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劍走偏鋒

回到律所,陸海欣一看到她的臉就明白了一切,“沒打贏?怎麽灰溜溜地回來了?”

寧可關上辦公室的門,不顧形象地叫道:“師傅我好委屈啊!”

陸海欣摘下眼鏡,把撲麵而來的寧可抱進懷裏:“第一次上庭就碰到這種對手,不是你的錯。”

“我不是氣這個,他資曆實力高於我,我當然沒話可說,可是那個審判長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又怎麽了?”陸海欣微微蹙眉,“以前沒覺得她那麽難搞定啊。”

“那她一定是針對我了。”寧可從她懷裏站起來,想了想說,“我也沒做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啊,為什麽就這麽幫那個顧律呢?”

“可能你太敏感了。”陸海欣又戴上眼鏡研究案子。

“不行!”寧可拍了拍桌子,把陸海欣嚇了一跳,“我一定要讓她知道我的當事人的感受。”

陸海欣摸摸鼻子苦笑:“你又是想怎麽樣?”

寧可的眼珠轉了一圈,換了種撒嬌的口氣:“師傅,她老公你認不認識呀?”

陸海欣身體往後讓了讓,看著一臉不懷好意的她問:“你想做什麽?”

“啊呀,我就是讓她感同身受一下,她就能體會我的當事人的心情了。是師傅你教我的,要下得了狠心,做得出狠事。”寧可拽著陸海欣的胳膊來回晃動。

“好了別晃了,我頭都暈了。”陸海欣歎了口氣,“也是個律師,挺有名氣的,叫李雙磊。”

寧可點了點頭,接著問:“那師傅你有沒有他的聯係方法呀?”

“有有有有有……”陸海欣最受不了的就是寧可的撒嬌,馬上找出名片遞給她。

“師傅最好了。”說完這句話,寧可就像個孩子一般蹦蹦跳跳地出了辦公室。

剛出辦公室,臉上的表情和動作全然變了,眼中透著一股冷漠,一邊看著名片一邊掏出手機撥打電話,嘴裏還在喃喃道:“別怪我,楊音,是你自己過分在先。”

秋風蕭蕭,柳絮消弭,寧可穿上自己認為最能顯身材的一套緊身連身裙,化上精致的妝容,踩著高跟按時到達約定地點。回國後還沒有和男人單獨約會過的她此時竟然比上庭還要緊張,不停出著汗的手覺得放在哪兒都不合適。

“寧可小姐你好。”餐桌對麵的中年男人臉上有著時間雕刻過的痕跡,卻微笑暖人以禮相待。

“你好,李雙磊律師。”寧可用著比平時更柔和的聲音說道。

“能被你這樣的美女邀請,萬分榮幸。”

本以為對方會是個安分守己的人,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如此甜言蜜語,讓寧可覺得一切進行得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困難。

“哪裏,能把資曆甚高的李大律師約出來才是我的萬分榮幸。”

兩個互相客套的異性,在一個優雅的環境下很容易染上曖昧的顏色。

“是這樣的,關於我最近接的一個案子,總是找不到突破點,想來找李律師詢問一下。”寧可把資料遞到對桌的時候故意放大幅度,讓原本似有似無的香水一下子飄送到李雙磊鼻邊。

男人總是有著想對這種若有若無的東西深入探究的本能,突然傳送過來的香味會讓人更有想靠近的衝動。

他把位子朝寧可那裏挪了挪:“這個案子的審判長是我老婆,所以我了解一二。”

寧可點點頭,故意對他眨眨眼:“那我們瞞著她討論,她一定會不高興的。”

“放心吧,不會的。”

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麽幹脆,反倒引起寧可的好奇心。

“你老婆知道了不會不開心嗎?還是說你沒有打算告訴她?”

