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二十七)

在中和齊嶽齊齊看向門外,隻見樸有天滿麵含笑地踱了進來,身後的人一臉嚴肅,唯有眼中射出怨毒的光——不是鄭允浩還能是誰!

在中渾身僵冷,但頭腦依然清晰,他用困惑的眼光打量門口的兩人,“什麽意思?”

齊嶽也皺眉,看向樸有天,“老大?”

“B0324,特警隊淩飛,你在我身邊呆了將近三年,隱藏的夠好的……”樸有天依舊唇角帶笑,優雅的嘴唇裏卻吐出令人發寒的話語。

在中明顯感覺到齊嶽後背一僵,心口驟然隨之收縮,看向鄭允浩,隻見鄭允浩緊閉雙唇,一言不發。

“樸有天,你這是在懷疑我?”齊嶽暴怒,不由分說走向樸有天,與他麵對麵站定。

樸有天笑而不答,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對著齊嶽晃了晃。

照片上的女子笑得明媚動人,懷中緊抱著一名幼嬰。

也就在那一刻,齊嶽的雙腿軟了下來,他不著痕跡地扶住牆,聲音有一絲顫抖,“你、你們把怡然怎麽樣了?”

承認了……齊嶽承認了……

在中心中仿佛有塊大石被猛然擊碎,飛濺的石塊四處撞擊,心髒內壁隱隱作痛。

可更讓他害怕的,是這夥人的手段……在中驀然想到俊秀和昌瑉那兩張稚氣未脫的臉,心中滿載不安。

但即便如此,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把這場最艱難的戲演下去,無論對演員還是臥底來說,這都是最沉痛的悲哀……

“原來嫂子叫怡然,還真是動聽的名字……”樸有天輕笑,把照片塞到齊嶽手裏,“放心,你的那幫警察兄弟把嫂子保護的很好,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損‘兵’折‘將’才打聽到的。”樸有天咬牙切齒地說道,一想到為調查齊嶽的真實身份而被捕的那五個兄弟他心中就憤恨不已。

聽了樸有天的話,齊嶽似乎安心了不少,他重新站直了身子,目光堅定地迎向樸有天,“既然被發現了,我無話可說,我知道以我一人之力絕對抵不住你們兩個人,你要殺便殺吧!”

“怎麽會是一個人,你那邊不還有一個好兄弟呢嗎?”樸有天說話間撫住腰間,手指按在那裏不動。

憑借敏銳的洞察力,齊嶽意識到那是一把手槍,樸有天身上竟有這玩意兒,這是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的……

“你說他?”齊嶽回過頭,看了在中一眼,隻那一眼,在中卻看到了訣別的意味,齊嶽又轉回了頭,“你懷疑他嗎?哈哈哈……哈哈哈哈……”齊嶽不可抑製地笑了起來,在場所有人都對這笑聲頗為不解。

“你笑什麽?”樸有天沉著臉道。

齊嶽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我們特警隊好像還沒有教過‘色誘’這個課程……”齊嶽拈著手心裏的淚,腦海中滿是參加任務前怡然憂心的淚臉,手中的水滴四散、蒸發——那卻是男兒今生最後的深情。

“鄭允浩,到底是怎麽回事?”一直沒有說話的在中開口了。

鄭允浩眉頭深深皺起,沒錯……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有點兒疑惑了,之前他始終觀察著在中的一舉一動,但在中除了眼中透露出疑問以外竟不帶任何其他的感情。如果真如有天猜測的那樣,在中也是一名臥底,那麽看到同伴落難他不可能一點兒觸動都沒有。

起初隻是出於自己的偏見才讓有天重新調查齊嶽,沒想到卻意外查出了齊嶽的臥底身份,這個結果令鄭允浩難安,在有天的堅持下,他再次徹查了在中,可在中的身份似乎單純得很——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父母開武館,所以自幼他便習武。10歲時父母因車禍意外身亡,他便交由唯一的親屬祖母代為照看。16歲輟學,仗著身手不錯找了份保安的工作……

鄭允浩曲起手指捶捶眉間,把腦中隨著資料一起遞上來的那些在中過往的風流韻事甩掉。

18歲祖母過世,之後他的生活更加****,幾乎夜夜泡夜店,直到20歲因奸殺罪入獄……

相當簡單的一份資料,卻完美得無懈可擊,若不是有天堅持認為在中也是臥底,鄭允浩是根本不願做今天的嚐試的。

可從種種測試結果來看,在中都不像是臥底,除了看到他們聯手製服來襲者的景象有點兒乍眼以外……

“砰……”鄭允浩推開了門,囚室裏的潮氣令他感覺不舒服,心裏也更加煩亂,“不要在這兒,我怕髒了我的地方,上樓……”

下午的浴池十分清靜,齊整的花灑排在兩側,燈光依舊耀眼,儼然是個蓄勢待發的刑場。

在中不禁想到了不久前這裏發生過的血案,心下一空——原來這洗刷汙垢的地方對於鄭允浩來說,竟是個動用私刑的好場所……怕是這裏的水再多再潔淨,也洗刷不了人心的肮髒,以及那觸目驚心的血漬了……

之前襲擊在中的人也被鄭允浩拖了過來,那人似乎是感知到了某種危險,無力地癱軟在地上。在中終於找出閑暇端詳那人的麵容,可無論在記憶中如何搜索,就是找不出這樣一張慘白的臉。

“怎麽?不記得了?”鄭允浩斜靠在牆壁上,遠遠地望著在中,“他可是恨你入骨呢……”

“他是誰?”

