,也有方向感,所以驅動力、擔當、方向感是一個領導必備的素質。

領導力來自個人對自我的承擔,與遠見及勇氣有關,往往是先擁有了領導力,然後成為領導。德魯克也認為,先有了領導力,才有了領導

的位置,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腦袋決定屁股”。

觀察人士發現,在單位裏麵,很多學曆很高的人往往成了幕僚或者專業人士。讓人生氣的是,那些沒讀過太多書的人卻很快就成了領導。關鍵是大家也都服他,這到底是什麽原因呢?

中國的儒家思想非常強調領導力。現在的很多影視劇中,經常有“大人”的稱呼,但是最早在《論語》裏,“大人”指的是一種人格風範。“大人”和“小人”,不是指職務上的差別,而是區分人格上的大和小。簡單地說,“大人”就是領導者,“小人”就是被領導者。君子本來也是一種人格類型,君子和小人首先是道德意義上、人格意義上的劃分,然後才是管理意義上、職務意義上的區別。

《論語》中又說:“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風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但是風一吹過來就是一派“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樣子。君子往人群當中一站,就有一種能夠主導局麵的看不見的力量,這就是“德”。這個德實際上是一種人格,或者說是一種自我管理、自我經營的品質,然後才會有此格局。

英國的威斯敏斯特教堂有處碑文十分有名,上麵刻著這樣一段話:“當我年輕、自由,當我的想象力沒有盡頭的時候,我夢想改變世界。當我長大,變得聰明,我發現世界是無法改變的,因而我收回眼底,決心隻改變我的國家。但對國家我也無能為力。當我垂老的時候,作為最後一搏,我決心改變我的家人,那些與我最親近的人,可他們還是不可改變。現在,當我臨終之時,我才懂得,如果我能改變自己,那麽我就可以用自己的榜樣去改變家人。在他們的感召和努力下,我也許能夠讓我的國家變得更好,進而,天曉得,我或許甚至能改變世界。”

這段話講的是用力點的問題。大部分胸懷世界或有野心或希望自己成功的人,都把眼睛放到了外麵。他們關注的是自己能夠從外麵得到什麽,將會影響外麵的什麽,而忘記了隻要能把自己提升了,世界就開闊了。正所謂“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中國典籍《大學》裏有一段話:“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這就是著名的“修、齊、治、平”的說法,跟前麵那段碑文非常相似。反過來,由內向外推就是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個過程就叫“內聖外王”,內“不聖”是當不了王的。如果你自身沒有修煉好,即使全世界最好的東西迎麵而來,你也會與之擦肩而過。

多花點兒時間對待自己的提升,要比從外麵索取重要得多。要求別人怎麽對自己,首先自己就要成為一個值得對方這樣對待的人。企業的發展同樣遵循著這個道理。那一次在不丹,我和一位著名的企業家聊天,他經營著中國最大的網站,我問他怎麽處理員工抱怨工作的問題,他說處理抱怨有兩個原則:第一,不可以向下屬抱怨工作,也不可以向其他人抱怨,要抱怨必須向上級抱怨;第二,在此之前,必須用行動贏得抱怨的資格。比如抱怨別人做事沒有效率,自己就要真的比別人有效率。他認為抱怨是一種發威,而不是一種怨婦心態。

一位哲學家說過,當我們沒有什麽可以炫耀的時候,我們就會炫耀我們的煩惱和痛苦。此時,別人就會自動地把我們降一個級別。也就是肯尼迪說的,除非我們自己,沒有人能夠讓我們降格。

說了半天,其實就說了一句話:想成為領導者,必須擁有領導者的人格魅力和能力,必須要有足夠的承擔,必須要有足夠的知識,否則就算給了你權力,你也無法長期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