李雙磊似乎想故意避開這個話題,直接和寧可說起了案子。

他說的那些問題寧可早就想過不下五遍了,裝作認真聽講又頻頻發出“真厲害”的感歎,其實心裏早就鄙視了不下十次了。

“目前我所能提供的幫助就這麽多了。”

終於聽完了他無意義的發言,寧可一個擊掌:“真是受益匪淺,李律師果然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律師。”

一個男人被一個年輕又美貌的女人誇獎的時候,大多都會得意忘形,而得意忘形的後果就是——

“以後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問我,知無不言。”

聽到李雙磊的這番話,寧可覺得獵物已經到了嘴邊。

“那就希望你不要怕我麻煩了。”寧可嫵媚地笑了笑,水靈的眼睛對著他亂放電。

“那我送你回家吧。”

寧可覺得就要讓男人有忽近忽遠的感覺才容易被吊住胃口,於是拒絕道:“不了,我自己開車來的,你也快點回去陪老婆吧。”

李雙磊的臉上雖然有些可惜,不過出於紳士還是無奈答應。

開車回去的路上,路邊一輛出挑又眼熟的車吸引了寧可的目光,在看到熟悉的牌照後寧可下意識地在它後麵停下了車,暗暗看著前麵車內的動靜。

不知道自己為案子忙著的時候顧律在做些什麽,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麽冒出了他在和楊音一起吃飯的畫麵,晃了晃腦袋,覺得有些不可能。

靜靜等待了不久後,一個打扮十分時尚的美女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抹胸裙從他的車上下來,讓寧可忍不住“哎喲”了一聲。

那個美女對著車內做了個飛吻的動作,讓寧可覺得有些反胃。

本以為顧律會開走,沒想到過了不久他也下了車,並不懷好意地朝寧可所在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明白了他是要她下車的意思,沒有辦法逃跑,隻得做賊心虛地下車。

“怎麽,寧律師這麽敬業,還要跟蹤我?真是辛苦。”顧律朝她笑著。

百口莫辯,就算事實是正好路過碰見,也顯得沒有任何說服力,寧可索性把話題換了:“哪有顧律師悠閑,香車美女一個不落。”

顧律挑挑眉:“羨慕?”

寧可翻了一個白眼。

“客戶而已。”顧律又加了一句。

寧可覺得有些好笑,毫不掩飾地大笑三聲:“好一個客戶,還附送飛吻。”

顧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把話題繞開:“倒是寧律師今天打扮得這麽漂亮,去見客戶了吧?”

寧可這才意識到現在身上的著裝和平時的相差甚遠,下意識地拉了拉有些短的裙子:“我可是正經事。”

顧律看了看手表:“這麽晚了,寧律師真是敬業。”

“哪裏有你敬業。”寧可輕咳兩聲,突然想到什麽,問,“對了,動機找到了嗎?”

月色霓虹下,顧律默默搖著頭。

寧可心裏冷哼一聲,像這種城府這麽深邃的人,就算真的找到了動機也不會輕易告訴別人,何況自己是他的對手。

一直處於弱勢的寧可決定給他一個下馬威:“過幾天就要開庭了,如果找不到動機的話,這很可能會成為你第一個敗訴的案子。”

顧律隻是眯著眼看著她,沒有回答。

被他這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寧可的視線轉移去別的地方。

“一直都是看你穿休閑裝或是死氣沉沉的正裝,沒想到偶爾穿成這樣還是挺有女人味的。”

這算什麽?

明明是誇獎的話,卻讓寧可恨不得往地底下鑽。

裝腔作勢地笑了笑,寧可斜睨他:“倒是你,千篇一律的西裝,看到你都沒有新鮮感了。”

怕自己臉上被灼熱染紅,寧可立馬轉身作勢就要逃離。

身後傳來顧律的哼笑:“這麽緊張,難道是一直以來太強勢,從來沒有被這麽誇獎過嗎?”

寧可把打開的車門再一次甩上,剛才臉上的燥熱也一下子消失不見:“你什麽意思?是說我沒有女人味、沒有男人追嗎?”

顧律對她的理解能力表示質疑,微微抬起眉毛。

“或許在法庭上我是沒有你有經驗,不過……”寧可說著假笑兩聲,“在感情方麵我可是殺敵無數的萬人迷。”

剛說出這句話,寧可就後悔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暗自咒怨自己就是太要麵子了,狡猾的對手明明就是在故意捉弄自己而已,還是這麽容易就上鉤。

“可想而知……”顧律自顧自地低頭想著什麽,然後瀟灑地轉身,在自己的腰際附近比劃著拉拉鏈的動作,“Bytheway,你這件衣服是有拉鏈的。”