“哈!真的不記得了……想來你們倆第一次見麵也就是在這個地方……”鄭允浩露出詭異的笑容。

在中突然驚醒,低下頭仔細看著那個人——原來是他……

在中記起了與鄭允浩第一次相見的那個夜晚,那時鄭允浩身後藏匿的那具的身體,和最後轉向自己的那張慘白的臉,和那恨意滿滿的眼神……

那個人麵孔突然猙獰起來,他瞪大眼睛直視在中,發出尖銳可怖的聲音,“你、你……就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的出現我才被弄到了欲牢,就是因為你我才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我要殺了你!”

他伸出雙手試圖掐住在中的脖子,卻被在中一腳踢翻在地。

在中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他恨自己,恨自己取代了他的位置,恨自己把他逼到欲牢——在中是知道那個地方的,曾經聽人提起過,隻是在中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人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被扔到那樣的地方……

強烈的負疚感攀爬上在中的心,他慌忙扶起了剛剛被自己踹翻的人,壓低聲音道,“對不起。”

“哼……有很多事情似乎都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樸有天抱臂站在一旁,低首俯視著半蹲在地上的在中。

在中站直了身子,不看樸有天,而是轉向鄭允浩,“鄭允浩,我不懂,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又是怎麽回事?”在中指了指樸有天。

“我偉大的臥底同誌,難道你還沒有來得及把我跟鄭允浩的關係告訴給你的同伴?”樸有天戲謔地看著一旁的齊嶽。

齊嶽也同樣盯著樸有天,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再說一遍,除了他是金在中,是鄭允浩的現任獄寵以外,我對他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那看到他有了危險會那麽不顧一切地衝過去?”

“哼……”齊嶽冷笑,“那是一名警察最基本的職業道德,更是一個人本性的善良,我們人類,和某些草菅人命的畜生是不同的。”

樸有天倏地握緊拳頭,又慢慢放開,死盯著齊嶽一言不發。

在中像忽然明白了什麽,他走向鄭允浩,“你說我是臥底?”

鄭允浩站直了身子,對準在中投向自己的目光。

“你懷疑我是臥底?”在中又重複了一遍,“我為什麽要調查你?你有什麽秘密?還有,你跟他是什麽關係?”在中向後一指,指向樸有天的方向,“你們早就認識?所以最早你跟樸有天要人的時候就知道他一定會放人,還要故意演一場戲給所有的人看?”在中一步一步走近鄭允浩,像一隻因發現被欺騙而暴走的小獸。

這的確是鄭允浩希望看到的情緒表現,也因此他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樸有天從身後抓住在中的肩,瘦削的指尖用力捏起在中的肩胛骨,“金在中,不要以為我們查不到你就會放過你,我勸你識相點兒自己招了,否則……”

“有天!”鄭允浩打斷了樸有天的話,“閉嘴!”

樸有天自知失言,放開了在中。

原來什麽都沒查到……

在中揉揉發酸的肩膀,重新抬起了頭,話中不自覺地加重了分量,“鄭允浩,如果我是臥底的話,我會在完成任務的那一天毫不猶豫地殺掉你。”不用懷疑,我絕對會。

可在中的絕對在心中打了個轉——至少,曾經絕對會……

“如果你真的是臥底,我絕對不會讓你活到可以殺我的那一天。”鄭允浩微揚起下巴,斜睨著矮自己半頭的在中——是的,我也絕對會,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所以,請你不要是……

空氣中似有無數暗流湧動,兩個人就這樣毫不退讓地對視,記憶中這已不知是第幾次的對峙,可無論是哪次,都隻有一個結果——魚死網破。

“好了!不要爭了!”樸有天有些按捺不住了,若是這樣僵持下去,不知要什麽時候才能出結果,“他是不是臥底,很容易測出來。”

樸有天走到一直癱在地上的那個人麵前,從容地蹲下身,“喂!”

那人抬起頭看了看樸有天,眼中溢出惶遽。

“你很怕嗎?你也知道鄭允浩會殺了你對不對?不錯,他真的會殺了你哦!誰讓你想殺他的寵兒呢!”樸有天笑得純善無比,就像之前誘騙那人殺害在中的不是他一樣。

隻見那人深褐色的瞳仁無限放大,從嗓子眼裏發出類似於困獸的低吼。

“不要怕,我會救你……”樸有天順著他的頭發,聲音似在催眠一樣,“噥,你看!”樸有天亮出一把匕首,刀刃上閃著白光,“你去殺了那個人,殺了他我就讓鄭允浩放了你,隻要你殺了他,你就可以活命,可如果你殺不了他,那死的就是你了……”樸有天依舊微笑,抬起修長的手指,指向齊嶽。