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四十四)

“浩哥,鐵七的人跟我們的人在環洞打起來了。”

鄭允浩揉揉眉心,“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還是‘同類’那塊兒地界的事兒,浩哥,你是不是應該找鐵七好好談談?”

鄭允浩擺擺手示意梁潛出去。

門扣上後,鄭允浩頹然倒在靠椅上。

他現在完全接掌了樸家的大小事務,有有天在中間做媒介,加上他自己的能力,很快便得到了樸家人的信服。

可身份必然會帶來相應的壓力,幫派事務瑣碎,鄭允浩又是剛剛接手,每樣事情必須躬親參與才能得人心。一天到晚的大事小情壓的鄭允浩喘不上氣,另一邊又要為了有天出獄的事忙的焦頭爛額……

剛才梁潛說的那個鐵七就是個禍頭子。

鐵七本來也是樸家的人,卻在樸有天和鄭允浩入獄的一段時間裏自立起了門戶,仗著以前在樸家的人脈,他拉攏過去不少人。

鐵七魯莽好戰,也有一定的頭腦,一個月內吞並了幾個小幫派,人數越來越壯大,幾乎可以跟現在的樸家平起平坐。

虎落平陽被犬欺!不過是自己門下的一條狗,平日裏賞他兩塊骨頭就美的搖頭晃腦,現在卻涎著臉想騎到主人頭上來了!

鄭允浩捏地骨頭咯咯作響,都有衝動一舉端了鐵七的老窩,不過他當然不是那麽莽撞的人,事情還是要從長計議。

頭痛欲裂!

鄭允浩深深皺眉,手指用力按住太陽穴。

從書房走出,徑直走向在中的臥室——在中從書房挪出後,那裏就成了自己辦公的地方,累了的時候總願意看向曾鎖過在中的牆角,雪白的牆壁上有一塊不和諧的淺紅色,那是在中留下的。

鄭允浩不得不承認,那晚在中的慟哭聲令他十分震撼,在中倔強好勝,從來都不是軟弱的人。即便被鎖起來狠狠侵犯,他也都頑強地不吭一聲,就像最初見麵時那樣。

可那麽堅強的在中,竟然哭了,而且就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

他的哭聲略微沙啞,不似女人嚶嚶的啜泣聲那般動聽,卻意外地令鄭允浩心痛得難以附加。有那麽一刻,他幾乎忍不住衝進去抱住那具顫抖的身子,親吻那張淚痕交錯的臉龐,但他終於還是頓在了書房的門外。

現在,鄭允浩又站在了一個房間的門外,他知道裏麵鎖著的仍然是那個讓自己無從愛起更無從恨起的男人,他曾上千次地想衝到那間臥室裏、要麽幹脆地殺了他要麽溫柔地糾纏他,卻上萬次地放開握在門把上的手,轉而用心地摩挲那扇木門,在心底無聲歎息——在中,在中……請讓我叫你在中,不是韓在俊,沒有韓在俊……

鄭允浩被這份不屬於自己的愛情折磨得苦不堪言,他不知道在中手腕上的鐵鏈,究竟是鎖住了在中的人,還是鎖住了自己的心……

“浩哥。”

沉思被打斷,鄭允浩回過頭,將手指壓在嘴唇上,他並不想讓裏麵的人知道他在門外。

梁潛了然地低下聲,“曉季來了。”

鄭允浩眉峰陡起,“送他回去,今天我沒心情。”

梁潛點頭,“明白。”

得知在中的警察身份後,鄭允浩幾乎不吃不喝,那樣潦倒的日子過了一個星期左右,鄭允浩便開始頻頻找尋床伴,他夜夜追尋那種進入又抽離的快感,熾熱的激情讓他淡忘背叛的痛苦。

他對床伴並沒有固定的挑選標準,隻不過找出來的人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類型——白皙的皮膚,大眼睛,清瘦的身體。

曉季也是其中一個,但卻幸運或者不幸地成為了最後一個——鄭允浩實在不想承認,那是因為在眾多床伴中,他的身材跟在中的最為相像。

哪怕隻有一秒鍾能夠把身下的人幻想成在中,那也是好的……

把在中抓回來後,鄭允浩便自動斷了和曉季的聯係,可從幾天前,又可以看見曉季頻繁出入這座房子的身影了……

鄭允浩轉回頭留戀地撫著華麗的木門,把耳朵貼近門縫不放過裏麵的半點聲響,但他還是失望了——裏麵什麽聲音都沒有,空蕩蕩的,是在中的心,開始沉默了吧……

又是一夜。

鄭允浩很少去酒吧的,但他今天心情很差——幾個老家夥眉一橫眼一瞟,個個都擺明了不想參與有天的案子,不必多想,一定是孫銘在背後搞的鬼。

“他媽的!太不了解我鄭允浩的為人了!以為我真的怕跟你們撕破臉?!”鄭允浩猛地灌進一口酒。

此時的他兩頰酡紅,醉眼迷離,連說出的話都含糊不清,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失態樣子。

“好啦,不要喝啦!”