寧可眼睜睜地看著他開車駛遠,才反應過來他剛才的動作,下意識伸手到腰際一摸,透過一個碩大的縫隙直接摸到了自己的肉。

溫度在以一秒十度的速度上升,寧可迅速逃回車內,整個臉趴在方向盤上。

由於她是第一次穿這種類型的衣服,完全忘記了拉鏈的存在,好在動作幅度不大的時候不容易發現,一定是剛才太激動而手舞足蹈的時候才被顧律發現的。

想到他透過這個這麽大的口子可能把不該看的都看到了,寧可就將頭狠狠砸向方向盤,恨不得把自己砸失憶了。

寧可一回到家就收到了來自李雙磊的短信,用一副十分關心她的口吻說著一些有些肉麻的話。

雖然和自己所說的“情場上殺敵無數”完全不沾邊,但寧可也並不是男人絕緣體。盡管她因為不愛各種社交,所接觸的男人有限,身邊稍微熟悉一點的也隻有蘇哲,但是她所在的地方從來不會缺少男人的視線。

或許和她的性格有關,過分追求完美的她在任何時候都不容許自己出現任何瑕疵(今天的拉鏈事件除外),自信和笑容總是凝聚在那泛著光澤的嘴角上。

也或許是因為自己的不可一世,才讓一些男人停下了追求的步伐。

不過這正是她所要的安寧,畢竟在一段痛徹心扉的經曆後,人往往就會把越是向往的東西推開得越是遙遠。

過去一段失敗的感情經曆告訴寧可,女人必須要強大起來,才不會再一次失去。

想到了這裏,寧可的眼神間流露出一絲惋惜。

“其實當初,他也並沒有錯……”

寧可微微歎了口氣,又開始回憶起來。

曾經的自己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子,在美國讀著大學,參加著各式各樣的派對,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和現在相比,那時候的自己沒有目標,沒有追求,沒有夢想,似乎活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也正是因為那樣,才會那樣容易被打垮,逃回國後迷茫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遇到了伯樂陸海欣。

回憶浮現在眼前,那些開心的難忘的悲傷的事情,都交織在了寧可腦內,打了一個死結。

一直以來寧可所追求的不過是成功,不過是強大到沒有人能再傷害到自己,但她漸漸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身邊再沒有一個可以陪伴的人。

就好像現在,有滿腹的心事找不到人訴說。

翻開電話通訊錄,都是那些隻在工作上需要聯係的人,寧可在通訊錄上來回翻,最後停在了顧律的名字上。

他擁有寧可所羨慕的天賦與口才,他還擁有連寧可看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的絕色外貌,這麽優秀的條件讓寧可才剛出道就已經被削弱了一大半的自信。

有這樣一個這麽強勁的對手,會讓任何人還沒上戰場就已經失去了鬥誌。

寧可把手機甩了出去,躺倒在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

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就要終審了,而審判的不僅僅是自己律師生涯的命運,更是廖蕾下半生的命運。想到這裏,寧可又撿回扔掉的手機,回複了李雙磊剛才那條幾乎要被遺忘的短信,並約他明天見麵,對方很爽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寧可出門前再三檢查了衣服的拉鏈問題,到了約定的餐廳,李雙磊立刻殷勤地給她倒上紅酒。

“寧律師今天肯賞光,我李某人真是榮幸啊。”

寧可聽著這番話,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搓了搓手臂笑道:“哪裏哪裏,是我的榮幸才是。”

靠窗的座位望出去,江景異常美麗。天空突然下起了細雨,倒是在玻璃窗上蜿蜒出一番別致的風景。

“啊,對了,我們今天出來,你有沒有告訴你的夫人?”寧可一邊說一邊嚼著口中的食物,像是不經意間問起一樣。

“我和我夫人隻是名譽夫妻而已,對於對方的私生活不過問。”

寧可費解:“為什麽?”

“我有我的生活,她也有她的生活。”李雙磊搖搖頭。

寧可的思緒已經飛到了千裏之外。

“其實有一件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李雙磊給了個不懷好意的眼神。

寧可忙不迭點頭:“請講。”

“這個事情可不能亂說的,要不是看在寧律師年輕貌美把我迷惑住,我還真不會說呢。”李雙磊挑著眉毛的動作讓寧可有些反胃。

忍住想幹嘔的衝動,寧可拚命擠出一個笑容:“我一定會很感激李律師的。”

李雙磊用餐布擦了擦嘴,左顧右盼了半天,確定沒有被注意到,才欠身到寧可耳邊小聲說:“其實,胡文澤的小三,就是……”

聽到他報出名字的一刹那,寧可不由自主地睜大雙眼,隨後嘴角掛出一個冷冷的笑容。

第二天,寧可下班的時候等在法院門口,看到風塵仆仆的楊音,向她投去一抹冷豔的目光。

“喲,寧律師。”楊音看到寧可,打了個簡單的招呼,“怎麽,來上庭嗎?”

