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藍九州是個病秧子

她這才慢慢鬆開手,我放她下來後,她抱住我的脖子,然後要吻我。但是還沒吻到我,就又拉住我的手,跑到了車前,把我塞了進去。她上車後,開著車一路下山。我拿出電話,很想給葉闌珊打個電話。但是莉莉姐直接把我電話抓過去,直接甩出了車窗。

“艾文,讓仇恨,讓愧疚,讓一切都消失吧。”

這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麽的不靠譜,莉莉姐一路開車直接回了蘇州。我突然也有了一種逃避後的解脫感。是啊!我做的一切是有意義的嗎?我在這一路上都在考慮這個問題,我知道,不管我怎麽做,美琪姐都不會回來了。我所做的隻能是給更多人帶來傷害。

到了莉莉姐樓下的時候,莉莉姐下車了。然後她跑過來把我也拉了下來。當我倆要上樓的時候,我聽到身後有人喊了聲:“莉莉!”

我和莉莉姐同時轉頭,看到一個有些頹廢的男人站在一輛輝騰旁邊。他眼角低垂,麵色有些蠟黃。他走過來的時候還用拳頭堵著嘴咳嗽了兩聲,到了我麵前後,咳嗽的更厲害了,他彎著腰咳嗽了很長一陣,然後直起腰說:“莉莉,美琪是怎麽死的?”

莉莉姐拉著我就要走,根本不想和這個人說半句話的意思。

“莉莉,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莉莉姐這時候轉過頭說:“藍九州,我丈夫和我的孩子是怎麽死的?”

“你問我?”

我看著這個叫藍九州的男人,怎麽也不覺得這個病秧子一樣的男人會幹出那麽殘忍的事情。但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藍九州拿出一個手帕,擦了一把汗說:“爸爸不行了,我親人不多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藍九州,你別假惺惺了。”莉莉姐說完一拉我說:“我們走。”

“你是艾文吧!”藍九州突然問我。接著又是咳嗽。

我停下了,轉過身說:“我是。”

“我想和你談談。”他歎了口氣,說:“爸爸快不行了,誰也不認識,誰也不記得,每天隻會念叨三個人的名字,美琪,莉莉,九州。但是我到了他麵前的時候,他又不記得我是誰了。他能記住的隻有這三個名字了。”

我點點頭說:“但是,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是和你沒關係。但是出於情理,我希望你和莉莉能一起回去看看他。”藍九州又咳嗽了起來。接著腰都彎下了。他拿出一瓶止咳糖漿直接灌了半瓶,然後才直起腰來,拿著手絹擦咳嗽出來的眼淚。

“你什麽病?”

他搖搖手說:“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不用擔心我。”

“我不是擔心你。”我說。“我隻是好奇,肺病會這麽嚴重?”

“我不是裝的,我從小就身體不好。”藍九州說完看著莉莉說:“妹妹,去看看爸爸吧,我們隻有這一個父親。”

莉莉姐看看我,然後對藍九州說:“我沒見過爸爸。我怕我到時候會笑出聲來。”

我知道,莉莉姐的話是毫無道理的。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怎麽可能會如此冷漠呢?

藍九州搖搖頭說:“妹妹,你別騙自己了。艾文,我們一起吧。”

莉莉姐還要說話,我接過話茬說:“莉莉姐,我覺得我們應該去一趟才對。”

“艾文,我們說好的,不參與這些事的。”她說完看著我流著淚說:“我們離開這個家,離開一切是非,不好嗎?我怕你出事。”

“妹妹,艾文是我們的家人,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動艾文一根汗毛的。就連我自己也不行。大哥是什麽人,你該最清楚的。”藍九州說完,伸出手說:“艾文,我們雖然沒見過麵,但是我還是很欣賞你這個人的。你沒有太多的計較、和城府,你是個簡單的人。”

我和他握了手,一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自己以前是多麽的失策,我開始有了一種深深的懷疑。這麽一個人,會是殺害自己妹妹的凶手嗎?以前我對他所有的感覺,都是因為莉莉姐和美琪姐的灌輸,我其實沒見過藍九州,我也根本不了解這個人。那麽我憑什麽恨他呢?