嬌滴滴的聲音從耳邊響起,若是不看那扁平的前胸,還真讓人無法相信發出這種聲響的居然是個大男人。

鄭允浩呆呆地把臉轉向聲源那側,慢吞吞地打出一個酒嗝,一股子濃烈的酒氣噴向曉季的臉。

“允浩,我們回家吧!”曉季將鄭允浩扶起。

“你不要說話,你不說話,就、就更像了……”鄭允浩伸手捂住曉季的嘴巴,卻一個踉蹌撲到他的肩頭。

“像誰?”曉季敏感地問道。

“像……”鄭允浩沒有說完,卻吃吃地笑了——像在中啊……就算喝得再多,喝得再醉,自己最愛的人、總還是不會認錯的……

曉季看著倒在自己肩上的鄭允浩,輕柔地笑了起來,他覺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雖然這個男人從不對他說多餘的話,雖然這個男人在過後從不留他過夜,雖然這個男人給他的錢總是一分不少,雖然這個男人、從不吻他、甚至從不叫他的名字……

和梁潛兩人的共同努力下,終於把高高大大的鄭允浩扛回了別墅,到了別墅門口,鄭允浩突然掙紮著醒了過來,不由分說吐了一地。

曉季對著梁潛無奈地笑笑,順手拿起清水給鄭允浩漱口。

“梁哥,我扶允浩上去了,你把這裏清理一下吧!”

梁潛略微有點兒擔憂地看了看曉季,但終於還是對著那張粲然的笑臉點了下頭。看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梁潛輕歎著搖了搖頭——可悲的人,你明知他不愛你……

走上走廊的時候,鄭允浩突然像著魔了一樣,他堅定著朝著一個方向快步走著,沒由曉季看清方向就撞進了一間臥室。

“啊……”

好痛……曉季被大力甩到了門上,而下一秒,鄭允浩的嘴唇就貼了上來。

唇瓣緊貼的溫熱觸感令曉季沒來由地心跳加速——第一次,這是第一次,允浩、允浩吻了自己……

曉季興奮地忘記該作何反應,任由著鄭允浩拉著他親吻一路,摸索著爬上了床。

大腦一直嗡嗡作響,曉季隻顧著貪婪地吸吮心愛之人的甜蜜氣息,竟忽略了一旁脆生生的金屬撞擊聲。

“叫我……”鄭允浩磨蹭著曉季的身體,誘惑地在他耳邊吐納氣體,“叫我允浩,你知道我最願意聽的……”

“允、允浩……”曉季含羞帶怯地呼喚一聲,動情地挽住鄭允浩的脖子,動作有些大,不小心勾到了旁邊的一條硬物,那硬物晃晃地發出聲響。

同一秒鍾,鄭允浩推開了曉季,他緩緩抬起眼,對準了床角處的一團黑影。

不可能……不會是……

就像是要印證他的猜想一樣,床頭燈被人漸漸旋開,光亮慢慢打在黑影上,或明或暗地照出一個人蒼白的表情。

“你們……走錯房間了。”在中看著鄭允浩胸前的大片肌膚,上麵泛起亮粉色的光澤,冷淡地道了一句。

“啊!”曉季惶恐地驚叫起來,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床角處竟然縮了一個人。

經曉季這麽一喊,在中反倒尷尬了,他雙手抱膝地低下頭,似乎對自己不合時宜的現身有些抱歉。

“你先回去吧。”鄭允浩對曉季說道。

曉季未置一言,匆忙看了在中一眼然後跑向門外。

屋子裏隻剩下了鄭允浩和在中兩個人,還有些許未褪盡的味道。

在中沉默了半晌,終於有所動作,他抓起床頭的電話——那是鄭允浩為他特別置備的內部電話,說起來倒是一項福利,至少比起牢房要更加人性化——在中這樣自我解嘲。

“喂?可以幫我換一下床單嗎?我的床單髒……”

“啪……”電話線被扯斷,電話也直直地飛了出去。

“有什麽東西是髒得過你的嗎?”鄭允浩刻薄的聲音自嘴唇發出。

在中看著孤零零懸在半空的電話線,末了眨眨眼,“說的也是”,說完安靜地躺回被窩。

“唰……”被子被掀開,睡衣的一角也隨著氣流飛起,在中急忙按住,直到衣服再次乖順地附著在了身體表麵。

鄭允浩盯著在中驚慌的動作,眼睛微微刺痛,暗黃色的燈光打在在中清秀的麵容上,令鄭允浩暈眩,他突然翻身壓住在中,雙手抓緊在中的手腕置於耳側。

空氣中有淡淡的酒氣,鄭允浩也不禁雲裏霧裏了,眼前的人是在中,是真正的在中,是想走近不敢走近終究沒有走近、想傷害不忍傷害卻還是傷害了的在中……

那麽近,他的眼神那麽近,卻拒人於千裏之外;那麽熱,他的呼吸那麽熱,麵容卻冷若冰霜……

鄭允浩的目光越來越渙散,嘴唇也越來越低,眼看著就要噙住在中的——

“為什麽要放他走?”

冰冷的聲音如炸雷般響起,鄭允浩周身一僵,頓在半空中看著在中。

“既然你想要,為什麽還要放那個男孩兒走?”像是怕他聽不懂似的,在中又問了一遍,頭冷漠地轉向一側。他已經不覺得這樣被鄭允浩壓倒的姿勢有什麽不堪,反正再不堪的姿勢他也都經曆過了,總還不至於在這種時候假裝聖潔。

酒意在在中冷淡的刺激下慢慢揮發,鄭允浩勾起殘忍的嘴角——金在中,殘忍總是我們最好的麵具。

“怎麽,你吃醋?”

在中沒有轉過頭,頭悶在柔軟的床墊裏,“鄭允浩,這樣沒意思。”

“那要怎樣才有意思?”

“怎樣都沒意思。”

“沒有意思?”

“當然沒有意思,我們之間又沒有愛,我們做的不是愛,隻不過是身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