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個世界隻有死亡是公平的

接著,藍九州又是咳嗽了兩聲說:“爸,這不是長河,這是美琪的丈夫。”

“美琪,你結婚了呀!我太高興了。對了,你懷孕了嗎?你要是懷孕了,我就把產業交給你打理。”

這話是藍玉衡對莉莉姐說的,很明顯,他雖然不是老眼昏花,但是他確實已經記不起誰是誰了,他記得的隻是一個個的名字。我看著這個老人,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楚,似乎是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年老時候的樣子一樣。

我無法準確表達這種情感,這絕對不是我的文學修養不足,隻是因為這是一種極其複雜的生理反應,可歌可泣,可悲可歎,百味陳雜。

莉莉姐突然就哭了。她不是說怕自己笑出聲來嗎?打開始她說的時候我就不信能有這麽一回事。

“我不是美琪,我是莉莉。”她說。

當藍玉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愣,隨後慢慢站了起來。他微微笑著看著莉莉姐,我發現他的嘴唇開始不停地顫抖著,隨後竟然哭了。他就像是孩子一樣蹲在地上,把臉紮進了椅子裏,然後又跪在了地上。我能看到的是,他那長滿了老人斑的抱著脖子的手,和不停抖動的臀部。

這老頭聲淚俱下,“你媽媽還好嗎?”

“比你好很多。”莉莉姐擦了把眼淚,然後捂著嘴也蹲在了地上。她開始不停地抽泣,我能體會到她此時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但是我無法明白她的生理是什麽感覺。

這就像是我永遠無法知道女人在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麽感覺一樣。我隻能通過自己時候的感覺去猜測。女人說自己要飛了,要死了,難道這樣就能很好的表達了嗎?不,這還差得遠呢。此時也是一樣,我隻能覺得她亂極了,但是具體是怎麽亂,我永遠無法知曉,也沒有辦法去探究。

藍玉衡慢慢站了起來,轉過頭又對我說:“長河,你怎麽沒帶孩子來呢?”

我聽不下去了,我也說不下去。隻能站在那裏看著這個老人。他的胳膊上有很多的傷疤,那些肉上還有一個個的坑,估計是彈孔吧。我腦海裏浮現出了在戰場上的那悲烈場麵。我似乎聽到了千軍萬馬奔騰廝殺的聲音。他的身體似乎化作了一段記憶,在給我講著一個個的故事。

藍九州這時候扶著老頭坐下了,對他說:“爸,這不是長河,這是美琪的丈夫艾文。”

“美琪呢?”藍玉衡問了句。“她已經很久沒來了吧?”

“美琪在忙。”藍九州說完眼睛也紅了。

藍玉衡聽完點點頭,然後把目光投向了遠方。我此時甚至有一種能感受到他心跳的感覺,我甚至鑽進了他的大腦,我知道他在努力想著美琪在做什麽,在遙遠的大陸,他的女兒在做什麽是一件很值得去想象的事情。

馬提亞爾說:“回憶過去的生活,無異於再活一次……”。他是在敲響回憶之門,或者說都是為了再活一次在回憶著能記起來的一切。

藍九州突然轉過身看著我說:“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藍玉衡突然笑了起來,他看著我們哈哈大笑,然後用手指著藍九州說:“幼稚!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公平就是死亡。隻有死亡是對所有人公平的。不公平從出生開始就存在了,我們大多數人都沒有愛因斯坦、牛頓、麥克斯韋他們那豐富的想象力、智力和探索力,我們隻能是接受現實。”

我接了句:“但是,我們會像他們一樣的死去。隻有那時候是公平的。”

藍玉衡皺了下眉頭說:“可能嗎,我,雅可布——阿爾曼蘇爾的一個臣民,會像玫瑰和亞裏士多德一樣死去?”

這是一首詩,我認為這是一個關乎平等的呐喊。我此刻似乎能探究到了這老頭的內心,他一輩子都在追尋的東西就是“平等……”的意義。但是他最後得到的答案卻是隻有死去這件事才是平等的。這首詩的答案是肯定的,我們都會像亞裏士多德一樣的死去。死去,是平等的。重於泰山和輕於鴻毛的說法在哲學裏是不科學的,死去就是死去,大家的死都是一樣的,是一個靈魂的終結者。

亞裏士多德是一個很偉大的哲學家,他在很久之前就有了我們現在大多數人沒有的高貴品質。他說過很多話,我記得住的不多了。但是我印象深刻的有兩句:

1、人生最終的價值在於覺醒和思考的能力,而不隻在於生存。

2、一個縱情恣樂、毫無節製的人,會變成**的人;一個像鄉下人一樣、忌避一切快樂的人,會變為麻木不仁的人。

他用鄉下人來作為麻木不仁的人的主題是多麽的準確呀!但是我明白,他這裏的鄉下人絕對不是純粹在說地理意義的鄉下人,而是具有更深刻的意義的。

思考是一個人最寶貴的財富,這是我說的。

我知道,在現在這個社會裏,這樣的話不會成為名言了。因為它不像“哥抽的不是煙,是寂寞……”那樣能夠嘩眾取寵。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這麽一個喜歡思考,喜歡詩歌,喜歡哲學的老人會得上老年癡呆症。這不論是從生理還是道義上,都是不對勁的。