我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明澈。我握住他的手後,他笑了,臉色也好了很多,在陽光下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莉莉姐很不情願地上了藍九州的車,然後我們一起去了機場。我需要去老家辦通行證。去我們縣公安局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半了,裏麵的工作人員都是女的,一個個著裝令人反感。本以為應該都是穿著警服的,麵帶微笑的警花們,沒想到一個比一個生性,嫌我們來晚了,耽誤她們下班接孩子給老公做飯之類的。

她們一直看表,到了十一點的時候都走了。把正在填表的我攆出了房間,告訴我,兩點以後再來。她們給了我一個卡號,讓我往裏麵轉了一百多塊錢,說是不收現金。

我們三個吃完飯後,在酒店裏睡了一覺。雖然訂了鬧鍾,但是還是睡過了。醒了的時候,我一看表已經兩點半了。於是我們在三點的時候又走進了公安局的出入境管理辦公室。這群女的見到我就喊我,說怎麽又來這麽晚。接著,就是拍照,倆小照片收了我四十塊。回來後又是填表什麽的。到了四點的時候總算是辦完了手續。她們又下班了。

藍九州忍不住對一個女的說:“全世界就你們的工作最輕鬆暢快了,九點到十一點,十四點到十六點,還能對人民大喊大叫。”

莉莉姐搖搖頭,一拉藍九州就出去了。我們出去公安局大門後,我對藍九州說:“都沒有服務意識的。我覺得她們都是沒念過書的一群家庭婦女,是公安局的那些領導的家屬。連個警服都沒有,但是卻坐在公安局的最重要的辦公室裏的一群老娘們兒!”

“你們不會投訴的嗎?”

我隻能含笑不語了。最後我還是說了句:“我隻是猜的,這些話隻能是歸在言論自由的範疇,不能作為證據的。”

莉莉姐說:“小心被查水表。”

藍九州這時候看著我倆說:“你倆的關係要處理好,不要一時衝動做出什麽事情來。尤其是你!”

他指了指莉莉姐又說:“你太感性了妹妹。”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莉莉姐白了藍九州一眼,然後我們進了出租車。

還要等一周時間才能拿到證件,我們不得不在我的老家秦皇島住上至少一周。藍九州的咳嗽一直就不見好,他每天都吃很多的藥,我真的懷疑他會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但是他就是這樣頑強地活著,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痛苦。

我其實每天都在承受著前所未有的煎熬。我還是偷著莉莉姐,在半夜出去給葉闌珊打了個電話。電話通了後,很長時間的沉默,最後我隻是說了句:“對不起!”

“我恨你!”葉闌珊喊了起來。

我急忙掛斷了電話,我的心都快飛了一樣的難受,這是一種極度心虛的表現。我的雙腿發軟,直接就坐在了公用電話亭的椅子裏。過了很久,我才慢慢恢複了。

我不打算回家,我也沒有臉回去。現在我突然有一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感覺。如果就這樣回去,我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家人問我工作問我生活,我該說好還是不好呢?我不是個善於撒謊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躲一下吧。

國民黨在我這個年紀的人很長一段時間內的記憶裏是凶殘的,這都源自我所接觸到的一些文化。隨著閱曆的增加,主要是社會旋律的改變,他們這個組織逐漸被社會認同,也都明白了鬼子並不是隻有八路軍打跑的。——這是我第一次到了他們的地盤。

本來以為我這個生在紅旗下,長在蜜罐中的先鋒隊員到了****地盤後自己會感覺到不適,但是我發現並沒有。我就像是從老家到了天津一樣的感覺。

出了桃園機場就有一輛不認識的豪華車來接我們了。上車後,我們被鬱鬱蔥蔥的植物夾在水泥路上前行,偶爾還會看到可口可樂公司的廣告牌,除了繁體字讓我看起來有些費勁,一切都沒有什麽兩樣。同時,繁體字也給我帶來了一些個樂趣,我會努力去認清我看到的每一個字。一旦我完整地看清了一段文字,我就會有一種自豪感。

蘇州的公司裏都是用繁體字發通告的,我其實一直很排斥。因為整個公司的台灣人沒有幾個,我把這種行為看作是一種宣傳民國文化的行為。其實現在想起來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台灣人隻是在告訴大家,那是人家台灣人的天下而已。

據說藍玉衡打過仗,和鬼子打過,和****也打過。一聲戎馬,征戰無數。他還做過師長,是個純粹的國民革命軍的軍官。到了台灣後,他便脫下戎裝換上西裝,他腦袋好使的時候經常說一句話:今後不是槍杆子的天下了,***靠著槍杆子是絕對行不通的。——這些是藍九州說給我聽的。

在我看來,這位老軍人是無比熱愛我們的這個國家的。但是他對大陸有著深深的不滿,之所以來大陸開公司和搞女人,是一種對不滿的發泄和一種另類的****吧!這似乎有些幼稚和好笑,但是這很實際。

確實,我們被他攻下了一塊不小的地盤,我們大陸也有兩個美女已經徹底淪陷了。如果台灣每個人都像他這樣,確實對大陸來說不是一件好事情。但是有這種能力的人,台灣也不會超過五十個吧。

本以為這藍玉衡已經是個老朽破敗的軀殼,但是當我見到他在草坪的一棵樹下靜靜地坐著的時候有些吃驚。他坐的是那麽的直,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哪裏有什麽病態!當他看到我們三個走過去的時候,笑了。看著我說:“長河,你很久都沒來看我了,你們的孩子不小了吧!”

長河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是那麽的陌生。藍九州小聲對我說:“長河是莉莉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