寧可搖了搖頭,高跟鞋的聲音一步步有力地踩著:“我是來和你說一下我發現的案件的新進展。”

楊音顯得有些緊張,緊緊握住了手上的包,臉上卻故作淡定:“這些法庭上再說也可以,不用單獨來找我談吧。”

“哦?”寧可打趣地湊近她,“有些事法庭上說真的好嗎?比如第三者的名字?”

楊音被這意料之外的話給嚇得手足無措,馬上環顧周圍,並且對寧可做了個“噓”的動作。

“我之前還一直以為你在法庭上是針對我或是偏心顧律,原來你自己也被牽涉到這個案子裏去了啊。”

楊音冷笑了兩聲:“你要去舉報也可以,那樣我至少還能當證人。”

寧可不解地望著她。

“你知道我為什麽確定廖蕾有罪嗎?因為她很早就懷疑我和胡文澤的關係了。”

始料未及,寧可還來不及做出反應。

“我和胡文澤是高中初戀,從小也算青梅竹馬,他出國以後才會斷了聯係,再一次見到的時候都分別成了家。知道對方過得並不那麽好,雖然多少有些後悔,但也不會就這麽不顧後果地在一起,我們答應給對方一些時間處理,其間也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但有一次我們在咖啡店敘舊的時候被廖蕾發現了,之後她就一直找私人偵探跟蹤我們。胡文澤和她提過很多次離婚,她都以要殺人來威脅,好幾次都真拿出了刀子,所以那天胡文澤的死絕對不是意外。”楊音麵無表情地說完所有的話。

“可是你知不知道,一開始就是你不對,你破壞了她原本美好的家庭,你也……破壞了你自己的家庭。”

楊音斜眼看著她:“我就知道是李雙磊告訴你的,看來寧律師也沒多有道德,為了贏得案子沒有下限。”

寧可接不上話。

“要不要舉報隨便你,反正是胡文澤先追的我,那時候我也並不知道他有家室,更不知道他的老婆是個瘋子。”

“瘋子?”

“他老婆一不高興就喜歡打人,她的女兒也是被她自己給打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卻把所有的錯都怪到胡文澤頭上,你說這樣一個女人,誰會願意和她在一起?”楊音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我走了,失禮了。”

聽完這一連串話後,寧可一個人呆呆地站在法院門口。原來每一個人的背後都有這樣一個淒慘的故事。

回到律所,坐在辦公椅上發呆,卻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了一跳。

“寧可,江湖救急,陪我去參加朋友的婚禮。”蘇哲還沒等寧可說“請進”就擅自破門而入。

“麻煩你下次學會敲門好不好,如果我在裏麵換衣服,被你看光了怎麽辦!”寧可沒好氣地翻了他一個白眼。

“真的江湖救急,我一定好好報答你。”

“什麽?參加婚禮你一個人去不就行了,為什麽要我陪?”寧可一臉不知所以然。

“不是你師兄我好麵子,說自己有個女朋友嗎。”蘇哲一臉悔不當初。

“你都說你好麵子了,就別把我帶去了,怕給你丟臉。”寧可一邊磨指甲一邊回道。

蘇哲臉上滿是哀求:“拜托了,寧美人,這樣,今天晚上的衣服、鞋子、包包全都我買單,怎麽樣?”

寧可雖然有些心動,但出於要麵子的性格,她麵無表情回道:“要包要衣服我不會自己去買嗎?我像是這麽物質的人嗎?”

“我同學可是出名的富豪,到場的身家都在七位數以上,你去了釣個金龜婿也沒準呢。”終於蘇哲使出了絕招。

寧可停下了磨指甲的動作,眼神犀利到放光:“所以你剛剛說的衣服和包還是買單的是吧?”

蘇哲無奈地搖了搖頭:“還不是那麽物質?”

“蘇哲你到底要不要我幫忙!”

“拜托拜托。”蘇哲雙手合十,一副拜菩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