那麽當我們麵對生活中各種不公平的時候能做些什麽呢?我覺得,我們能做的就是,做一個像生活那樣實實在在的善良的人,這是解決自己的憤懣的唯一的途徑。

接下來,這個老人過來拉著我的手走進了那白色的房子。這房子周圍種滿了鮮花,一個老婦人在屋子裏忙碌。藍玉衡走路的時候步伐有些紊亂,但是我知道他在極力保持著軍人的威嚴,挺胸,抬頭,雖然這樣走路很費勁。

進了屋子後,我們坐在沙發裏。他告訴我說:“美琪是個好女孩兒,你要好好待她。”

於是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我哭了。

亞裏士多德對情感的定義和柏拉圖有些區別——情感是所有樣感覺:它們改變人們,影響著人們的判斷,並且還伴隨著愉快和痛苦感覺。

他隻是把情感客觀的描述了一下,並沒有做主觀的判定。這似乎有些違背了哲學家的思想。柏拉圖直接就說,情感是人類本質的缺陷。他這篤定的認定是有建設性的。而他,在寫下這段話的時候似乎是小心翼翼的。那麽他到底對情感是個什麽態度呢?也許,沒有態度就是他的態度。

這個老人問我:“你說我如果死了,我把延續我的事業,我的生命這件事情交到誰手裏比較好呢?”

我聽完後突然就有了一種衝動,我很想說交給我。這絕對不是貪婪,而是一種熱情和向往。但是我沒有說出來。我看看莉莉姐,然後說:“莉莉姐挺合適的。”

“長河挺合適的。長河呢?”藍玉衡突然說。

藍九州端著一杯茶走了過來,慢慢放在老人身旁說:“爸,長河去世了。”

“長河是死了。我見過他的屍體。”藍玉衡突然又哈哈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是那麽的爽朗,但是我搞不懂他的世界,我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在聽到自家女婿死了後會如此的大笑。莉莉姐這時候已經又開始哭了,並且是泣不成聲。他憤怒地看著藍九州,然後突然問了句:“藍九州,長河是不是你殺死的?”

藍九州對於她的問話沒回答,沒有任何的動作,沒有任何的表情。他隻是端著茶放到了父親的手裏,小聲說:“爸,喝茶!”

但是我知道,他隻是在故作從容。自己的妹妹問他是不是殺了自己的丈夫,沒有人不動容的。

“藍九州,是不是你?”莉莉姐追問起來。

“沈長河和你不合適。”藍九州哼了一聲說:“妹妹,我是不會害你的。”

“你混蛋!那麽我肚子裏的孩子呢?”

“你問爸爸吧,這件事不是我做的。”藍九州說完低下頭,拿著毛巾開始擦父親嘴巴上的口水了。

我其實很願意在主觀上相信藍九州的話,他不像個禽獸。起碼此刻我敢認定,美琪絕對不是他害死的。但是理性告訴我,我不該這樣輕易去評價一個人,尤其是一個人的內心。但是如果那樣,沈長河是怎麽死的呢?我對這件事有著足夠的興趣,因為我也很可能也那樣的死去。

“放縱自己的是最大的禍害;談論別人的是最大的罪惡;不知自己過失是最大的病痛。”藍玉衡指著藍九州和莉莉姐突然說。“你們要記住!”

很明顯,這個老爺子熱愛哲學已經到了和熱愛自己的兒女一樣的程度。他能記住很多人生哲理,並很好的執行和表達。很明顯,他是個思考的強者,但是這樣的人大腦怎麽會出問題呢?還真的沒聽說過科學家,哲學家和作家會得老年癡呆症的。很明顯,這是不公平的。

莉莉姐用手整理了一下那卷曲的長發,然後又用手指彈掉了臉上的淚珠。她往後一靠,把兩條腿盤在了一起。於是,我在那短裙下,看到了她那黑絲包裹的大腿根兒。我無法想象,自己在這種環境中竟然還能想到這些事情。是的,我內心滑過了一個念頭,這是極其齷齪的,但又是真實的,我對這黑絲包裹的零件有著足夠的興趣。在心裏,我已經把莉莉姐拔得精光,想象著她身體的每個細節。

之後,這老爺子的話就開始不靠譜了,一會兒說自己小時候的時候,一會兒說參軍後的事情。她還能記住死去戰友的年紀,家鄉是哪裏的,甚至是容貌都說的仔仔細細。但是他就是記不清自己兒女了,很快,藍九州和莉莉姐他都認不清了,但是他記住了我是艾文,是美琪的丈夫。估計明天就會忘記了吧。

我和莉莉姐的房間被那位阿姨安排在了兩頭,中間是藍九州的房間。但越是這樣,我越加的對莉莉姐有足夠的迫切的期待。吃過晚飯後,我洗了澡,在床上靠著吸煙,想著怎麽才能溜進莉莉姐房間去偷情的事情。正當我將要抓起電話想要打莉莉姐的手機的時候,我房間的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